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这个红盖头吧。”季澈给他整理好红盖头的四角,又提前预判似的及时压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掀起来。

    “这是喜娘神头上的盖头,应该是用来蒙住神龛的。神像穿着喜服,盖头是她唯一缺少的东西。”

    季澈看了看空荡荡的神龛,又看向盖着盖头的文黎,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你盖上这个,能暂时装作她,可以吓退一些信奉喜娘神的人——不过那些或许都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盖头……”文黎嘴角抽动,“我一个大男人,这不太……”

    “嗯,你不是弯的吗?”季澈猝不及防又好像毫不相关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

    文黎冷不丁被点破秘密,浑身一僵,瞠目结舌,突然警惕:“你调查我?”

    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文黎可跟家里人都还没出柜呢,季澈这小子的人脉就真已经手眼通天到这种地步了?

    憋了半天,季澈也没回答他。

    “可我不是零……”文黎狠狠咬牙,落下最后一句。

    “微不可查的尊严就抛在一边吧。那些东西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这个护士站的信息我们都已经拿到了,再不去下一个地点,很快我们就会被缠死在这里。”

    “什么叫微不可查的……你怎么又抱我!”

    文黎再一次被季澈打横抱了起来,准确来讲,应该算是“抄起来”。

    以他现在“小巧玲珑”的身姿,季澈携带一个他,就像抱着一个纸盒那么简单。

    “文队,接下来我们该去哪调查?”

    隔着一层红布,季澈偏头看着他。

    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怀抱一位真正的新娘,而且这位“新娘”的皮肤之间还在持续散发出一种幽幽的香,似有若无地勾着四周的空气,但是这种能摄人神魂的香味,却是要凑到能看到汗毛的程度才能清晰地闻到——那仿佛是一种肃穆、整洁的深沉花香。

    可惜,他自己却半点也察觉不到。

    季澈轻轻叹气,帮他理了理盖头下面坠着的穗子。

    ……也不知道这张开局卡到底是在考验谁。

    “……呵。”文黎根本不想回答。

    他头上蒙着红盖头,被人打横抱在怀里,简直丢尽脸面,病号服里浑身还黏着不知是什么恶心的油状液体,虽然这东西好像本身没什么味道,但架不住恶心啊。文黎都不敢细想那究竟是什么……这情景简直变态到家了。

    他没好气:“该去哪?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自己想。”

    文黎攥紧了季澈脖子边的领口,在抓稳的同时也很想就这么揪住他的领子狠狠揍他一顿。

    可惜自己抽到了一张“损出天际”的开局卡,现在想揍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任人“鱼肉”。

    “唔。”季澈淡定地应了一声,“文队……神龛里面好些有东西在动。”

    文黎头皮一紧,揪紧了季澈脖子边白大褂的侧领,“季澈!”

    季澈终于翘起嘴角:“好吧,我们去产房。”

    隔着红盖头文黎只听见一声好听的低笑,知道季澈是故意逗自己,可这会儿也没空生气,他只感觉搂着自己膝弯和后背的胳膊一紧,“座驾”便动身了。

    文黎盖着盖头,看不到任何路况,就好像一个手持吉祥物。他只感觉头顶上的灯不断发出轻微的“滋啦啦”电流声,随着季澈在走廊那不紧不慢如同闲逛的沉稳脚步声,光线明了,又暗。

    整条走廊阴冷潮湿,仿佛进入的不是医院,而是湿度极高的地下溶洞。

    四下里除了他们彼此的心跳声,衣物的摩擦声,皮鞋敲击水泥地板声,老式灯泡细微的电流声,一片死寂。

    文黎只觉得自己闷在盖头里,呼吸都是黏糊的——气温太冷,湿度也太高了。

    他不由得羡慕起季澈身上整齐的衬衫西裤和白大褂,至少还能御寒,不像他,衣衫不整还盖着红盖头,冻得还有点控制不住的发抖——这模样就好像在新婚之夜被人糟蹋了一样。

    好在季澈身上的温度还算温暖,虽然这样被抱着很尴尬,但也正是因为两个人贴着,才不至于让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的文黎体温流失过快,只不过这样的环境,总让文黎想起最初被拉进这个游戏时的情景。

    ——那个一边在金属盘子上摆弄危险仪器,一边哼着诡异儿歌的男人。

    文黎轻咳了一声,寂静中这一声显得很突兀。

    季澈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这人的语气永远那么礼貌,就好像他真关心着谁一样。文黎莫名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又咳了一声才道:“……你冷不冷?”

    “还好。”

    “……”

    “咳,那什么,妇产科是在走廊那头吗?”

    “嗯。”

    “……屋里是不是能暖和点?”

    文黎感觉自己牙根都开始打颤了,手脚开始僵硬,手指尖冰冷如铁。

    季澈不出声。

    就在文黎快放弃一点哪怕是口头上的安慰的时候,季澈忽然道:“冷的话就抱住我的脖子,文队。”

    “别他……叫我文队了!你听不懂吗……”文黎差点爆出粗口,好在近朱者赤,在季澈这种人模狗样的人面前,他好歹把那些带刑侦队时候粗犷不羁的毛病咽了下去。

    可惜反应不会骗人,文黎臊得耳朵通红,季澈却毫不在意,仿佛没听见似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后面,示意他可以抱住,没有问题。

    文黎现在突然有些庆幸自己盖着红盖头,不至于被这小子看见自己窘迫的样子。

    他动了动胳膊,缓慢而“不情不愿”地往季澈肩上靠了半寸。

    “要不是快冻死……我——”

    “嘘——”季澈忽然示意他噤声。

    文黎浑身的细胞一瞬间进入应战状态,要不是还尴尬地搂着别人的脖子,他能立刻摸上后腰的配枪。

    “……”

    季澈的声音:“应该到了。”

    文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季澈照做,文黎掀起盖头,搭在脑袋上,仰头看向面前的大门——

    这是一个走廊尽头,面前是两扇漆成乳黄色的旧木门,一左一右有两个“八”形的铁把手,上面除了手经常握的地方以外都生着锈,门上贴着“安静”两个大字。

    门上面是四块被同色木条分隔开来的玻璃窗,里面黑漆漆的。

    走廊到这个位置的灯似乎坏了,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四块玻璃上贴着四个红色的字:

    “母婴之家”。

    旁边插着的牌子写着“妇产科”。

    文黎左右看看,一侧的门口放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桶身非常脏,桶里插着一根木棒,靠在漆着绿色墙裙的墙上。

    文黎走过去,伸手把那支老式布条拖把从桶里提了出来,那桶里不知道是什么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恶臭。

    他毫不在意,一脚踩住下面黑乎乎还散发着恶臭的布条,左右拧了两下,那年久腐朽的木棍竟然真的脱落下来。

    文黎又一脚把那坨脏布踢到角落,潇洒地挥了挥手里的长棍。

    “警校的时候,我带着这家伙就能揍翻一个班。”文黎把红盖头拿下来,缠在手上垫着,防止大明星这只小手挥两下就被磨出血泡来。

    季澈站在他身后看着,似乎对他谈起的话题很感兴趣。

    “原来文队也不是一直都那么严谨。”

    “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严谨了?只是刚干那会儿年轻气盛,经常去抓人就先把嫌疑人揍一顿——不过我破案子可向来没马虎过。”

    季澈笑了笑,“确实,自我认识文队以来,还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

    “少恭维我。我看认识你才是我倒霉的开端——所以里面那么黑,我们怎么进去?”

    文黎偏了偏头。

    季澈背着光,似乎是笑了笑,随后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型手电筒,“咔哒”一声轻响,顿时一簇白光打在文黎的身上,把他手持长棍的纤瘦影子投在产科的木门上。

    文黎牙根一咬:“……你是不是有一种非得把人逼到快死才出手救人的爱好?”

    “似乎,有一点。”季澈竟然还思考了两秒。

    文黎:“……”

    季澈伸手握住门把手。

    “等等,让我来。”文黎压住季澈的腕口。

    季澈的目光落在他表情坚毅但是却只剩下惹人怜爱的脸上,又看了看他攥着一条红盖头和木棍的纤细小手。

    赵小玉可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文黎却毫不避让,坚持要自己先开。

    “不行。季澈,你没有应敌的经验,万一里面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刀砍人的凶犯呢?你再大的力气也派不上用场。”他态度强硬地把季澈的手从门把手上拿开,拍了拍他的大臂,轻松道:“再说了,你当这么多年线人,总不会连情况都拎不清吧?”

    他握住门把手,冲季澈一笑:“咱俩这个身体情况,你觉得是我跑掉的可能性大,还是你自己出去的可能性大?”

    季澈微微皱眉。

    “听着,季澈,万一一会儿有什么情况跑不掉,我身上带着buff,当那些东西的诱饵再合适不过,我拖住,你先走。”

    “你不怕了?”季澈的声音有些低垂。

    “怕,怕也没用啊,走着。”

    文黎眼尾的锋利意味扬起,手电光一晃,季澈竟然从赵玉那副娇小瘦弱的花瓶皮囊中真正看到了文黎的影子。

    “这里不是外面……”季澈的话戛然而止,文黎轻轻拉开了大门。

    在一声轻微的类似叹息的声音响起之后,他们身后长长的走廊灯尽数熄灭。

    几乎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整个医院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就只剩下了季澈手上的那支小手电筒还在发出微弱光亮。

    文黎用棍子拨开了一扇门,示意季澈照亮。

    季澈缓缓抬起手电筒,映入眼帘的,是两侧产房门口的长椅,以及——站在墙壁尽头的一个红色人形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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