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鲈鱼羹蕨菜
翌日早上，按照崇安的习俗，崔蓁蓁得在沈家做一顿早饭。
她起了个大早，在厨房中忙活了大半个时辰。
做了一道鱼羹和四五道小菜。
冬儿带着张婆子进门的时候，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女孩儿十分自信地挺了挺胸膛，要说在大家千金中，她姑娘的琴棋书画都算不上上乘的，可大虞倒也开放，女子尚武的也比比皆是。
也不要求个个都精通笔墨。
她家姑娘偏偏就劲儿都用到了厨艺上。
从小到大，喜欢自己研究些菜式。
就说今日的鱼羹，她不仅用了鲜美的鲈鱼，还在里面加了丝状的荷叶，在起锅的时候又撒了些碎薄荷叶。
看上去特别适合春夏之交。
冬儿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崔蓁蓁盛了一小碗，递到张婆子的手中，“请婆婆帮我把把关。”
张婆子吃了一勺，鱼的鲜甜和薄荷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吃到末尾的时候还携带着些薄荷的清凉，整个口腔中干净又清爽。
她又伸筷子夹了一点儿小菜，放进嘴里，味道不浓，但是很香，脆脆的。
“这是什么？”
“这是头茬的嫩蕨菜，昨天用水煮泡了之后，切成小段，用盐、糖和香醋腌渍的，很清淡，适合佐粥和羹。”
“娘子手真巧。”
崔蓁蓁笑着叉了下腰，“那我叫人给阿娘送去。”
“我都来了，顺手带去就行了。娘子别操劳了，快开市了，娘子准备准备出去玩闹一阵子吧。”
崔蓁蓁两只眼睛都亮了，想起了在崇安的兄姐，可四哥哥刚入仕，二姐姐在国公府连日事多，她也不想讨没趣儿，她突然灵光一现，“冬儿，你去梁府给大娘子传个信儿，问一下大娘子近几天有时间不。对了，把我早上做得果子捎点儿过去，阿月喜欢吃甜的。”
冬儿应声出去，崔蓁蓁的心也就跟着飞了。
她虽舍不得海右，不想远嫁西都，可西都毕竟是大虞的中心，西市更是汇聚了各地的稀奇玩意儿。
在西市，有高眉深目的胡姬，也有络绎不绝的骆驼商队，更有琳琅满目的吃食。
可以说是崔蓁蓁的天堂了。
她已经快及笄一年了，但去西市的次数屈指可数。
若算起来，嫁给沈霁为数不多的好处便是离西市更近了吧。
问春将多余的鱼羹盛起来，“姑娘，郎君想必还没用过朝食呢！”
“不许给他！不给他吃我做的东西！”
“姑娘，这里余剩这么多，不就是给郎君余下的吗？”
崔蓁蓁哼了一声，“才不是呢，那是我留着自己吃的，谁管他吃不吃啊，他扣我的饭，我才不管他呢！”
“姑娘又乱说了，昨日郎君为姑娘备了那么多些菜，可一点儿都没有饿到姑娘。”问春盛好羹放进食盒，“既然咱已经到崇安了，郎君此后便是姑娘在崇安的依靠，即便不能琴瑟和鸣，但至少相敬如宾吧。”
“随你发落去吧，”崔蓁蓁挥了挥手，但又细想了一下，“不过别说是我做的，倒显得是我在巴结他似的。”
问春整理好，出了厨房，往书房走。
沈霁束好革带，转身问长风，“娘子抄的佛经都供奉上了。”
“是。”
“只有佛经？”
“那倒不是，”长风走上前，“昨天夫人身边的张婆子端了吃的进去，我看了下，像是有不少废纸似的。”
“你把人放进去了？”
长风委屈，“我哪儿敢啊！那是夫人的人啊，我也不敢拦啊。况且不能真不给娘子吃东西吧。”
“你都有理，那废纸上写了什么？抄个佛经怎么还有废纸？”
“我也觉得奇怪，想去探看。可娘子身边那个问春姑娘看得紧，所有东西都处理了才拿出来。今儿早上我只拾着这些废纸。”
长风呈上去。
是一张张碎纸，还有被揉搓过的痕迹。
沈霁拿到桌案上，一张张拼上去。
发现纸上划着一个罗刹，那罗刹有十个脑袋，每个脑袋的表情都不一样，但都十分丑恶，每个脑门上写着一个大字，合起来是一句话：不许你吃饭，罚你抄佛经。
罗刹身后有二十条手臂，每条都像蛇一样灵活，拉着一个小姑娘。
想必这小姑娘就是她崔蓁蓁了。
旁边还有一排诗句：罗刹盈庭白日寒，蓁蓁抄文手好酸。
沈霁不禁发笑。
门被敲响，男人迅速将碎纸掩过去。
问春将食盒递给长风，“郎君，娘子准备了朝食，遣我给你送过来。”
沈霁行至矮几，看到长风将小菜和羹放在小几上。
举起筷子，“娘子用过了？”
“嗯。”问春走上前，“这是鲈鱼羹，娘子选了鱼腹部最肥美的部位，很鲜甜，加上嫩荷叶，清香回甘，最后点了薄荷，增加层次感。”
沈霁用了勺，很美味。
从前只知道她爱吃，还不知道她还会做。
这碗朴实的鱼羹，莫名的让他觉得烟火气很重。
有很强的归属感。
这些年在崇安什么山珍海味他都尝过，偏这碗鲈鱼羹，他觉得难能可贵。
“娘子担心郎君在外操劳，无暇顾及用饭，特意嘱咐我要看着郎君用的。”
“她，特意？”
问春坚定地点点头。
“那她自己怎么不过来？”
“娘子早就想去两市玩了，说是约好梁家大娘子，要同去逛逛，得先准备下。”
“逛逛？”沈霁抬眸，挑了下眉毛，“长风，给问春。”
长风会意，拿了一袋钱给问春。
“让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不够再回来跟我说。”
问春行礼道谢，随后退下。
长风看着退去的人，久久才收回视线，当年在崔府看到问春之时，只觉伶俐聪明。
没想到几年过去，不仅聪明依旧，模样更出挑了。
这海右的风水果然会养人。
个个都这么可心。
“娘子对郎君可真是好，说真的郎君昨日是有点儿过头了，娘子可真是规规矩矩地抄了十遍才出门，一出门就去佛堂了。”
她？规规矩矩的。
沈霁想起那张图上的罗刹，脑中盘旋着她小时候不经意叫出的罗刹哥哥。
这妮子再怎么装巧卖乖，骨子里也是蔫坏。
“东市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去买些讨巧新奇的珠宝，给她。”
“郎君，你是真不懂娘子还是假不懂啊，娘子今天素钗简裙的，你要送她那些个珠钗环佩，还不如给她再西市找几个得力的大厨倒还好些。”
“她就不能两个都有吗？”
长风：……
格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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