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陆管家从大厅里走过来,见到他们两个年轻人已经在凉亭里聊天,轻咳一声,当作是提醒他们自己来了,免得他这个长辈听了些不该听的,自寻尴尬。
说实话,对于庆王府这么快过来提亲,陆管家也和顾青云一样惊讶,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用了什么法子,还真把这事给办成了。
他倒不是对景云卿的人品有所担忧,只是他多方打听,知道庆王府也不算是安宁之地,他们婚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陆叔叔快过来坐。”
顾初言回头见是他来了,忙热情地招呼他。
虽然在相府里他们没什么上下级关系,可是今天庆王爷和贝勒爷都在,陆管家站到顾初言身旁,给贝勒爷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小的见过贝勒爷。”
见陆管家把自己的位份摆的这么低,顾初言忙开口给他介绍,“陆叔叔博学多才,还武艺超群,除了是相府的管家,还是我的师傅,也是爹爹多年的至交。”
景云卿虽然对这桩亲事不满,可是基本的礼节他还是懂的,于是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给陆管家行完礼,才说话。
“陆先生不必多礼,初言经常和我提起您的大名,今日总算见了真人,她自小玩劣,承蒙陆先生厚爱,悉心培育护佑她长大。”
看得出来陆管家和丞相大人一样对顾初言这件婚事有诸多不确定和担忧,他为了让他们宽心,又特意补充。
“也许陆先生和顾伯父都觉得下娉之事事出突然,可是这件事却是云卿经过审慎考虑,觉得和初言可以携手一生,才向阿玛禀报前来提亲,请您放心,阿初嫁过去之后,云卿一定细心呵护,旁人有的阿初都会有,旁人没有的,只要初言想要,云卿也会尽力争取,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云雀在一旁听着贝勒爷的话语,还有他面对小姐和陆管家完全两幅面孔,突然觉得这贝勒爷和小姐还真配。
配在哪里呢?
大白天的,睁眼说瞎话,简直青出于蓝胜于蓝!
陆管家听了景云卿这般表态,也觉得自己得借着这个机会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这样自己也能安心一点。
“阿初这孩子自幼丧母,我们对她多少会溺爱一些,她散漫自由惯了,难免有些小孩脾气,不过贝勒放心,她心性至纯,绝不会做出什么有失妥当的事来。”陆叔叔说着,还双手作拜托礼。
“初言对你一片真心,还请贝勒爷多多宽容照顾,若是她惹您烦了,倦了,尽管捎信过来,我相府接她回来便是,不管将来你们的感情和关系有什么变化,相府永远是她可以停留休憩的港湾。”
顾初言看着两人一来一回,还真有点感伤,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若不是她脖子上的这块血色琥珀,一直在逼迫暗示她,她又何必选这下下策?顾初言不自觉去捏那手里的琥珀,没想到那琥珀竟然把她的手生生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她手里滴落。
可是等她皱眉低头去看,又没发现什么尖锐物。
看来这琥珀真的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这亲事她是必须要结的,她想什么时候这琥珀消失了应该也就不再受威胁了。
“小姐你的手?”
云雀发现顾初言手上滴落的血不禁惊叫出声,顾初言忙把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眼疾手快地拉着云雀起身,“陆叔叔,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要是让陆叔叔看到她这无端出现的伤口,这事还发生在景云卿他们来提亲的时候,只怕他和爹爹更要放心不下了。
等回了房,云雀忙找了药箱过来,一边拉过小姐的手,准备给她止血包扎,“还好陆爷爷给你的常备药箱在,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就鲜血淋漓的?”
“我就是不小心往石凳的边缘划拉一下,小事了。”顾初言阻止了云雀帮她绑绷带的动作,“止了血就行,不用包扎了,让爹爹他们知道了不好。”
送走庆王爷一行后,顾青云在书房久久没缓过神。
他从一旁的书桌里拿出阿初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看了又看,擦了又擦,思绪跟着这玩具飘到了很远,还记得那时阿初哭闹,他抱她到集市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玩具,才拿到这个就咯咯笑了起来。
顾初言最后又一个人走到祠堂那里,看着夫人的牌位,不觉泫然泪下。
“芙蓉,我明明记得阿初刚出生的时候,好像还在昨天,怎么就要嫁了?”
比起顾青云的万般不舍,顾初竭和顾初尽两兄弟却是在暗自庆祝。
两人窝在顾初竭的小院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比什么时候都要来得高兴,大娘和二娘进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竟觉得他们两个真是缺心眼。
“这不学无术的顾初言居然要嫁给战功赫赫的贝勒爷,那几十箱的珠宝绸缎都快摆不下了,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聊天?”
顾初竭两兄弟相视一笑,小声劝两位娘亲,“你们如果知道这丫头片子错过的另一段姻缘,就不觉得这事气人了。”
两人各自附耳在母亲面前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四个人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你们说,比起十四爷那里,顾初言嫁这个驻守边疆的莽夫塞王,她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好,还让十四爷给看上了。”
“看上又如何,她现在又不知道夜无双就是十四爷,可能还觉得选了贝勒爷是得了便宜呢,往后十四爷知道顾初言脚踏两条船,转身就嫁了他人,只怕要恨透了她,指不定以后要怎么打击报复,我看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顾初竭说完,看了一眼桌上吃得差不多了,又吩咐下人快去端菜过来。
大嫂一个人在小院的厨房忙碌,没心思听他们的话,但是她嫁到这个家里,还是多少知道的,这两个大哥就没盼着小妹好过。
之前见她和顾初言亲近,顾初竭还威胁她来着,不管旁人怎么想,大嫂觉得阿初早晚要嫁人,不管嫁的人是谁,只要嫁过去过得幸福美满就行。
想到自己在这里守活寡一样的生活,大嫂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顾初竭刚好进来看菜好了没,见她这副模样,一个耳光就上来了。
大嫂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呆愣在那里,过来端菜的丫鬟没敢再上前,装作没看到,退了出去。
“今天要不是有其他人在,看我不把你往死了打!”
虽然顾初竭样子凶狠无比,可是大嫂想到婚后的各种委屈,这会儿也来了脾气,把手中锅铲子一摔,转身就不干了。
“左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你把我打死好了,你今天要不把我打死,看我不把你的丑事都抖出去,我看到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你有种!”
顾初竭被她掐住七寸威胁,虽然气得牙痒痒,但他好面子,不敢真把事情闹大,让自己没有脸面,只得狠狠踹了她一脚,当作泄气,拂袖出去把丫鬟叫过来继续做菜。
大嫂回房后,还是难掩心中悲愤,想出去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心亭。
此刻那里的荷花早就败了,再开就得等明年了,连老爷这段时间也很少再来,她原本想一个人在这里哭泣,散发一下情绪,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却不想过了几秒,却听到了顾初言的声音。
“大嫂,这么巧。”
见她眼神躲闪,又满眼通红,顾初言已经心知肚明,她坐了下来,把一盒药膏交到她手里。
“这个是陆爷爷的独家秘方,对跌打损伤有奇效,我那天特意多问他要了一瓶,我想你应该用得上。本来早就要给你,但是不便去你的小院,刚才看你一个人出来了,就跟着过来拿给你。”
“谢谢小妹。”
等大嫂低头接过那药瓶,顾初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嫂嫂知书达礼,又有一手好厨艺,大哥本该珍惜,可是……”
听顾初言这么说,大嫂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都怪嫂嫂命苦。”
“虽然我们都是女子,旁人跟我说的最多的也是女子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可是爹爹和陆叔叔都不曾这样说过,他们总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回来,他们都会欢迎我,谁要是阻我回来,他们会去拼命,我知道,他们是不忍心我到了另外一个家就要委屈过活。”
顾初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身问嫂嫂,“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见嫂嫂点了点头,顾初言才继续委婉开口,“嫂嫂要是有勇气离开相府,我想爹爹也会为你做主,别看他平时严肃,可是他为人公正,绝不袒护丑恶之事,嫂嫂要是想通了,又不便开口,可以差人传信给我,我跟爹爹去说便是。”
顾初言说完就转身要离开了,大嫂看着手里的药瓶,这大概是她嫁进相府后,唯一得到的温暖了,想到自己知道的事,她忍不住开口叫住她,旁敲侧击地问,“阿初,先前看你和夜公子也常走动,怎么今天过来提亲的是贝勒爷?夜公子知道你要成婚的事吗?”
“夜无双吗?早上我还跟他说起这事呢,他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大嫂目送着顾初言轻快离开的身影,她想,这小妹看着也不像是嫌贫爱富的主儿,这事十四爷既然知道,应该只是把阿初当朋友对待,没什么男女之情。
既然知道,没有欺瞒,那就更谈不上怪罪了,看来是顾初竭他们以小人之心,妄自菲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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