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循声抬头,望见林家望的脸后,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操,怎么前面是你。”

    说完,他匆匆退到走道,开始寻觅下一个座位。

    林家望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将棒球帽又放在了空座位上。

    这次,乔殊羽顺利挤进了这个座位,她拿起棒球帽,顺手反扣在了林家望的脑袋上。

    林家望回头望向她,她扣得太过随意,额前的碎发被压得乱糟糟的,戳得他不由得眯起眼:“同学,可以麻烦你换个座位吗?”

    “啊?”乔殊羽一愣。

    嘴角的笑暴露了他的小小意图,林家望抬手拨开挡住视野的碎发,故意用双手撑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哦,原来是你呀,不用换了。”

    “无聊。”乔殊羽被逗到笑个不停,不轻不重地嗔了他一句。

    车上的人全部落了座,却还剩下三个空座位,而这三个座位,刚好和乔殊羽在同一排。

    一个人独享一排,倒也乐得自在。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盯着座位顶上、林家望支出的一小撮头发发呆。

    只是没过多久,前门又“噔噔噔”上来三个人,一看她们手里拎着的标志性袋子,就知道是刚刚跑去小卖部买了东西。

    连着的两个空座位太过于显眼,杜依芮一眼便看到了它,和朋友匆匆落了座。

    而脚步慢点的另一位朋友,慢悠悠地走上前,她本以为还有得选,直到在车内环视了三转后,才意识到只剩下乔殊羽身边的那个空位。

    “怎么办,没位置了……”朋友向她俩吐槽道。

    朋友声音不大,但车内太静,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她,也看向了正和她相邻的、乔殊羽身边的空位。

    车内的气氛有少许尴尬,乔殊羽默默扭头,沉默地看向了窗外。

    杜依芮眼珠一转,突然起身一把坐到了乔殊羽身边:“我妈说,公交车右边的位置比较安全,哼哼,不给你坐。”

    “什么意思呀你。”朋友笑着推了下她,“故意咒我是吧。”

    “略略略。”杜依芮扯着眼角给她做了个鬼脸,“叫你眼神不好,有好位置不坐。”

    “切。”朋友被她逗得忍不住发笑,也顺势坐在了她空出的那个座位。

    乔殊羽坐端正了些,用余光瞥着杜依芮。她正和两个朋友隔着过道相谈甚欢,姑娘们的笑声像是拨动了一串风铃。

    待到所有人都上车后,大巴缓缓启动,从这个角度看着学校逐渐远去,是个有些特别的体验。

    老师们都坐在单独一辆大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车内原本还有所克制的声音,随着车速的增快也逐级响亮,几乎掀翻厢顶。

    所有平时学校禁带的东西,这会儿都大胆拿了出来。有些人直接约着组队打游戏,有些人则开始分零食。

    杜依芮拉开鼓囊囊的书包,里面塞满了吃的,她取出一盒曲奇饼,给两个朋友挨个分了块饼干。

    乔殊羽侧身靠在窗上,享受着沿途的风景,余光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她看见自己面前被递来了一块曲奇。

    “呃。”乔殊羽稍显无措地看着它,直到杜依芮又晃了晃它,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

    杜依芮没有回答,而是自己也拆了一块,咬下一口,奶香四溢。

    其实乔殊羽也带了点零食,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李亦梅特地给她买的。

    以她们家目前的条件,实在不该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李亦梅总说她自己的钱能省,就怕她闺女空着手去春游,被人笑话。

    乔殊羽没好意思说的是,她在学校已经被笑话得够多了,不差这点儿。

    好在零食都很便宜,想起李亦梅的心意,她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乔殊羽拆开一袋话梅,望着杜依芮膝上微曲的五指,在她手心里放了一颗。

    杜依芮将话梅攥紧,向她摊开另一只手:“可不可以再给我两颗?”

    乔殊羽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在她手里又放下两颗。

    接着,她看到杜依芮将两颗分给了她的朋友:“是乔殊羽分给你们哒!”

    朋友脸上显然闪过一丝惊讶,但望着她始终伸在过道中的手,还是一前一后接下了那两颗话梅。

    没多久,杜依芮的手上又多了两个吃的,她转身将它们都给了乔殊羽:“喏,她们请你的。”

    乔殊羽小心翼翼地接过,拆开一份放进嘴里,甜甜的,但却吃得她鼻腔发酸。

    她想着再跟杜依芮说点什么,但她已经侧身背对着自己,和朋友们继续聊着天。

    太阳愈来愈烈,与之相反的,是车厢内逐渐安静下来。

    一群人大概是吃也吃累了,玩也玩累了,眼皮子不约而同地开始打架。

    身边的杜依芮这会儿也不聊天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盯着车顶发呆。

    一直安静的乔殊羽算不上累,始终如一地单手托腮,望着窗外不断变幻的街景

    大巴已经驶出市区,郊区大道两侧全是密密的树丛,在阳光下绿到发亮。

    忽然,有只耳机从前面伸来。

    乔殊羽茫然地接过,俯身向前凑近了些,两人的脑袋都抵着玻璃,在夹缝处低声交流着。

    “要一起听歌吗?”林家望晃了晃手里小巧的ipod。

    乔殊羽看了眼手里的一只耳机,没说话,只是自觉地将它塞进了右耳。

    在耳机里流出音乐前,她仿佛听见了林家望按下播放键的细微“咔”声。

    舒缓的吉他声响起,不知过了几个和弦,略显沙哑的男声开口:

    “yougotafacenotspoiledbybeauty,

    ihavesoscarsfroherei’vebeen,

    ……”

    对于她现在的英语水平来说,想要听懂完全英语歌词是件难事。

    乔殊羽艰难地辨别了两句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单纯沉迷于这扣人心弦的曲调。

    歌曲逐渐逼近高〇潮,情感也愈发浓烈,与她印象中总是唱得撕心裂肺的摇滚不同,她居然从这呐喊中品出了一丝温柔。

    一曲唱罢,林家望回头看了她一眼。

    隔着窄窄的缝隙,她只能看见林家望的小半张脸,当中露出的一只眼里,清澈却又闪烁着异动的光。

    “好听吗?”林家望轻声问。

    不是她常听的风格,但是还不赖。

    乔殊羽点点头:“嗯,还行。”

    林家望默默回头,没多久,耳机里又响起下一首歌。

    这是首纯音乐,钢琴与小提琴完美融合在一起,如同汩汩流过的清泉。

    接下来的歌,似乎都没了歌词。她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听着舒缓的乐曲,不知不觉也起了困意。

    一觉醒来,大巴已然到站,乔殊羽将耳机还给他,说了声“不好意思”。

    本来该好好欣赏他分享的音乐的,可惜瞌睡不由人。

    林家望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湿地公园的游览十年如一日的无聊,一行人排着长队在树林里拉练般行进,偶尔强制性停下一起阅读标牌。往年回去还得由此写篇作文,幸而高中学习太紧,这种于高考益处不大的作文也被取消了。

    要说真正有意思的,大概还是午饭时间。休息区的餐厅很多,大家可以动手烧烤,自己带了饭的,也能去附近的草地上野餐。

    郁郁寡欢走了一上午的学生们,这会儿全部满血复活,人群霎时散开到四面八方,连带着欢笑声也此起彼伏。

    乔殊羽没带饭,正思忖着要不要去小卖部买点面包填肚子时,有脚步声不断向她靠近,而后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不必猜也知道是谁,乔殊羽扭头望去,此时太阳正在头顶,照得林家望本就雪白的脸几近透明,发梢闪着金黄的光泽,镀着金边的轮廓中,连脸上细弱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你中午打算吃什么?”林家望问。

    “随便买点面包吧。”

    林家望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又道:“我妈给我带的饭稍微多了点,你有没有兴趣?”

    乔殊羽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卖部,又看了眼目光诚挚的他,轻轻点点头:“好。”

    两人在偌大的草地上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没有野餐垫,林家望干脆将外套脱下铺开。

    外套不算大,共同坐下时,距离一瞬被拉得极近。余光里林家望的脸被放大了数倍,近到她都不敢扭头。

    平放的书包被当成了迷你餐桌,林家望在上面打开两层的饭盒,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一层装着寿司、厚蛋烧和饭团,另一层则全是水果,草莓、圣女果和蓝莓,水珠反射起缤纷的光泽。

    “你先尝尝?”林家望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到底是别人妈妈特地给他准备的饭,乔殊羽犹豫了一下:“你先来吧。”

    林家望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喜欢吗?”

    面对他的脑回路,乔殊羽无奈一笑,懒得解释太多,抬手小心翼翼拿起一枚寿司,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林家望的目光始终专注地盯着她,直到她将食物咽下后,迫不及待开口道:“好吃吗?”

    米饭粒粒分明,口味清淡,带着海苔的清香。

    乔殊羽点点头:“好吃。”

    话一开口,她能感觉到林家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只是很快,林家望又指了指另一样:“你再尝尝这个。”

    盛情难却,乔殊羽只能在他的邀请下,挨个尝了一遍。

    她每尝一份,林家望都要问一遍,连着听了三遍赞美后,他才自己吃下一份。

    要不是口味确实都很好,她怕是要以为林家望是让她来试毒的了。

    米饭很当饱,乔殊羽摸了摸已经有些饱意的肚子,开始转向水果。

    结果她刚刚拈起一枚草莓,林家望忽然道:“你怎么不吃了?”

    “……饱了呀。”草莓被她提起在半空,吃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这么快。”林家望脸上有几分失望。

    两人一块儿吃了这么多次饭,他又不是不了解她的食量。

    乔殊羽将草莓放进嘴里,咬一口甜甜的汁水四溢,她一边慢慢咀嚼着,一边观察着他。

    今天的林家望,有点奇怪。

    “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吃东西?”乔殊羽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林家望没回答道,反而反问道:“话说,真的好吃吗?”

    “我骗你干什么啊。”乔殊羽简直哭笑不得,一顿饭他都快问了八百回了。

    闻声,林家望狡黠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她就知道当中一定有秘密。

    “其实这盒全是我做的,只有水果是我妈洗的。”林家望一脸等着讨赏的表情。

    难怪刚刚看她吃东西时,他显得如此紧张,还追问个不停。

    这下,他的怪异行为终于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乔殊羽暗自觉得好笑:“所以,如果我说不好吃,你是不是就不会承认?”

    居然试图让妈妈背锅,林家望实在是有够“狡诈”的。

    林家望扁了扁嘴:“你果然撒谎了。”

    “哪有。”为了证明,乔殊羽主动又拿起一枚寿司,“说真的,要不是你说是你妈妈做的,我还以为是从店里买的呢。”

    林家望盯着她看了半天,确认这不是一句哄他的话后,一瞬笑到眼弯弯。

    真是好哄的人。

    乔殊羽咽下寿司,随口道:“我挺惊讶的,你居然会做饭。”

    李亦梅实在是惯坏了她,从小到大她就没进过几次厨房,馄饨和面条都能煮烂,充其量也就泡个方便面。

    “小时候姐姐经常带我玩过家家游戏,我觉得煮饭很有意思,就去学了一点。”林家望道。

    闻声,乔殊羽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那你以后能不能教教我?”

    自打李亦梅生病后,她就想着多分担点家务。可怜就算每周日的假期,别的家务她都能做,唯独做饭这一点,她哪怕去打下手也是拖后腿。

    林家望回应着她的目光,只是眨眼的频率明显过快。

    他的语气犹豫却又认真:“你如果喜欢吃的话……我以后,可以常常给你做。”

    “欸?”乔殊羽一怔,不知是谁会错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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