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言回到相府后,直到吃完晚饭还在磨蹭,一点没有回王府的意思,陆叔叔觉得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问,只得旁敲侧击地问她,嫁过去后在王府过得可还习惯。

    “习惯啊,今天还去了王府的马场参观了一番,那里风景还挺好的。”

    陆叔叔点了点头,倒想起一件事来,他转身进了自己房内,等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这是你大嫂离府的时候特意让我转交给你,说是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还让你回了王府后再打开。”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大嫂真的离府了?”

    顾初言接过那包裹在手里颠了颠,东西倒是很轻,既然大嫂特意交代了,她就回去再看吧。

    “是啊,你走后不久,她就找到老爷,提出想离开相府,老爷开始也想要挽留,可是听了原因后,就没为难她了,很快就让你大哥把和离书给了她,走的时候还问她有什么要求,你嫂子虽然没提什么要求,但是老爷一向待人宽厚,所以不但让你大哥拿出了银两给她,还让我从库房拿了一些作为她以后的生活费。”

    大嫂到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顾初言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她还特意开导鼓励过她,所以由衷感叹道,“那我要祝贺她了,对于大嫂来说,离开大哥确实是好事。”

    “你呀,当时你大嫂单独委托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疑惑,看你今天这态度就知道这事你约莫是提前知道的。”

    陆叔叔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你说你自己都已经满头包了,从小到大被你大娘他们挤兑了这么多年,他们要是知道这事还是你鼓动的,指不定要怎么记恨你。”

    “目前来说大嫂只字未提,大哥他们也并不知道,不是吗?”

    顾初言倒觉得没什么,“陆叔叔你这是关心则乱,再说了,知道了也没事,大嫂要是一辈子都这么委屈下去,那也太不值了,我呀,完全是站在咱们女孩子的角度给她一些中肯的建议。”

    说到这里,顾初言想到了什么,一脸狡黠地问,“对啦,我爹不会怪我把他儿媳妇给鼓动走了吧?”

    “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简单的道理,你爹哪里不会知道?他自己也有女儿,更容易有同理心,所以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家的宝贝女儿在自家受苦受难。”

    果真她爹和陆叔叔都是人品贵重,处处为他人考虑的,顾初言对此特别自豪,要是景云卿对她有爹爹他们一半的宠惯,她也不至于现在也没鼓起勇气回府啊。

    可是她要是再这么待下去,又要惹陆叔叔疑惑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于是往门口走去,“陆叔叔,我也该回了,我爹那里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啊。”

    “会的,马车已经备好了,还带了一些你爱吃的小食,过冬的衣服也添置了一些,本来老爷打算过些时间到庆王府去看你,可是年底了,朝中各项事务繁忙,他又是事无巨细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你今天既然来了,就顺便带些回去。”

    “谢谢陆叔叔。”

    顾初言一边笑着跟他挥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次回来的时候必须得把给陆叔叔牵红线的事安排上。

    “小姐,庆王府到了。”

    “啊,这么快啊。”

    以前觉得庆王府离相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啊,怎么今天这么快?顾初言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见下人要帮她拿东西,顾初言忙拒绝了,“没事,这点东西我自己拿进去就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要是被相府的下人看到景云卿对她大发雷霆,传到爹爹他们那里,又要惹他们担心了。

    顾初言大包小包的进了南苑,只觉得今天特别的安静,见书房里并没有点灯,景云卿也不在里面,她心中侥幸,赶紧跑到房间,就一顿翻找起那把如意剑来。

    对呀,她白天怎么没想到?

    趁着景云卿还没回来,把他的剑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到时她就来个打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小,小姐。”

    听到云雀叫她,顾初言忙得连头都没回,还叫她跟自己一起找。

    “云雀,十万火急,我们得趁着景云卿还没回来,赶紧把他的剑放回原处去,可是怎么不见了?我记得出门之前明明放这里的,是不是你拿动了?”

    “你找的可是这把?”

    顾初言看到被人递到面前的如意剑,忙连连点头,正准备去拿时,反应过来了。

    这该死的声音,还有这该死的语气,还能有谁?当场石化在那里。

    这么说景云卿居然一直在房里,那么她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也坐实了剑是她换的了?

    “没想到你还知道十万火急这句成语,可是你在相府躲了我快一天了,怎么才想起来要物归原主?是不是对十万火急的理解有误?”

    这该死的语气,该死的表情,不正是景云卿每次对付大贝勒那个草包的样子。

    完了完了,平时她热闹看多了,风水轮流转,这比换她是当事人了。

    顾初言没敢抬头看景云卿的眼神,走到云雀身边,小声询问,她得知道事情到底怎么个严重法,才知道怎么蒙混啊。

    原来景云卿拿着那把假的如意剑,还刚拔出剑,就被罗将军直接把剑给劈断了,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躲开了,只怕还受了伤流了血。

    想想当时那画面,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要多丢脸有多丢脸啊。

    估计反应过来的景云卿杀了她的心都有,顾初言庆幸自己先溜了,但是眼下该面对的还是逃不了。

    她看着桌上那把断成两节的剑,扯了扯云雀的衣袖,小声抱怨她,“不是让你找好一点的剑馆吗?怎么就这质量?”

    “我记得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去的还是京城最大的那个剑馆,叫什么太福剑馆的。”

    “到底是汰福,还是太福?如果是没有三点水那个的太福,你估计是跟那些初到京城,慕名而来的人,犯了同一个错误,因为那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铸剑仿冒厂。”

    平时又不用,他们哪里对剑馆有研究?所以云雀被坑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知道京城有这么个浑水摸鱼的仿冒厂,为什么没人管?”

    “京城的事比你想象还要复杂,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再说了,天底下那么多事,你管得着吗?先管好你自己吧!”

    本来她还想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不料景云卿摆出了咬定青山不松口的架势,顾初言只得再次开口胡编乱造。

    “我其实就是想看看你的剑术到底有多好,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这明显是功夫没到家,像陆叔叔那样的,他就从来不带剑,随手取根柳条都能打别人个屁滾尿流,我看你还得跟他多讨教讨教。”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谢谢你?”

    “那倒不用。”

    “顾初言!你整天无所事事,自己洋相出尽也就罢了,还连累到我这里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景云卿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丢脸过?!”

    天啊天啊,居然直呼她的全名了,何时见过景云卿这么失态咆哮过?

    虽然顾初言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忘不了强词夺理。

    “不可能!什么叫没丢脸过?我就不信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没尿裤子,尿过床?!”

    “这能一样?”

    景云卿已经懒得跟她啰嗦,“云雀,把东西拿上来。”

    “拿、拿什么?”

    家法吗?庆王府的家法是什么来着,她还真没正经看过那玩意儿。

    这会儿顾初言总算有点怕了,开始大声给自己壮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个毫毛,我爹、我陆叔叔都不会放过你!”

    景云卿冷哼一声,接过云雀递过来的那些白纸黑字,当着顾初言的面给撕了个粉碎。

    “左右都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让你抄的家法你是一个字都没抄,你以为让云雀都帮你抄完了就完事了?现在就给我去祠堂,不抄完不准出来!”

    原来刚才撕的竟然是云雀抄好的那些家法?这个景云卿,简直是暴殄天物!

    “现在?”

    “不然呢,还等你吃好喝好休息好,再八抬大轿请你过去?”

    面对盛怒的景云卿,顾初言都不敢大声说话了,“那倒不是。”

    贝勒爷这次看来是来真的,毕竟是小姐有错,况且他也只是罚她抄抄家规,所以云雀也无可奈何,她一路追着他们,在后面喊,“贝勒爷,这么晚了,要不等明天一早?留我们小姐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不太好?”

    “你放心,有人跟她一起。”

    还有其他人吗?顾初言觉得疑惑,她不记得自己还有其他共犯啊,顾初言有了好奇心,反而不挣扎了,只想知道谁跟她一样这么倒霉。

    等她被景云卿带进了祠堂,只见还有一个人跪在蒲团那里,顾初言走近了看,这不是白天那个马夫吗?

    “你罚他做什么?”

    “头脑简单,前后两次被人哄骗,丢马车又丢人,不该罚吗?”

    可不是,还两次都被她一个人坑呢,这马夫真是笨得可以。

    见那憨憨马夫,顾初言还真有点过意不去,“这事跟他没关系,你还是让他回去休息吧。”

    “你还有脸替别人求情?既然这么体恤下人,那就快点抄,你什么时候抄完,他就什么时候能起来。”

    那还不知道要跪多久呢,顾初言想了想,“要不你也罚他抄一遍?”总比这么跪着好吧。

    “可是这大半夜的,就我跟他两个在这里?”

    “自然不是。”

    景云卿说着已经有下人进来帮他搬了睡椅和被子进来。

    顾初言眼巴巴的看他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有这个冷面男看着,看来今晚她是偷不了懒了。

    要她写字,还不如打她一顿板子来得痛快呢,罚什么不好?这景云卿就是故意的!顾初言正愁眉苦脸,见对面的马夫苦着一张脸,不禁疑惑,“怎么?写字不必跪着舒服?”

    那马夫听了更加委屈了,“夫人有所不知,比起写字,还不如让小的跪着,当年俺也就是不爱写字,才选择当了马夫。”

    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顾初言和景云卿都忍俊不禁,没想到还是同道中人,顾初言看向景云卿,故作可爱状,“我也不爱写字,要不贝勒爷您开开恩,罚我们都跪一个晚上?”

    “你有什么资格要恩惠?”

    这反问真是让人无语,不过顾初言没打算死心,继续跟他策,“喂,我们到底是夫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没听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没听过。”

    景云卿笃定说完这一句就懒得再看她,还下了最后通碟,“别想再耍什么小心思了,不然惩罚只会再往倍数上加,你要是不想连累他跟你一起遭殃,尽管耍花样。”

    顾初言回头看了看那老实巴交的马夫,要是再被她连累,就更要过意不去了,于是她放弃了抵抗,认真抄写起来。

    景云卿睡觉之前斜睨了她一眼,虽然性子玩劣些,可是不管怎么样,确实难得的善良,今天在马场也是,她一看也是想支开那个婢女,不想她被人占了便宜。

    就这样,祠堂这里,今晚有人从未有过的奋笔疾书,有人真的是正经睡觉。

    快天亮的时候,顾初言总算是抄完了,见景云卿睡得那么香,她是真想往她脸上画个大乌龟泄愤,可是又怕连累旁人,她还是放弃了。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初冬的太阳已经升起了,那马夫本来要下去休息了,想到了什么,又特意折了回来,恭恭敬敬地给他们行了礼。

    “谢贝勒爷和夫人宽容大度,先前听不少人说你们感情不和,我觉得他们这是天大的误会,在小的看来,贝勒爷和夫人斗嘴的样子真是甜蜜无比,希望你们能一直这么恩爱下去。”

    那憨厚的马夫大概也是第一次说这样肉麻的话,说完还不好意思,就快步退下了。

    留下景云卿和顾初言相对站着,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脑海里闪过‘甜蜜’、‘恩爱’这样的词汇,最终都摆出了‘我要去找个地方吐一会’的表情。

    两人正互相看不顺眼,这时府里的侍卫急急的往这边赶来,“贝勒爷,出大事了。”

    没等景云卿回答,顾初言就伸长了脖子凑过来问,“大事?什么大事?”

    “这里没你的事,回南苑去!”

    难道就没人告诉过她好奇害死猫这句话?每次什么事都这么好奇!

    景云卿说罢,一边撇下她,往前大跨步走去,一边询问府卫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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