凌晨的街道被白雪涂抹出昏黄的光亮,寂静的街道偶尔传来一两声狗的吠叫,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最终敲响了侯府的大门。

    睡梦中,柳筠感觉有人一直拍她的肩膀,她半眯着眼抓住那恼人的手窝到自己怀里,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然后又被什么东西在挠着脚底板,这是她睡不醒时,紫芽最常用的方法,她气恼地蹬了两下脚,半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人,“裴晟,你大晚上的闹什么?”

    裴晟的脸色很严肃,床幔已经被掀起来,屋里被红烛照的大亮,青叶和紫芽神色紧张地站在床边,柳筠的睡意全无,“出什么事了?”

    紫芽看了一眼世子爷,却也顾不了那么多,“林叔那边出事了。”

    林叔那边出事了?那有事的只能是竹姨,柳筠急着从床上下来,被裴晟的长腿绊了一下,差点从床上跌下,裴晟伸手将人捞了回去,然后把人抱下了床。

    “是谁过来报的信儿?”大半夜的这么急着跑到裴府来,肯定不是小事情,柳筠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的极快。

    “是鲁师傅,林叔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世子妃尽快过去一趟。”青叶眼角通红。

    柳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会的,竹姨解药已经服了有月余,午时的风筝天天升起,不可能会有什么大问题。她看着裴晟,“世子爷,我要出去一趟,我,林叔那边。”柳筠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

    裴晟走过来握住她一直在微微颤动的手,“紫芽你去拿世子妃的衣服,青叶你出去跟小风说一声,让他去备马车。”他看向柳筠,“你穿好衣服,先见一下鲁师傅,听他说说具体情况,不慌。”

    鲁师傅见到柳筠时,腾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你竹姨她…不好了。”

    柳筠腿一软,也差点跪在地上,被身后的人拖着,堪堪地站稳,“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急忙转身,抓住身后人的手,“世子爷,我是否可以借你的马一用?”

    裴筠看着眼前七魂六窍都已不在的人,“你现在这个状态骑不了马,我跟你一起,你坐我的马上。”

    柳筠留不出心神来去想如果裴晟知道竹姨的存在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只想越快越好,她胡乱地点头。

    凌晨的冬风寒冷刺骨,被裴晟的大氅包围的柳筠,想捋一遍前前后后,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是越想越如一团乱麻。

    裴晟的下巴抵在柳筠的头发上,他的声音透过凛冽的空气凝结在她的耳边,“别慌,别乱,也别自责。”

    柳筠虽然没有回应,但身子往他怀里更深处缩去,背后传来的暖意让柳筠虚浮的身体渐渐注入了力量。只是这力量在看到床上躺着的竹姨的时候,又支离破碎成雪水里的泥洼。

    林丰看到裴晟时有点意外,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在柳筠身边小声快速的说着情况。

    竹轻风自从吃过解药后,身体在一天天变好,不再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吃饭也渐渐得多了起来,精神气在肉眼可见的变好,宏盛的大夫也有天天来问诊。可是今日晚饭时,她突然昏倒,让大夫来看,说没什么大问题,睡一觉就好。林丰不放心,一晚上都守在竹轻风屋里,凌晨的时候,她醒来,说了没两句话,就开始吐血,大夫再看时,只说已无力回天,至于为什么吐血,大夫也看不出缘由。

    竹轻风看到柳筠,虚虚地抬起手,“孩子,你来了。真好,还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柳筠跪在床榻边,紧紧握住竹轻风的手,“竹姨,你不要说话,我会把竹姨治好的,等竹姨身体恢复后,我们还要一起去淮阳。”

    裴晟被林丰的人挡在了正厅,刚才隐隐约约地听到林丰在柳筠耳边说着竹姨什么的,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起身到屋外召来小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小风领命离去。

    柳筠怕自己有误,连续把了竹轻风三次脉,竹姨体内确实是已经没有了乌星,但奇怪的是,她体内有一股真气一直乱窜,这股乱窜的真气应该就是竹姨吐血的缘由,可柳筠并不知道真气来源于何,又该如何将真气压制住。

    “婉婉,你听我说,不用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竹轻风一句话说地断断续续,“其实也挺好,我可以早点去见梅姐。”

    柳筠抹掉一直控制不住往下流的眼泪,“不要,竹姨,你说过,你还要监督我练轻功,你和林叔还要成亲。”

    紫芽已经哭地泣不成声,青叶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竹轻风,眼神中透着一股空落落的茫然,林丰一夜之间华发尽生,他营营半生,只求一人白首,却不想连这个简单的愿望都是奢求。

    柳筠突然想到了什么,“竹姨,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跑到正厅,裴晟正在喝茶,看到柳筠,起身迎了上去,“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她长发披散在身后,纸白的脸被泪水画的斑驳,“世子爷,她是我姨母,能不能,请师父过来看看,她一直吐血,我查不出缘由。”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正山的医术到底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今夜过去,或许一切都会天翻地覆,可她顾忌不了那么多。

    裴晟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欢喜,细究这欢喜的缘由,竟是因为她知道向他寻求帮助。他伸手抹去她的泪水,“我怕有什么万一的情况,已经让小风去请师父了。”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很快就到。”

    柳筠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此时外面的马蹄声响起,苏正山颤颤悠悠地被小风和小春扶着进了屋,“大半夜的说要让我过来看病,到底是谁病了。小徒媳,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是你朋友,还是你长辈?”

    “师父,是我姨母,她从凌晨就开始一直吐血,我根本查看不出缘由,所以只能请师父过来看看。”

    柳筠迎着苏正山往里屋走,裴晟跟在后面,这次下人们并没有阻拦。

    坐在床榻边的苏正山,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只手搭在竹轻风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深。

    苏正山看向柳筠,“你姨母之前中过乌星?”柳筠一愣,随后点点头。裴晟神色一凛,往前走了两步。

    “你配制的解药给她服用了?”

    “是的,师父,是解药有什么问题?可竹姨已经服用解药有月余,身体也在渐渐恢复,昨晚突然昏倒,凌晨开始吐血。”柳筠把知道的情况对苏正山全盘脱出。

    苏正山道,“解药没有问题,她体内已经没有了乌星的余毒,你们有没有给她服用过夷蕾草?”

    夷蕾草?夷蕾草是治疗湿疹的一种药材,柳筠看向林丰,林丰摇头,“没有,你竹姨服用完解药后,精神大好,近期都没有患过什么病,所以并没有吃任何其他的药物。”

    “师父,竹姨的吐血跟夷蕾草有关系?”

    “对,夷蕾草单独服用的话本没有问题,但是乌星的解药中有一味是月絮草,月絮草和夷蕾草同时服用或者两种药物间隔不久服用的话,当下没有任何症状,一段时间后,会引起体内真气混乱,冲撞心肺,引起吐血,再加上你竹姨被乌星侵蚀已久,本就极其虚弱,就算好好休养的话,身体也只能恢复到中毒之前的三分左右,但是她的身体本就不堪重负,又这么一折腾,现在怕是坚持不到天明。”苏正山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她也知道竹姨现在的情况,只是还不死心,抱着一丝虚妄的期待,或许是她诊错了。

    混混沌沌的竹轻风半睁着眼,看着她眼前的男人,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黄泉之下,不然怎么会见到已经死去的人,她伸出手,嘴里说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筠冲上前去,抓住竹轻风的手,耳朵贴在竹轻风嘴边,“竹姨,我在,你想说什么。”竹轻风看到婉婉,神色更急,指着苏正山,“婉婉,他是。”

    苏正山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似乎认识自己的样子,他一时间有些疑惑,然后视线落到了她头上的玉簪。

    竹轻风话没有说完,手已经渐渐地落了下去,嘴里的呼吸渐弱,最终消失不见。柳筠只觉天旋地转,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不然为什么在自己以为终于要到达彼岸时,却又跌落万丈深渊,再不见来日朝阳。

    紫芽和林丰也扑到了床边,青叶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默默地流着泪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苏正山从床前起身离开,将位置留给他们。

    裴晟看他师父脸色异常沉重,他压低声音,“师父,是有什么不对?”

    苏正山的眼睛一直看着那枚玉簪,“你知不知道你媳妇这位竹姨的名字是什么?”

    他曾见过这样一枚玉簪,一模一样,在他那大徒弟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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