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那不正好是……”文黎皱眉,眼神变得严肃,伸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翻一下过往其他病例,看看他是不是正好是二十三年前疯的。”

    季澈往下滑了几页,但也就这一张病例,还是老资料里面扫描出来存入大数据的,可能原件早就丢失了。

    “……那看看赵家村二十三年前还有什么人得病了,什么都行,只要在红花医院看过病——我算是看出来了,红花医院二十年前,一直是赵家村附近唯一的医院,也就只给他们村子提供医疗资源,因为赵家村很可能是个封闭村落,并且这方圆只剩下了赵家村一个村子。”文黎的手无意识地撑在桌上,手指边缘正好轻轻点着桌面的鼠标垫,吸引着季澈的目光。

    “尤其是这个医院的名字……”文黎思索着,“和‘赵红花’到底有没有关系……”

    季澈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思考:“根据我醒来以后查看的吴玉抽屉里医院的资料来看,至少在三十年前,红花医院还只是个小小的卫生所,所以很有可能,红花医院最初的建立,确实和赵红花的长辈有关,所以以她的名字命名医院。”

    文黎笑了:“……又是游戏里不可能用不上的‘巧合’?”

    季澈和他对视一眼,笑:“所以这一点我开局就想到了。”

    “好吧,您是神探,季先生——啊不,季、老、师。”文黎抬手开玩笑似的敬了个礼,挑了下眉毛倾身向前:“所以还有一个游戏一旦告知就一定能用上的巧合,是不是……赵俺四十六岁,看年龄的话,他很可能就是赵红花的生身父亲?”

    季澈露出一种棋逢对手遇知音的笑容。

    “赵……村长。”他指着上面备注的病人资料,微微拉长一点尾音,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二十三年前,”文黎看着虚空,“赵俺是赵家村的村长,膝下一儿一女都到了婚龄,他们是一对龙凤胎,赵红花,和赵红成,然而,他们却试图反抗村里的‘习俗’,‘亵渎神灵’,所以你说,赵村长会不会采取一些‘措施’,做一些维持村子稳定安定的事情……然后,他的女儿和女婿死在了新婚之夜,只有儿子儿媳活了下来,活下来的还有两个很可能代表‘不祥’的男婴……”

    “嗯。”季澈把电脑屏幕向文黎展示,“赵俺四十六岁疯的,五十岁就死了,这里有死亡证明,还是赵红成替他开的,关系一栏……果然。”

    关系一栏赫然写着“父子”。

    “赵红成……”文黎沉吟,“赵总,赵氏集团现在最大的掌权人,哦不对,他昨天刚死。但是他却把遗产尽数都留给了二儿子,在他明知道大儿子也是自己亲生的情况下……季澈,”他伸手按住季澈的肩膀,“这样看来,你说他,会不会也和赵家村的人一样,其实内心深处一样认为赵玉是类似‘不祥’的象征?”

    季澈微微抬头:“无论如何,赵红成的确成功保住了当年的两个孩子,如果要真正确定他的立场,我们或许可以直接去问一下赵家的族人。”

    “赵家人?在哪问?”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刚醒来的病人吗?”季澈给他拉了拉衣角,替他把病号服整理妥帖,“赵家人不知道要让你做什么,一直不让你离开红花医院,所以他们一定在医院里留了人看住你,我们回病房应该就能找到他们。”

    文黎犹豫着,跳下桌子跟在季澈身后,季澈把那张“赵俺”的资料用桌上的打印机打印了出来,叠好收在白大褂的口袋里。

    ——到现在为止,他的口袋里已经收集了一沓纸质线索,白大褂的口袋里鼓囊着,沉甸甸的分量。

    出门前,文黎拽住季澈的袖子,犹豫着开口:“他们如果执意不告诉我们,或者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什么默认的约定,我们贸然这么问,会不会打草惊蛇?”

    季澈的手握住门把手:“可如果我们不问,直接去下一个安全区就可能会有错漏,这就会是致命的错误。”

    像是看出了文黎的担忧,季澈抬起手,在他脸颊边停了一秒,转而捏了捏他的肩膀:“放心吧,线索到了必要时期,是可以询问npc的,但能不能问出信息来,能问的多细致,就是未知了。”

    文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任由他开了门。文黎慢慢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出去和迎面过来的每个护士和病人熟稔地打招呼。

    季澈明明也并不是这个“地图”上的人,可是他却总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有几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季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与身世,潜伏在红花医院的精神科吴玉医生。

    可是季澈却好像有读心术,文黎落在他身后两步,他便时不时回头看,非常妥帖的等着文黎走过来,这才继续往前。

    医院的走廊人不少,都是治疗康复的病人,来去匆匆的小护士,还有推着手推车的清洁人员,都能跟吴玉说上话,看来精神科的这位吴医生人气不低,为人和善,很受欢迎。

    白天的红花医院是一座极具现代感的大医院,窗明几净,连走廊墙角的缝隙都一尘不染,各式各样先进的仪器彰显着赵氏集团的财力,每个路过的小护士都会冲着季澈——啊不,是吴玉——笑得三分羞涩三分偷瞧四分芳心暗许。

    可是季澈仿佛视而不见,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文黎跟着悠然自得仿佛原住民的季澈一路进了电梯。

    “你觉不觉得……”文黎在电梯门合上之后靠在墙边开口。

    季澈却仿佛提前预知他要说什么,答:“这里不是真实世界,我确定。”

    文黎:“……”

    季澈补充道:“每个新人都有这样的问题,文队。”他从电梯的镜子里和文黎对视着,“虽然你很厉害,但依然还是个柔弱的新人。”

    文黎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却依然倚墙挑眉:“柔、弱?”

    “是啊。”季澈若有所思,目光却仍然定在镜子里的文黎身上,神色专注,“新人都是柔弱的,他们在地图里就像是待宰的小羊羔,皮毛雪白,肌肤幼嫩——会牢牢吸引住‘那些东西’的注意力,当然,新人往往都会死得最惨烈。”

    电梯适时“咯噔”了一下,二人跟着摇晃了一下。

    文黎倒是表情没变,只问:“你……都见过怎么死的?”

    季澈笑了笑,微微低头眉峰低敛,神色有些晦暗:“文队办过的刑案不计其数,多丧心病狂的凶手都见过,但这里的死法,可不仅仅是‘被杀’那么简单。”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接着道:“有时是莫名其妙的自残自杀,有时是活人不知被什么硬生生塞进一个大罐头陈列在展览馆,有时,甚至是当场变成一个被地图规定为可屠杀的动物,明明是人,却要被众人围观残忍的屠宰……有很多奇怪的地图,至今我还没有见过重复的。”

    “至今?你一共去过多少?”

    “……还好,不多。”季澈回答。

    “不多是多少?”文黎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季澈从镜子里看着他:“可能这就是我最后一张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电梯里的灯忽然全灭了,毫无征兆的,电梯也停下了,整间电梯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电梯里只听见一句脏话,随后静默下来。

    这样恐怖未知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电梯的灯很快扑闪两下又重新亮了起来,停滞的传送也继续接上,只有电梯里的人……似乎有一点变化。

    文黎质问:“你为什么又抱着我!”

    季澈很无辜:“不是我……”

    但是手臂的力道却不减分毫。

    可下一个被发现的异样就没那么简单了——电梯里的人数,似乎,多了一个。

    文黎和季澈同时转头看向凭空出现的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衣衫褴褛看不出本来颜色,上衣穿着脏兮兮的破烂短衫,裤子却是油乎乎满是脏污的棉裤堆叠着,赤脚,黑黢黢的皮肤裸露在外,脏得看不出本貌。

    “赵……赵俺?”文黎皱眉,低声叫出那个第一反应的名字。

    “乞丐”似乎听懂了,他甩了甩已经满是毡片的稀疏头发,微微抬起秃顶的脑袋。

    季澈抱着文黎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住了冰冷到令人浑身一颤的电梯井壁。

    “赵俺!”文黎咬咬牙,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出现的,可一想到那对原本可以做神仙眷侣的夫妻却做了新婚夜亡魂,他就忍不住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再加上他们的确需要更多信息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文黎狠狠抿了一下薄唇,质问:

    “说,你女儿是怎么死的!”

    赵俺缓缓抬起头,透过厚重油污的头发可以看到,他那双眼睛眼白很多,有些渗人,似乎是冲着文黎笑了一下。

    季澈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异常其实是一进电梯就已经发生的。

    自从进入这个电梯,三层楼仿佛走了三十层的时间,这会儿电梯还显示在四层。

    五层就是赵玉的病房,但电梯里这种情况……

    季澈弯腰在文黎耳边低声:“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新的封闭安全区,和之前的一样,我们得找到所有信息才能离开。”

    “所有信息?”文黎审视了一下对面的“疯子”,忽然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藏蓝色的布面,看着有年头了,打着整齐的结,里面似乎也装着布类的物品。

    “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文黎示意季澈看过去。

    “好像是……衣服。”季澈回答的有些艰涩,似乎这个答案蕴涵着的意义非常沉重。

    文黎拍了拍季澈的胳膊,示意他放自己下去,然后他壮着胆子走到赵俺身侧,仔细观察着这个“人”。

    这是害死自己女儿以后当了疯子的赵俺,他每日游荡在出过事的红花医院,唯一的执念和心魔应该就是女儿女婿的死,他一直随身带着的东西,很大概率和女儿赵红花有关。

    季澈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往前,文黎摆摆手,对赵俺再次开口:“行,你可以不说,我知道你还没完全疯吧。”

    文黎思考着措辞,“你不想知道谁才是杀害你女儿的凶手?”

    赵俺瑟缩了一下,并没有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所以,难道……”文黎提声逼问,虽然还是少年音,但他的问话里依然带着威严的英气:“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你女儿赵红花?”

    猛地,赵俺抬起头,浑身颤抖起来,他甩动着一头毡片似的脏头发,喉咙里发出怪叫声,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哭。

    电梯里的灯开始一明一暗,电梯井也开始摇晃起来,可红色的显示字数依然还在“四层”。

    文黎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肩膀,这双手带着刺骨的恶寒,仿佛透过肌理能侵入肺腑般狠狠握住了他的肩胛骨,他闻到了一股恶臭,然后便感觉自己现在这副躯壳的锁骨很快就要碎掉,文黎拧着眉毛,他现在疼痛的耐受力有限,额头上很快冷汗横流,眼眶也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昏迷之时,电梯到达的提示音终于如愿以偿地响起——电梯门开了。

    在门开的一瞬间,光涌进来,一直明灭的电梯灯也恢复了正常,文黎一下瘫坐在地,看向打配合的季澈。

    不负所望,他看见季澈手里果然拿着那个被赵俺丢下的藏蓝色包袱,他抬手一抖,布料展开,里面滚落一堆鲜红的衣物,刺眼异常——

    那是一套鲜红绣荷花的嫁衣。

    下摆的荷花也是鲜红色,一眼看去仿佛只有一圈深绿色的荷叶。

    最刺目的是,这件嫁衣,是染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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