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信阳顿时生出一种做坏事被人逮着的心虚感,想要抽回手,他却没有松开。
她探头往下看,对上那双夜空般深邃的眼睛,月光下明亮又皎洁,好像沉溺在一泓月光中。
她忽然有些紧张,小声问他:“你没睡吗?”
眨了眨眼,十足的窘迫。
留意到她的小眼神,白豨莶移开视线,将手松开:“没有,睡着了怎么会注意到某些人一直在盯着我看,还趁人之危呢。”
“我……我才没有呢。”
死不承认。
“对,你没有,是猫挠的我。”
说谁是猫呢,切。
感觉有些凉,祁信阳把被子往上拢了拢,翻过身。
白豨莶站起来,走到门背后,将空调温度调高些:“不早了,赶紧睡吧。”
祁信阳重又翻过来,脸朝向他:“我睡不着。”
“认床吗?”
“不是,就是还没到大脑想要睡觉的时间,精神着呢,一点儿都不困。”
“那你要不去书房看会儿书?”
祁信阳:“……”
去书房万一吵醒他妈妈怎么办,祁信阳才没那胆呢:“你不用管我,我瞎琢磨琢磨,一会儿就睡了。”
“行。”
他背对着她,侧躺在褥子上,身上只批了一截空调被,月光洒进来,将他完美的身材勾勒成一幅画。
祁信阳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早晨六点半,祁信阳忽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处是自己熟悉的。床不是自己的床,被子也不是自己的被子,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好半天才记起这是白豨莶家。
想到这,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冲进洗手间快速撸了个妆,换好衣服往客厅走。
白豨莶像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样子,手里提着一袋早餐,向她问好:“早。”
“早。”祁信阳点点头,走近他,问道,“你妈妈呢?”
“她去开会了。”
“这么早吗?那你怎么不喊我一声?让我看起来怪没礼貌的。”祁信阳忍不住吐槽道。
白豨莶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热乎的早餐一一取出、摆放在桌上:“我本来是打算叫你的,但她没让,她说你这一天怪忙的,就不要再折腾你了。”说话语气怪怪的。
祁信阳浑然不觉,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背包:“我的确很忙,这不,马上就去上班了。”
他看了眼时间:“还早呢,七点没到,吃了早饭再走吧。”
祁信阳将包背在肩上:“不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不吃早餐容易胖。”
走到玄关处的脚蓦地顿在原地,而后她转过头来看向他:“说谁胖呢?你妈昨天还说我瘦呢。”
白豨莶是真佩服祁信阳的阅读理解能力,没再说什么,祁信阳却气冲冲地走向餐桌,坐到了他对面:“说,快说我不胖,你说我不胖,我就吃早饭。”
合着早餐是为他吃的?
白豨莶没理她,撕开塑料吸管的包装袋,戳进豆浆杯,递给她。
她没接。
白豨莶皱眉看她,片刻后摇摇头,不跟她一般见识地说:“行行行,你不胖,你一点儿都不胖,可以吃早饭了吗,大小姐?”
祁信阳瞬间眉开眼笑,脸变得比川剧还快,笑嘻嘻地接过豆浆,吸了一口:“这还差不多,哪个女生能受得了被人说胖啊。况且昨天阿姨还夸我瘦呢,你怎么能跟人唱反调呢?”
白豨莶深吸了口气,他明明没有那个意思,是她自个儿误解了,更何况——
“我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祁信阳咬了一口豆沙包,嘴里鼓鼓囊囊的,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
算了,说了她也不明白。
“反正我没说你胖,但是不吃早餐容易胖是真的,而且对肠胃不好。你这生活习惯、饮食作息都太不规律了。长此以往,对身体伤害很大。”
“好吧。为了不变胖,我以后也会按时吃早餐的。”说着拿起一个烧麦。
知道她并没理解他的意思,白豨莶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不用刻意追求苗条身材,匀称、健康就好了。”
“我没有刻意追求啊,我又不是模特,但我怎么也得维持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身材吧,比如体重不过百?”
“你这身高,体重不过百完全不合理。”
“那你说说看,怎么才合理?”
“差不多得110吧。”
祁信阳听了赶紧将手里的烧麦放下:“那可不行。”
虽说两人一起吃过许多次饭,有的没的瞎扯过许多,但像这样两两相对地吃早餐还是第一次。
白豨莶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她今天化了淡淡的妆,眼影是时下流行的清透淡紫色,穿着身v领吊带格子裙,少女感尽显无疑。
好像在计算摄入的卡路里一般,犹豫了一下,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烧麦。
她的胃口看起来很好,跟她一块儿吃饭,心情会很愉悦。
白豨莶见她不吃了,起身将东西收拾起来,把桌子清理干净,准备回书房,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声。
他接起来,是许肃打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赏脸聚一聚,白豨莶笑说过两天的吧,又闲聊
了几句。挂断电话,见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迟疑问道:“你不去上班吗?”
“要啊,倒是你,起得那么早,不上班吗?”
“我今天不出诊,起得早是习惯。”
祁信阳啧啧叹道:“不上班还早起,这是什么可怕的习惯啊,啧啧。那我走咯。”
“嗯。”
“真的走咯?”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祁信阳下了电梯,看着凉亭下的栀子花,花朵点缀枝头。一阵风拂过,枝叶随风摇曳,花香扑鼻。她回忆起刚刚同白豨莶的对话,就跟老夫老妻似的,祁信阳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班时,白母约她去商场逛逛。
祁信阳很喜欢逛街,是那种背着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整座商城买下的类型。她特别享受那种花钱如流水的感觉,也很喜欢商场里热闹喧嚷的氛围,但前提是,陪同对象得是至亲挚友。说实话,她和陈女士一块出来逛街的次数都寥寥可数。独自面对白妈妈,说不紧张是假的。
祁信阳将车停好,去约定的咖啡馆与白母汇合,内心忐忑不安。
白母见她来了,向她招招手,见她走近,伸手揽过她的胳膊,动作亲昵、自然,让祁信阳心下放松不少。
说是陪她逛街,但白妈妈却一个劲儿地在给祁信阳挑衣服,特别有耐心地给她意见,帮她参考,等她过去试衣。
祁信阳忽然想起了陈女士,以前陪祁信阳出来逛,因为她喜欢的衣服特别多,款式各异,但又不知道哪件合适,陈女士看她试了几次,摇摆不定的,便没耐心地将所有都包下了。
她不能说她妈妈对她不好,至少在表达爱意的方式上,她不喜欢那么简单粗暴的。祁信阳自小便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享受过金钱赋予的优渥物质生活,什么都不缺。但她幼小的精神世界,实在贫瘠得可怜。她真正需要的,其实是陪伴,是耐心与关爱。
导购见她换好衣服,走近抚平她领口的褶皱,忍不住称赞道:“这一身穿在你身上真的特别好看,你腰细腿长,这衣服刚好把你的身材展示出来了。”
“真的吗?”祁信阳对着试衣镜左看右看,她才不信导购说的话呢,为了业绩,黑的能说成白的,丑的也能说成美的,实在不可信。
导购见她踌躇不定,将目标转向白母:“这位妈妈,您发自内心地说,这衣服穿在你女儿身上是不是很好看?别的我不说,就你女儿这长相,这身材啊,搭配这衣服,真的是完美了。”
祁信阳刚想开口解释她不是她妈妈,听白母说:“这是我儿媳妇。”
导购大概是见惯了各种场面,懂得变通,立马改口:“儿媳妇好啊,瞧你这儿媳妇长得多水灵呐。能陪儿媳妇出来逛街,看来你们婆媳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跟母女似的,让人好生羡慕啊。”
这一口一个的儿媳妇,还母女,祁信阳听了一脸黑线。
白母脸上却乐开了花,当下刷卡买下。
出了这家店,白母告诉她:“以前豨莶特别喜欢跟着他爷爷,在我和他爸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当时就特想要个女儿,要个贴心小棉袄,整天陪在我身边,乖乖的,像你这样的。”
祁信阳心想,要让陈女士听到别人这么夸她,像个贴心小棉袄,她得乐上天吧?
白母又说:“刚刚导购说你是我女儿的时候,我真的可高兴了。我要有你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儿,做梦都会笑得合不拢嘴啊。阳阳,不瞒你说,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非常喜欢你这孩子。我猜,大概就是合眼缘吧。豨莶从来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家,给他安排相亲他也不乐意去,我和他奶奶有时候都怀疑他性取向是不是不是女的。虽然我们很开明,无论男女都能接受,但是他将来结婚对象是女的,我到底能开心些。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
祁信阳刚刚注意力还停留在他妈妈怀疑白豨莶的性取向上,冷不丁听到后面这句,心脏猛然一缩,对于他母亲莫名的喜欢,她实在受之有愧啊。
要是将来某一天,她发现他们并不是真的情侣关系,一直都是在欺骗她,该多心寒啊。
这么想着,心情也不美丽了,走在后头恹恹的。
白母忽然侧身问她:“你们家里人碰到重要事情喜欢看日子吗?我们是很随便的。”
祁信阳想到姥姥姥爷,点点头:“家里老一辈爱挑日子,重要事件会看看属相之间犯不犯冲啊之类的。”
白母了解地点点头:“那行,这件事等我下回来北城再找你家人商量商量好了,这几天是没时间了,今晚我还得去酒店住。”
祁信阳不解:“发生什么事了?不和我一块回家吗?”
她摇摇头:“会议地点改了,改到城北,我想着住你们那儿过去也不方便,还是住酒店的好。等开完会,我回杭州也有事,所以不能找你家里人吃饭了。说起来还挺遗憾的。”
“不会,不会,将来有的是时间。再说了,我们也可以去找你啊。”祁信阳善解人意道。听说白母要离开,她也不用再待在白豨莶家里了,她长舒一口气,说不清是轻松还是不舍。
祁信阳将白母送回酒店,给白豨莶发了条短消息,他简单地回了个“好”字,她便没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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