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蝇”在半空中盘旋,这个景象反复出现在欧阳文涛的脑海中。
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窗外,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神色惊慌的走进来,匆匆忙忙地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说:“先生,打扰了,有个男人在追我,请你帮个忙,就说我们是朋友,好吗?”
没等欧阳文涛反应过来,她接着说:“跟踪我的那个人是我的前男友,我和他分手了,可是他不依不饶,总是纠缠我。”
欧阳文涛向她身后看去,果然一个男人一直跟着她走进来,站在吧台处四处张望,不一会儿,他走过来,这个男人矮矮胖胖,头发留的很短,每一根都直挺挺的立着,鬓角一串串细小的汗珠淌下来,他用手背擦擦,然后站在桌边用恳求的语气说:“美琪,求你了,跟我回去吧。”
刚才那个女人此时刚刚喘息平稳,“雷明,别来烦我,行吗,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咱俩不合适,别再互相折磨了。”
那个男人满脸委屈地说:“美琪,以后我一定听你的,好吧!跟我回去吧,求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近前。
他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试图把她拽起来,女人挣脱着,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混蛋,放开我,这里是公众场合,别让我丢脸!”
那个男人似乎被蛇咬了一口,身体猛的瑟缩了一下,茫然地愣在那里。
欧阳文涛站起身来说:“先生,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在这里撒野!”这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先生,请你冷静点,不然我报警了!”
那个男人似乎猛然惊醒,转过身来,推了一把服务生:“报警,你吓唬谁?这是家务事,她是我女人,警察也管不了!”
此时又有一个服务生赶过来,抓住他的另一条胳膊,两个人架着他往门口走,欧阳文涛在后面推着他的后背,女人跟在欧阳文涛后面,三个人连推带搡把他弄到门外,男人仍旧挣扎着,不肯罢休,旁边店铺的职员围拢过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谴责那个男人,终于他安静下来,甩开两个服务生,瞪了欧阳文涛一眼,然后又看看刚才那个女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欧阳文涛转身回到座位,重新坐下来,那个女人也走回来坐下,气喘吁吁,尽管她什么都没做。
“谢谢你!”她喘息着。
欧阳文涛看着她,“没关系。”然后继续喝酒,依旧看着窗外。此时一个客人站起身来从欧阳文涛的桌边走过,女人看了他一眼。那人快步走出酒吧,消失在人流中。
女人打了个手势,服务生走过来,“女士,您需要点什么?”
女人看看欧阳文涛的酒杯,“两杯威士忌,一杯加冰块。”
“好嘞,请您稍后。”
不一会儿,她要的两杯酒托在一个盘子里,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弯下腰,两杯酒放在桌子上,“您慢用!”说完转身走了。
欧阳文涛好奇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然后继续喝酒。
“先生,这杯我请客。”说着把没有加冰的一杯推过来。“谢谢您刚才出手相助!”
欧阳文涛摆摆手,“不必客气,现在好点没有?”
她报以一个浅浅的笑容,“是的,好多了,”然后举起杯,“干杯!”说完大大喝了一口。
欧阳文涛喝光了原来杯中剩余部分。“刚才那个男人是你前男友?”
“嗯,真难缠!”说完,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接着一声苦笑。“我以为二十一世纪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看来我想错了。”欧阳文涛感叹道。
“无论什么世纪,男人还是男人,女人还是女人。”她撇撇嘴角,马上又意识到这句话似乎不妥,“不是指您,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说的也对!”
“认识一下,王美琪。”
“欧阳文涛。”说完,他握握伸过来的手。
“您做什么工作?”她沉吟着问。
“工程师,机械类。你呢?”
“外语教师,英文。”
“我看你长得像是外国人?”
“加拿大。”
“这是你的中文名字?”
“是的。”
欧阳文涛没有接着问:那你的英文名字是?他想人家如果愿意会主动告诉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刚才你的那位前男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后面几个字有点支支吾吾。王美琪笑了,“我的高中同学,一个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点钱,不知道天高地厚,其实人并不坏,就是有点一根筋。”
“那你英文一定很好!”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那看怎么说,如果不涉及专业领域,是的。”
他们边聊边喝,转眼间,第二杯喝光了,他感觉有点困倦,于是站起身来,“谢谢你的酒,我得回去了,下次聊?”
“好的,下次聊。”她也站起身来。
欧阳文涛刚走出酒吧,就觉得天旋地转,站都站不住,王美琪走过来一把搀住他,心想:好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醉了?
“您家在哪儿?我送你。”
此时的欧阳文涛已经无法组织语言,虽然他心里清楚,可是无法表达出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上的路灯闪着橘黄色的光。王美琪困惑的站在街上,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她看到不远处的一家酒店,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欧阳文涛从睡梦中醒来,觉得今天自己的床和以往如此不同,睁眼看看周围,房子居然变了样,他听到不远处流水的声音,一会儿从那里走出来一个人,此时他才突然想起那家酒吧,坐在对面的女人,还有那个无理取闹的男人。他坐起身来,此刻王美琪恰好洗漱完毕从卫生间里出来,他警觉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着衣服,他尴尬地躲开王美琪的目光。
“怎么样,欧阳先生,还头晕吗?昨天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犯了什么病呢!”说着她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对不起,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醉了,莫名其妙,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太奇怪了!”
“是啊,不过喝了两杯而已,昨天晚上我一直为一个问题困扰,我打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打120,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看你睡得很香,不像得病的样子。”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说完欧阳文涛起身洗了脸。“我还得去上班,那就有空联系吧,再次说一声谢谢,真的万分感谢!”
回到家里,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实在有点兴奋,不然也不会去酒吧。想着他摇摇头,拿了车钥匙下楼然后到了单位。
ar机器公司是世界上一家知名企业,从事机器人开发研究,欧阳文涛是一个项目负责人,他负责的“无人机”项目这几年取得了不俗的业绩,一般人以为无人机现在到处都是,似乎没什么稀奇,那是外行的看法。欧阳文涛所负责的项目,特点是微型化,举个例子,一架最新型的无人机,他给她取名叫做“苍蝇”,你想象一下在你面前盘旋着一只苍蝇,你并不知道,它是一架无人机,可以通过计算机远程控制,和苍蝇一样自由飞翔,到处“嗡嗡”。这个项目目前已经接近尾声,正在做最后的试验飞行,数据校准。山下正雄,是项目第二负责人,欧阳文涛的副手,一进办公室,欧阳文涛就看到山下已经和往常一样坐在计算机前了。
“欧阳先生,你好!”看到欧阳文涛,山下总是第一时间站起身,微微鞠一躬,送上早上第一声问候,他喜欢山下,一丝不苟,彬彬有礼。“你好,山下,今天我们再进一步测试一下,看看数据怎么样?”
“是,欧阳先生。”说完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实验室,这是一间空间巨大的空旷房间,有可调节风力和风向的风洞,无线电干扰信号源,噪声源,电场磁场干扰源等等一应俱全。控制台位于房间一个角落,在那个密闭空间里,有几台计算机,操作台,可以同时容纳三四个人工作,外部全部是玻璃材料,可以清楚地观察实验室每个角落。
麦考克来自南非,是一个黑人,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负责程序运作,他对目前的程序还不完全满意,主要在一个方面:速度,也就是“苍蝇”飞行速度还不理想,其实这不单纯是程序问题,也是一个动力学问题,还牵涉到材料学,当然内部芯片的体积大小不是立即就能解决的问题。来自瑞典一家研究机构最近将要推出一种全新材料,据称比气凝胶的密度小得多而且拥有更强的硬度和柔韧性,他们已经在联系这家机构,希望能够最快应用于ar的系列产品,这将是一场新的革命。
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九点半了,他的妻子夏雨桐正在外地出差,她是一家公司部门经理,从事广告设计行业,11岁的女儿在一家私立学校读书,住在学校,每个月回家一次,一天半的时间,女儿回家的一天半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只是时间太过短暂,她已经对电脑操作很熟练了,真难以想象现在的孩子,对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简直太惊人了,有时他在想一个问题,人类进化的速度似乎是一个加速度,从前需要几千年取得的进步如今只需要几十年甚至几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新科技要用分钟或者秒来计量更新速率。
他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里还要工作大约一个小时,主要是上网阅读一些相关论文。
夏雨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开了一瓶红酒,她一边浏览手机上的新闻,一边喝着茶等待着欧阳文涛回家。刚才通了电话,他确定今天不加班,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老公,你的苍蝇,对了是苍蝇不是蜻蜓吧?怎么样了?”
“是苍蝇,你说的没错,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吧,你要不要看看它?”
夏雨桐有点激动,不过马上她就感到紧张起来,“文涛,你可别跟我说,你把公司的机密拿回家里来了!”
欧阳文涛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保密的动作,“我承认这不合规矩,我保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好吗?”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向书桌,打开抽屉,嘴里叨咕着,“来来来,小宝贝儿,见见师娘!”
“它又不是你徒弟怎么会有师娘呢?胡咧咧!”
欧阳文涛一边搜索抽屉一边说:“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徒弟确实不太准确,可是它究竟是什么呢?”
夏雨桐站起身来走近他,“这么大架子?不肯露面?”他看到欧阳文涛的脸上表情正在变得僵硬,随后他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颓然坐在电脑椅上,呆呆地看着她,似乎在求助。
“怎么了文涛?”她拍拍他的肩膀。
欧阳文涛用手捂住脸,垂下头。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她看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颗醒目的汗珠。
“到底怎么了,文涛?”
“我的苍蝇不见了!”
“你是不是放在其它地方了?想想看。”她开始挨个抽屉翻腾。
欧阳文涛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他追忆着两天前的情景,想不起来究竟哪里不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说:“别找了,雨桐,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放在这个抽屉里。”他指了指自己面前打开着的抽屉。
他站起身走到入户门门口,打开门,查看着门锁。夏雨桐走过来,“你怀疑家里进贼了?”
他没有回答,继续检查门锁周边有没有异常的迹象。大约几秒钟之后,他确定门锁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他转过身来看着夏雨桐,“雨桐,一定是有人进了房子,门锁没问题,看来是一个职业高手。”
她诧异的看着他:“小偷有这本事?咱这可是密码锁!”
“除非他破译了密码否则怎么可能?”他揽着夏雨桐的肩膀两个人走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是啊,密码和指纹,小偷怎么能弄到呢?”他的目光里充满疑惑,她也一样。
“我出差这几天,发生过什么怪事没有?”她死盯盯的看着他。欧阳文涛有点紧张,他差一点把去酒吧的事说出来,以至于脸上一阵发烫,最后还是忍住了,“于事无补”他心里想。
“没有啊,和平常一样,一切照旧啊!”
“怪了,破译密码的可能性有多大?你不就是电脑行家吗?”夏雨桐急切地问。
“几乎不可能,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干脆复制一张银行卡想拿多少钱拿多少钱,还用得着入室盗窃吗?对了你去看看你的保险柜,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夏雨桐仿佛遭了雷击一样突然清醒过来,赶忙回到主卧,保险柜安然无恙,她输入密码打开柜门,一样样检查自己的首饰,都在那里,纹丝未动,她悬着的心落下来,关上柜门回到客厅。
“没人动过,是不是冲着你的苍蝇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偷,会不会是间谍?”
欧阳文涛点点头,“看来你说对了,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偷。”
“后果很严重吗?文涛,要不要报警?”
“很严重,非常严重,可是不能报警。”他摇摇头。
“为什么?”
“我把东西带回来本来就是违规的,报警肯定闹得满城风雨,而我不能告诉公司我擅自把属于公司的机密带回家,不行,绝对不行。”
“那怎么办?”她感到事态严重,有生以来从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重的事态。
“只能我自己私下调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我的团队。任何人!”他重点强调了后面三个字。
夏雨桐瘫坐在沙发上,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欧阳文涛坐在那里脑子里开始了一场风暴。他想象着山下正雄,如果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按照他的一贯认知,山下正雄一定会说:“对不起各位,我只能剖腹自杀向大家谢罪!”然后把一把日本短刀插入腹部向上然后横向切割,保证重要器官破裂。如果公司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起诉他,一定会,ar公司可不是随便任由任何人出卖自己的商业机密,还能彬彬有礼的安慰他说没关系!不可能,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免不了牢狱之灾,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丢失的只是一件样机,设计图纸等等关键信息没有外泄,即便有人得到它也很难复制,那需要大量的时间。是多久呢?他不知道,他希望是无限期的长久,但是这不可能,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个人浮现在眼前:王美琪。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突然醉的不省人事,然后他们在酒店里过了一夜,虽然并无半点男女私情方面的故事发生,但是正因如此才更加糟糕,显然她是有备而来,也许那个前男友是她的同伙儿,在他离开座位的时间段,她会很容易得到他的指纹,酒杯上就有。即便当时她没有机会得到他的指纹,但是等到到了酒店,他昏睡之时,要知道那是整整一个晚上,她有充足的时间弄到他的指纹。
太可怕了!可以确定无疑的说她是受雇于某个机构,或者是同行的竞争者,或者是某个风投公司,甚至某个外国政府的情报部门,还有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是一个恐怖组织。苍蝇虽然不是什么杀伤性武器,但是毫无疑问,它可以跟踪监视某个重要人物,比如某个国家总统,为暗杀活动提供情报收集工作,如果恐怖组织打算这么做的话。
他越想越觉得恐惧,他渴望帮助,救助!他看着眼前的妻子,想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一旦他因此牵扯上官司,甚至极有可能涉及到刑事方面,他的家庭,妻子和女儿,女儿,他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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