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周大江欠了周大运一条人命。
而林阿福推了周伯母,虽说当时只是受伤,但最后还是丢了命, 只要将周伯母入土为安,这两件事情也算是扯平了, 毕竟谁也追究不起。
常人一辈子也不会进衙门的门, 这些庄户人家一辈子也见不到大人,就算受了冤枉,最多就是找族中长辈,从来都不会想着去找大人惹官司……无论是苦主还是害人者, 但凡被大人问话,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们没想到,林阿福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主动跑去把大人请了来。
周大江有些慌乱。
娘是在自家院子里没的, 喝了酒之后被水溺死,外人听了只会觉得巧合, 但却不会追究,谁能想到周大运二人非要寻根究底?
事到如今, 一家人都在指认他。
如果大人追究, 他怕是会有一场牢狱之灾……身为人子,算计母亲致死, 在当下算是重罪, 兴许还要偿命。
偿命也罢, 若真的因为这罪名而死,死后都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慌乱之中,周大江下意识去看周围,想要寻找愿意帮自己的人。最后, 他目光落在了父亲身上。
周大伯知道,事情闹到现在很难善了,他叹了口气,出声道:“我们夫妻俩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孩子生下来就是债,为人父母,总想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大人,这件事情我们不想追究,大江他确实起了歹心,但事情会这么顺利,也有巧合在。”他跪了下去:“还请大人网开一面,不要追究我儿。”
大人皱了皱眉。
胡妍美再次上前,周家其他人或许只是推手,但周大江确确实实动手杀了人的,如果不是她来,周大运还是会死。
“我夫君被他推下山崖……”
周大江听到这话,目眦欲裂:“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明明说过不追究的。”
周大运受不了他对自己媳妇大喊大叫,道:“之前我算账,算的是你们过去那些年你欠我的粮食,拿回的是我自己的地。从来没有说过原谅你之类的话。”
他闭了闭眼:“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会在背后对我下这样的杀手!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却是同一屋檐下长大的兄弟,二哥,我落下山崖后,醒过来时最先想的也是为你推脱,但当时身后一股大力,除了你没有别人!”
他一脸痛心,这是真正周大运的情绪。
周大运真心以为他和几个兄弟之间感情虽然不好,但却是真正的血亲,心里有怨或是互相看不惯可以,但却不会恨不得让对方去死。
因此,他死了才会想不通,才会不甘心。
大人一脸严肃。
“周大江,你有何话说?”
周大江当然是不承认的:“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周大运立即道:“那你为何没有来找我?从我落下山崖到阿福找到我,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若你有心从山上跑下来后就寻,肯定早就将我寻了回来。我也不会在大人面前戳穿你。”
关于当初周家人想要占周大运田地和宅院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人证一寻一大把。
周堂哥上前道:“当时大运说想讨回属于他的粮食还说若是他们不还,就去找人讨公道。他们就乖乖把粮食还了,如果心里没鬼,谁会拿着几千斤粮食送人?”
周家其他人低着头,不欲多说。
但高氏有话要说。
正如她当初所言,她从来都没想贪图别人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为此付诸行动。是周大江自作主张。
兄弟之间是血亲没错,但各自成亲之后那就是两家人了,高氏不认为周大江能瞒得过去,若是她不开口,到时候全家的名声都毁了。
“大人明察,这件事情是周大江自己所为,与我们无关。”
有了高氏这话,其他人纷纷附和。
周大江夫妻俩恨得眼睛都红了。有好处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往前冲,眼看着坏了事所有人都想摘清自己。
连周家人自己都指认,周大江辩无可辩。最后,大人将他带走,还顺便带走了李氏。
没两天,罪名就下来了,周大江为了银钱杀人害命,判秋后问斩。李氏虽然没有参与,但却是知情人,其中还有她在撺掇,因此,判监三十年。
夫妻俩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周家要分家,周大伯心里明白,妻子会死,就是源于夫妻俩不肯分家。他怕再坚持,几个儿子还会给自己动手。于是,在兄弟几个一同提出来分家后,他没有再执着,找来了村里的长辈做主。
值得一提的是,几兄弟各自搬走,却留下了周大江的两个孩子给他。
从今往后,他一个人带着孙子孙女过日子,帮着看顾属于孙子的那一份地……真的死都不敢死,兄弟之间情分薄成这样,他怕死了之后没人会管孙子孙女。
就像是周大运和他……他为了那些田地算计亲侄子,几个儿子万一也起了歹意,这两个孩子不一定长得大。
这件事情在隔了半个月之后,还有人在提,都觉得挺稀奇的。
林家夫妻经此一事,再一次认识到了便宜女儿的胆大。他们心里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按捺住。
确切的说,从上一次林母当街丢人之后,就不太敢惹咱俩人了
一转眼,周大运夫妻俩搬到镇上做生意已快有一年。又到了参加县试的时候。
去年林家将那几亩水田卖掉凑盘缠,后来没考成,林母想过凑银子将水田赎回,但那也只是她的想法而已。水田到底还是成了别人的,当然了,没有花完的银子也还攒着。
今年林家夫妻不用为儿子赶考的盘缠发愁,去年赶过一次,他们知道去太早了没用,因此,在县试的前一天才到城里。
胡妍美两人挣一年赚了银子后,没打算在镇上多开铺子,而是跑到城里开一间小客栈。也是因为他们发现周边好多人来城里进货会暂住一两晚,每到县试开考之际,更是一房难求。
小客栈刚开不久,就到了快县试时,对于那些镇上来的学子,两人收费并不高。因为价钱便宜,他们的铺子是最早住满的客栈之一。
现如今两人已经不太在镇上常住,每月只有七八天会回去,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城里,尤其城里最近很热闹,胡妍美找地方开了一间食肆,饭菜量大价钱还合适,每日厨子都忙得不可开交。
别看是小本生意,只这两样,比他们在镇上的盈利翻了好几番。
两人住的是客栈后院,这天周大运去食肆接她回来,刚到门口就看到那围着不少人。
最近这种事情是常态,好多人来得迟,又不想住得太偏,虽然有些人家会将自家闲置的院子租出来,但到底不太放心……谁知道那家人有没有歹意?
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住这种对着正街开的客栈,可这些客栈早就满了,实在住不下,客人又非要留,可不就得纠缠么?
两人走近,忽然听到声音有些熟悉,周大运抬眼看到了林家夫妻。
林家夫妻争得面红耳赤,林家旺兄弟俩各自拿着一本书,站在几丈远的台阶上,离这边挺远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不认识呢。
“我都听说了,你们东家是汪镇的人,和我们是同乡。这乡亲出门在外,那就是一家人,他们肯定愿意照顾我们的。稍后等你们东家回来,肯定愿意收留我们。”
伙计一脸为难:“再想收留也实在没地方住,总不能把之前的客人撵出去吧?”
话音落下,他抬眼看到面前的马车,顿时一脸惊喜:“东家,您可算是回来了!”
他们身为伙计,面对客人的纠缠,哪怕心里再厌烦,也不好对客人太过冷淡,东家就不同了。
林家夫妻下意识回头,与此同时,那边的兄弟俩也看了过来。
刚看到马车中下来的是周大运二人时,一家子面色都不太好。林父更是脱口问:“这客栈是你们开的?”
见周大运点头,林母突然就后悔了。
他们死活不愿意让林阿福嫁到村里,就是觉得周大运太穷,一辈子一眼就看得到头,可这才做生意多久,两人竟然在城里都开了铺子。
要是早知道周大运有这番运道,不用林阿福自己开口,他们自己就会殷勤地将这门婚事促成。
现在两家已经撕破了脸,这夫妻俩过得再富贵,都不会愿意照顾他们。林母酸溜溜道:“租的地方吧?就凭你们俩想要在城里买宅子,怕是不太容易哦。”
胡妍美含笑:“买的。”
林母:“……”
她脸色乍青乍白,正想再说几句难听的话,就被身边的男人扯了袖子。
林父知道妻子的德性,一开口肯定得罪人。他率先笑道:“早就听说这里的东家和我们是一个镇上来的,我们今天已经找了很多地方,但都住满了,既然是你们开的,那正好给我们安排个地方住。这样,实在挤不下的话,把我们安顿在柴房也可以,只是让你两个弟弟有个好点的地方。毕竟他们明天要赶考……”
在他看来,无论之前闹得有多狠,现在两个儿子即将有功名。这夫妻两人能这么快把生意做大,肯定是那种会利用身边所有一切往上爬的人,既如此,定不会放弃这个与他们和好的机会。
胡妍美出声:“抱歉,柴房不住人。”
林父满脸不可置信:“我们只是要一个住的地方……”然后就能和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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