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王突发心疾,险些丧命,数名太医进出康宁王府,数日才将病情稳住,回宫复命时纷纷表面是受到惊吓所致。

    毫无疑问,萧婵被女皇大骂一通,念其救了落水的孩子才没有责罚。

    课间,萧然跟伴读提及此事,阴阳怪气道:“再是救民心切,也该分清轻重缓急,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姐的病情,指不定有人就是故意的呢。”

    萧婵打算出宫后去看望康宁王,此刻正抓紧时间做功课,只当没听到萧然的意有所指。

    萧然不甘心,课程结束后直接跟着萧婵出宫,说是要一同去看望大皇姐,萧婵不置可否,任由她跟着。

    路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说是道路拥堵。

    “前面好像出事了。”阿布前去查探情况,很快就返回来,焦急道,“殿下,是慕公子与常三郎发生了冲突。”

    萧然闻言大惊,二话不说就气冲冲地率先冲了出去。

    不算狭窄的街道上,一辆豪华马车挡在路中央,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对其指指点点,说什么嚣张跋扈,欺负慕公子心地善良。

    远远就能听到常炎炎咄咄逼人的声音。

    “今天这路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常大将军膝下有两女一子,常炎炎身为家中唯一的男孩从小备受宠爱,上头两个姐姐也十分护短,故而养成了刁蛮性子,又因出身武将世家,常炎炎会些三脚猫功夫,素爱拿根鞭子耀武扬威。

    如果说慕习容是皇城内优秀公子的代表,那常炎炎就是反面教材里的典型,二人相碰,任谁都会觉得是后者故意找茬,遑论常炎炎此时正甩着鞭子一脸盛气凌人,围观百姓立马认定是常炎炎嫉妒慕公子才华与美貌而有意刁难。

    哪怕慕公子根本没有出面只派了随从在外对话,大家也不会觉得慕公子没礼貌,反而担心柔弱的慕公子被常炎炎欺负而低声嚷嚷着慕公子不要出来。

    “我家马车本就靠边行驶,常小郎君只要稍稍侧行就可过去,何必故意为难?”木柳好言相劝,心中却道常小郎君竟比传言还要愚蠢。

    木柳说完,周围百姓立马阴阳附和。

    “就是就是,这么大一个马车还非要占着路中间走,真是好大的架子,不知道还以为是皇子出行呢。”

    “哎呀人家常家几代为陛下保卫江山,地位自然不一般。”

    “哼,常老将军若是知道自己一世英名败在了一个男孙身上,定会踹开棺材板出来骂人。”

    常炎炎听到百姓阴阳怪气的议论,脸色更不好了,长鞭啪地甩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周围瞬间安静许多,她冷声道:“此马车乃陛下亲赐,就是慕丞相遇上了也要礼让三分,他慕习容算什么东西?!”

    木柳从容道:“实非慕家不让,常小郎君也看到了,我家马车已然贴壁而行,再侧恐怕就冲进商铺里去了,陛下赏赐自然是尊贵,但亦不是某些人强人所难的借口,常小郎君如此做,难道就不怕被人说仗势欺人,有辱皇家威严?”

    慕家马车与商铺相距一臂之远,若是有心让行倒正好能让开,但显然不如常家马车稍让来的方便,而且两辆马车大小相差巨大,视觉上已然造成强弱之分,怎么看也是常炎炎没事找事,欺人太甚。

    常炎炎也的确是故意的,他早就想会会这个慕习容了,一个被绑架过的人也配跟他争?清白还有没有都不知道,他凭什么?

    却没想到无知百姓如此大胆妄言,黑白不分,慕家的下人也伶牙俐齿,不懂尊卑,不禁恼羞成怒,提起鞭子就打了木柳一鞭。

    “啊。”木柳惊声倒地,捂着渗血地脖子满脸惊恐。

    围观百姓顿时惊呼:“这怎么打人呢!”

    “早闻常家郎君毒辣,今日一见果然……人家好言跟他商量,怎么就打人呢,哎。”

    “真是疯子,慕公子可千万别出来,会受伤的。”

    就在大家明目张胆劝说慕公子不要出来跟疯子对峙时,清简的马车帘子微动,一只素白玉手率先露出,显然是慕公子听到自家奴仆被打而决定出来了。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只见帘子慢慢被掀开,露出一张俊朗与柔和并存的绝美面庞,众人仿佛忘记了呼吸,直把脸憋得通红。

    常炎炎也红着脸,只不过他是被气得,一看到装模作样的慕习容更是火大,喊道:“慕习容,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让不让?!”

    慕习容不紧不慢走下车,他立在车马前,像是车马也镀着一层淡淡佛光。

    淡唇微启,声如碎玉:“习容愿意让,只是不知该如何让。”

    美人眼皮微垂,便是无限楚楚,令人怜惜。

    围观群众陡一回神,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朝常炎炎怒道:“道就这么宽,怎么让!明明你后面就是路口,略一腿后便皆大欢喜,作甚如此为难慕,慕郎君。”光是唤人礼称都叫人脸红心跳。

    “就是就是,难道叫人家用马车撞破旁边商铺给你让路?简直不可理喻。”

    “既然是女皇赐的,就要更加懂得珍惜积德,不然就是恃强凌弱,罪加一等!”

    “让,让,让!”说着说着大家就开始起哄。

    常家人:明明慕家马车后面也有个岔口,凭啥就得我让?你们这群死颜狗!

    常炎炎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混乱中隐约瞧见慕习容眼中的嘲笑与得意,顿时丧失理智,抬起鞭子就朝他甩去。

    “贱人!”

    啪!

    一鞭子落空,歪打到地上,慕习容却顺势摔倒在地,面色惨白,不可置信看向常炎炎:“习容已说要让,常郎君何至于此?”

    讶然,委屈,惊恐……果然美人无论何种神态都是美的。

    心目中的男神受人欺凌,围观群众群起而愤之,全部撸起袖子上前要给慕公子主持公道,只是没等她们动手,人群中突然冲出一道光鲜亮丽的人影,直接一脚将常炎炎踹开。

    “容哥哥,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一声容哥哥将慕习容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萧然时,眸光微闪,捂住手臂移开目光,摇头道:“习容无事。”

    这分明就是受伤了不愿意说出来,萧然更心痛,待慕习容被木柳扶起后,她冷冷看向同样倒地却异常狼狈粗鄙的常炎炎,厌恶道:“利用皇家恩赐仗势欺人,常家真是好家教!”

    常炎炎扭到了腰一时起不来,手掌也被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听到萧然的话顿时就怒了,指着她骂道:“到底是谁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等萧然反驳,围观百姓立马开口帮腔。

    “明明是你欺人在先,公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样的。”

    “就是就是,还敢对公主出言不逊,真是目无王法。”

    “快滚吧,别在这给常家丢人了。”

    百姓言语越发刺耳,见公主神情似是满意大家的言论,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大声辱骂。

    常炎炎平时耀武扬威总有下人帮护,也未做过引起民愤之事,此时寡不敌众,又有九公主作对,在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诋毁中,常炎炎顿时红了眼眶,气愤至极,又无可奈何,一时不知所措坐在地上,也显可怜。

    僵持间,一队官兵突然从不远处冲过来,领头人吼道:“是谁在聚众闹事,统统抓起来!”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一听要统统抓起来,围观群众顿时如鸟兽般散去,只有几个胆大的钻入旁边商铺偷偷观察后续。

    木柳:你们这群假舔狗?!

    众人散去,被挡在人群后的萧婵也显现出来。

    “婵姐姐,他们欺负我,哇——”

    常炎炎一声嚎叫,顿时引来一众官兵侧目,坊间传闻她们最是清楚,有小道消息说六公主与常家三郎两情相悦,六公主不近男色,大龄未娶,就是在等常家三郎长大。

    现在常炎炎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一口一个姐姐的诉委屈,实在引人遐想。

    萧婵抬手挥散眼冒八卦之光的官兵,而后扫了眼垂首站在萧然后头的慕习容,这才看向常炎炎,佩服道:“连慕大公子都敢惹,你挺刚啊。”不愧是将门之后哇。

    常炎炎原本就心理不平衡,闻言更是委屈,望向萧婵的目光还带一丝缱绻幽怨:“婵姐姐也要偏向未婚夫么?”

    常炎炎因着常冲的关系小时候经常跟在萧婵屁股后头玩耍,也没少为两人背黑锅,故而颇受萧婵亲近与照顾,小男孩的心也就这样被掳获了。

    在常炎炎心里,他与萧婵两情相悦,就算有了赐婚也不会影响感情,故而质问时多了丝娇嗔。

    萧婵对上常炎炎怨妇似的双目顿感头疼,自从去年夏天从常冲那得知这少年的心思,她便开始刻意疏远,自认为态度十分明显,哪成想好几月不见,常炎炎竟完全不知收敛,还针对起慕习容来。

    这不是作死么?

    萧婵摇摇头,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他一把拽了起来,略显冷硬道:“你们闹够了就快些让路,免得耽误大家行程。”

    “???”现在不应该同仇敌忾,打压一下恃美行凶的慕习容么?

    “呵。”萧然忽然冷笑出声,“欺负完容哥哥就想跑,百姓不敢留下主持公道,本公主却是看不过去的,六姐不会是故意要包庇青梅竹马吧?”

    常炎炎正因触碰到梦寐以求的婵姐姐而脸红着,闻言大呸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是公主,光天化日之下颠倒黑白也不怕被雷劈,再者,我与婵姐姐青梅竹马,你与慕习容又是何缘故,一口一个容哥哥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多亲密,谁不知你九公主最好男色,难道你对他……”

    “住口!”萧婵赶在萧然动手前喝斥道,看向常炎炎的目光也隐含警告,“公主面前岂能任由你撒野,且慕公子是我的未婚夫,你这是存心给我难堪?”

    常炎炎满眼委屈,他只是看不惯九公主的作态罢了,明明是她□□熏心,却总是给婵姐姐找麻烦,他早就想骂他了。

    场面有片刻安静。

    慕习容从九公主身后站出来,一袭锦衣白氅染上灰尘,却不显狼狈,目光坦然大方,先向萧婵行了礼,而后抬起苍白虚弱的俊脸,清声道:“是习容不懂事,习容这就让路。”

    萧然见慕习容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阻挡道:“明明是他仗势欺人,凭什么你让?要让也是他让!”

    慕习容微笑摇头:“习容早上离府,若再不回去怕是会引来家人担忧,本就是小事,不敢耽搁两位公主行程,习容让也无妨。”

    慕习容能够被母亲重视,除了美貌自也不缺才智,今日虽是常炎炎故意找茬,却也遭受众人排议,想必日后不敢再轻易惹他,对于这种小角色,慕习容还不愿浪费太多时间。

    慕府马车痛快让路,反而显得常家小气,常炎炎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兴然过问萧婵要去哪。

    萧然见不得二人卿卿我我,冷笑道:“你的婵姐姐为救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把大皇姐气得心疾复发,正要去赔罪呢。”

    常炎炎满脸不信:“康宁王姐姐最是良善,怎会气婵姐姐救人,你别含血喷人。”

    萧然觉得常炎炎是猪脑子:“本公主有说大皇姐气她救人呢,我是说她带大皇姐到河边游玩致使大皇姐看到孩子落水,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姐的孩子是怎么……哼,说了你也不懂。”

    常炎炎不服:“康宁王姐姐见不得小孩受苦那是她心善,又怎能怪罪婵姐姐救落水小孩,难道要看着小孩去死?也就你这种狠心之人才能做到袖手旁观,还敢在这吆喝,不嫌丢人,呸!”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萧然被气得脸色通红,她明明是想说萧婵故意带大皇姐去河边是不安好心,说不定小孩落水就是她安排的,这个常炎炎的脑子比猪还不如,简直不可理喻。

    “阿蒙,打他!”萧然气道。

    常炎炎昂首站在萧婵身边:“来啊,谁怕谁?”

    两人年纪相仿,性格相似,若非男女有别,怕是早就扭打起来了,如今便是只互相叫嚣着打嘴仗也忍不住往前面冲,作势真要打架,属实小孩儿脾性,倒是难为了下人们还得冒着回家被罚的风险去阻拦。

    二人闹得凶,便未注意到萧婵默默离开。

    慕习容坐在马车里听见前半段对话,心中微微惊讶。那日六公主浑身湿透竟是因救小孩儿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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