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望？唔，他是……”乔殊羽本以为是她看到了林家望突出的捐款金额，可见李亦梅的目光并未从那封倡议书上移开，她不由得有些疑惑，“妈，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
“这儿啊。”李亦梅向她扬了扬倡议书，而后一字一顿地念着，“‘应林家望同学的倡议……’”
“什么？”乔殊羽还是不解，抬手拿来了倡议书。
倡议书已经发下来三天了，乔殊羽却只是草草扫了眼标题。不必猜，也能想到上面定是通篇描写她家的遭遇，为了倡导同学捐款，大概还会用分外煽情的口吻。
而她不习惯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的生活，哪怕上面的话句句属实。
此刻，她耐着性子一字字读去：
“大家好，我是擎县二中的钟校长。此时在这里给大家写这封倡议书，是因为大约一周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来自高二（12）班的林家望同学……”
后面的内容她匆匆扫过，基本都是在描写她家的情况。
她的目光不断在前几行来回移动，每次都会在“林家望”的名字上停顿少顷。
原来是他写的信吗，这次的捐款活动，是因他而起吗？
“囡囡，你还没告诉我呢，这个林家望是谁啊，你们班的同学吗？”李亦梅好奇地追问道。
“是隔壁班的。”乔殊羽道。
“哦……”李亦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
为什么？乔殊羽也答不出来。莫不如说，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她只能用林家望自己的话回答道：“可能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李亦梅又问。
“男孩子。”乔殊羽如实作答。
李亦梅敛起眸，上下打量了她几转，带着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囡囡，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瞒着你什么？”乔殊羽茫然地摇摇头，少顷，她恍然大悟道，“妈，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姜还是老的辣，李亦梅含笑反问道。
“呃，反正、反正不管是什么，你都误会了……”
“行啦行啦。”李亦梅拍拍她的肩，“看起来他应该是个还不错的小伙子。不过现在学习最重要，而且，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妈——”乔殊羽近乎崩溃地唤了她一声，“都说你误会了。”
这个误会刚刚告一段落，又在李亦梅看到他的捐款后被重提：“他家很有钱吗？囡囡，你不能做不好的事情啊。”
“……”乔殊羽时常佩服李亦梅丰富的想象力，“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并没有这样的普通朋友。
以至于她说出口后，自己都有一瞬的怔愣。
李亦梅看着她崩溃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妈妈相信你。但不管是什么，都要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说。”
乔殊羽从没有想过那么远。
她自然有想过高考，从小学时，老师便时不时提起。从前遥不可及的一件大事，现在已然来到了倒计时。
但是她没有想过跟林家望的以后，最远也不过是明天想见到他。至于下学期，甚至于高考、大学，她统统没有想过。
一方面是总觉得还有很多时间，另一方面是觉得，好像来到这些节点后，她和林家望会越走越远。她不太乐意去预想一些令人惆怅的事。
早上她出门前，李亦梅还提了一嘴林家望，导致等她真的在学校见到林家望时，脑子里总想起李亦梅意味深长的眼神。
眼前这个李亦梅推测“还不错”的小伙儿，高高瘦瘦，白净俊秀，成绩也不错，家长大概会很喜欢吧？
但……他好像是家长眼中的小白脸那型，或许会被嫌弃没有所谓的男人味。虽然想起她那极富有男人味的父亲，她开始对“男人味”一词产生极大的抵触。
等等，不对。
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普、通、朋、友，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乔殊羽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颤，原本半实半虚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显露出林家望满是疑惑的一张脸。
“你在发呆吗？”林家望道。
“啊？没有啊。”乔殊羽熟练地睁眼说瞎话。
“那你……不想要吗？”林家望晃了晃手里的一叠资料，看起来已经举很久了。
“没有没有，谢谢。”乔殊羽匆匆接过。
这是他之前承诺的小高考备考资料，按学科做了分类，不算特别厚，大部分提炼得很是精准简洁，按重点程度进行了排序。
“对了，方便问你前两天校内模拟考考得怎么样吗？”林家望道。
“唔……物理最差，只有64，化学71，生物考得最好，有85，地理79。”乔殊羽挨个报完，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现在只求全部及格，不要补考就好。”
林家望认真听她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平时这四门成绩，也分布在差不多的区间吗。”
“好像是，物理我高中后就没上过70。”
看来数学有所进步也没有用，一旦和实际产生联系，脑子里就一团浆糊。想要打通数理之间的那条路，大概不是这一两个月能轻易完成的。
“唔，这是我的一点想法。”林家望满脸严肃和诚恳，“因为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你可以抓一抓生物，努力考上a，剩余时间也可以抓一抓地理，看看能不能冲刺a。
“至于物化，不必花太多时间，保证及格就好。毕竟除了a和不及格，其他等级并没有任何分别。”
本以为是让她抓紧时间补一补物化，没想到居然是让她暂时放下物化，甚至还觉得她能冲刺a。
“a？”乔殊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生物从来没上过90啊。”
就连之前被他狠抓一波生物后，也差了一分，卡在了89。
“嗯，可能是攒着小高考上呢。”提起学习时，林家望的语气里总有种轻松的笃定。
只是如果那是他自己的成绩，他就算说他要考满分，乔殊羽都相信他能做到。
可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莫不如说原本充沛的信心，在一次次的考试失败后被磨光了。
“我不行……”乔殊羽小声嘟囔道。
“我不同意。”林家望的语气里有种少有的蛮横，“我估分一向很准的，我觉得你可以，你就是可以。”
乔殊羽惊讶于他的蛮不讲理，抬头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恍然间，仿佛有什么力量无形中传递给了她。一种沉睡了很久的感觉再度苏醒，并且直冲大脑。
“唔，我试试吧。”乔殊羽的声音还是很轻，但比刚才多了些肯定。
“我和你一起试试。”林家望道。
“什么意思？”
“我也考这两门，我们可以一起备考。”林家望笑了一下，“然后一起加两分。”
一门a可以在高考成绩上加一分，在这个竞争激烈的高考大省，每一分都至关重要。
其实她能不能加分，和林家望没有任何关系。
但看起来，他仿佛比她自己更在乎她的未来。不管是之前劝她去学校，还是现在激励她好好考，每次她感到沉郁甚至想就此止步时，林家望都能及时将她拉出泥淖。
包括刚刚结束的捐款。
乔殊羽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另起了话题：“话说学校的捐款，原来不是班主任安排的，而是你给校长写了信吗？”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班主任在背后关心她了解她。
而这个人确实存在，但他是林家望。
“对啊。”林家望爽快地应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甚至在她昨天感谢班主任时，他都没有反驳。
“唔，我其实也没有想瞒着你，我只是觉得，这好像不是一件需要特地去说的事。”林家望道。
哪有，他明明帮了她好大的忙。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可能还坐在收银台后结账，偶尔应付老男人的骚〇扰，而不是站在宽阔明亮的学校里，畅想着未来。
“你该告诉我。”乔殊羽认真道，“你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想要你在背后默默付出什么，我有时候很迟钝，好多东西都感觉不到，所以你做了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这样我才能……”，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好好对你说一声谢谢。”
“那我不是不想看你红眼睛嘛……”林家望笑得很无奈。
“啊。”乔殊羽后知后觉自己那不争气的双眼，匆匆扭头看向旁侧，用手背用力抹了抹。
“哎、哎。”林家望着急地叫她，“你别揉这么用力啊。我错了，我不该提的，你又不是……又不是没看过我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从他的停顿分明能看出，他也很不好意思，现在还义正词严地劝她，真虚伪。
但乔殊羽还是被劝到回过头，用一双兔子眼瞪了他一眼。
而他被瞪后还乐呵呵的模样，实在是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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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望一向说到做到，从前的“数学私塾”，现在变成了“小高考突击培训”。
相较于数学，这两门还是要简单得多，很多时候只是需要一点小窍门。而林家望拥有绝大多数窍门的钥匙，并且慷慨地复制给了她一份。
生活开始变得日渐忙碌，但是也逐渐走向正轨，小高考的前一晚，学校取消了晚自习，两人还是如约在晚饭时间来到了天台。
不过这次谁也没有带书。林家望一向觉得考前需要些时间放空大脑，与其着急忙慌地背书，给大脑一个慌乱无措的印象，倒不如让它暂时休息一下，考试时全力以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总把一切安排得很有条理，并且严格按照计划执行。托他的严格监督和高效率，乔殊羽也如期在中午完成了全部训练。
“明天……就要小高考了。”乔殊羽眺望着校门的方向，望着陆陆续续回家的人群道。
“小高考”有着“高考”的词根，比起一堆模拟考，这是他们最接近高考的一次，又或者说，这就是高考的一部分。
在营中训练多年的士兵，一朝终要走向战场。
“嗯。”林家望轻声应着，“一切都会顺利的。”
乔殊羽回头看向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肩头，像是指引了光的方向。
“林家望。”她很认真地念着他的名字。
“嗯。”林家望也同样答得很认真。
可能他在等自己说什么关于考试的话，但托他的福，她真的把自己的大脑放空了。
学习暂且放在一边，乔殊羽看着他的脸，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
“我妈说……她觉得你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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