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暗了。

    堂前只有火苗在跳动。

    子鱼走了进来,面露愧色,抱歉道

    “我去找过城守大人,现在全城戒严,我们暂时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了,况且,清瑄也不是泛泛之辈,那些人想杀他,哪有那么容易!你也别太担心了,相信清瑄若是回来看到这样的你,他也会心疼!”

    孟清浅看着那越来越旺盛的火苗,就像心中的一腔怒火在熊熊燃烧,眼睛横向子鱼,带着蚀骨的寒意。

    冷冷道“你知道要杀哥哥的那些人是谁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还不放过他?”

    子鱼愣了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孟清浅会将怒火迁怒于他,但是他没有问,而是吃惊道“你都知道?那你还……还……”

    孟清浅看着他,无奈道“还什么?说不出来了吗,这就说不出来了吗?那如果我还知道你们别的事情,你得多吃惊?比如,京都伊的张参知,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子鱼没再说话,看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孟清浅继续道“我不恼你欺骗了我,毕竟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包括我也是。只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试图将我放进你们为我精心编织的梦里,那样会让我觉得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误以为你们不信我。尽管,你们是想保护我。”

    孟清浅站了起来,走到了子鱼的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从我看到齐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哥哥他改变了主意,他不想和我一起去江南了。对吗?”

    子鱼是孟清瑄最好的兄弟,孟清瑄的事,他最清楚不过了!

    子鱼突然苦笑了起来,道

    “清浅姑娘,你还真是聪明,只是这一次你猜错了,我并不知道清瑄想干什么,所以,你的明白是错的。虽然我也弄不懂清瑄,但我知道,他想和你去江南的心是真的。还有,不要再套我话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突然转身要走,孟清浅急道“等等……”

    “对了……”

    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口,但同样被对方打断。很明显,子鱼不想给孟清浅说话的机会。

    “清浅姑娘如此聪慧,清瑄就是想告诉我,怕也不会,谁让你可以从别人的话中揣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还请清浅姑娘好自为之。子鱼告辞!”

    说完后,子鱼便出了孟府。

    孟清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默念着“还真是变了呢!”

    声音太小太轻,不一会便被吹散在风中,听不清楚。

    京都伊,皇城,大殿。

    一群人正争吵不休,端坐在高台上的那人,听着听着就脑仁疼,用手撑着脑袋。

    “秦大人,我大宋男儿铮铮血骨,断不会做出如此屈辱的事情!”

    “齐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议和之事怎么能说是屈辱?不动一兵一卒,不损失一兵一将,顶多牺牲一位和亲公主,但却可以给整个大宋带来和平安乐,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

    “这是在向蛮夷低头,实在有辱我大宋威严!况且,我大宋男儿就没有认怂的,他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苟且一时安乐!”

    齐大人说完之后,十分愤怒的看向秦大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除了高台那人在看戏外,高台下的一人也在默默关注着这场闹剧。

    从始至终,他都未开口说一句话。

    整个大殿气氛剑拔弩张,没有几个人的嘴没有说着什么,暗暗的,阵对已显露出来。

    帮着齐厉的,肯定是宁王党;帮着秦以的,肯定是眀王党;中间这几个不说话的,或是模棱两可的,要么中立在观望,要么就是保皇党。

    张严默在心里想着,便将头再压低了一点。这朝堂甚是混乱,皇帝还很年轻,臣子就已经自站阵营。要说大宋真有什么让人失望的地方,便是外有蛮夷在侵犯疆土,而内部却君臣不和。君与臣,臣与臣,君与将,臣与将,将与将之间,关系微妙,间隙、猜测、算计等等,杂草丛生。

    外患不止,内忧无休。

    高台上的人,眼神暗了暗,看着少数不说话的几个人,心里讽刺了几声。

    吵闹的群臣看着皇帝不对劲,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朕叫你们来是有要事商议,可不是来骂大街的!爱卿们担忧国事,愿为朕排忧解难,朕很是欣慰。可,所提之法,是否可行暂且不论,但,光是和亲这一条,就有伤国体。朕虽然年轻,但却也看得分明透彻!”

    赵皇的意思就是,议和有伤国体。

    若是在两国相交甚好时,对方提出和亲,可视为维系两国友好。可现在,和亲不过是屈辱罢了。

    张严默听完赵皇的话后,内心赞赏不已,连带着手都不自觉的抚上了下巴上的胡须,然后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赵皇。

    大宋需要明君,可现在的他虽然不够格,却也是在成长。

    或许是赵皇发现了张严默的目光,便也看向他道“不知参知政事有何见解?”

    张严默听到自己被点名,随即上前一步,严肃道“臣暂且想不出办法,但臣知道,有损国体的事不可以,也不能够做。”

    说完后,便将余光扫向秦以——这个提出议和的人。

    赵皇听完后,有一点点失望,还以为张严默有更好的法子。现在看来,只剩下那么一条路了。

    看着自己的建议被皇帝否定,而自己又被张严默暗骂,秦以十分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这两个人的地位,都比自己高的太多太多。

    孟府。

    昨夜狂风大作,孟清浅似乎听到了爹爹在唤她,娘亲温柔的拍掉了在她衣服上的灰,笑着问她,累不累?

    五岁的小女孩坐在爹爹腿上,拉着娘亲的帕子,往身上蹭了蹭,笑得甜美。

    “颜儿不累,颜儿要下去和爹爹娘亲玩。”

    一阵和悦的笑声从头顶处传来,“好好好,去玩去玩……不过,不可以玩得太晚了,今天爹爹还要带你进宫,可要点时间准备啊!不然全让你玩完了,你就这样脏兮兮的去见人吧!”

    “爹爹坏,想要颜儿脏兮兮,颜儿不要。”

    “那颜儿想要什么?”

    “颜儿要爹爹!”

    黄昏时刻的阳光不刺眼,金黄色的光线从头顶处洒落下来,温柔了一座亭苑。

    “真的决定了吗?颜儿还这么小,进宫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娘亲担忧道。

    “你多虑了,谁敢欺负我孟安仁的女儿?”

    “可是……”

    “别可是了,只要颜儿招惹的不是太子,一切就都好说。况且,就算真招惹了,太子宅心仁厚,也不会跟个孩童计较什么的!”

    “那好吧,你多看着点她,别让她闯祸……”

    “爹爹娘亲,我换好衣服了,你们在聊什么呢?”

    梦里的他们没有说话,马车就这样不急不缓的驶入了宫门。

    房间里的帷幔都变得凌乱,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周围的气温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韵儿走进来,摸了摸孟清浅发热的额头,啜泣道“小姐,怎么还在发烧?要是少爷回来,小姐还没好,我该怎么和少爷交代啊?还有少爷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隐约中,孟清浅听到了有人在哭泣,眼泪落在了我的手上,身上。

    “站住,小鱼头说你呢,别走!”

    “你叫我?”

    “是啊!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是谁?”

    “可你叫的是小鱼头,我不是小鱼头,我有名字。”

    小女孩指了指小男孩腰间别着的锦囊,笑道“是小鱼头唉,我没有叫错,我想叫你,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只能叫这条小鱼头别走了!”

    小男孩又气又恼道“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小女孩嘿嘿了两声,还做了个鬼脸。

    “颜儿,又在这顽皮了?快给人家小公子道歉!”爹爹刚赶过来就碰上了自家女儿的皮样,心里真是又欢喜又无奈!

    小女孩看见了爹爹,便侧着耳朵向小男孩小声笑道“这人是我爹爹,他对我可好了,可他对别人可凶了!我经常听见他骂人呢,所以,你小心点别被他骂哦!”

    小男孩听完后,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随即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这对父女。

    孟安仁看着小男孩的眼神不对,不知所然,疑惑道“小孩子家家的,嘀咕什么呢?”

    还没有等来回答,便被人叫住。

    “参知政事大人,久仰久仰了……”

    孟安仁作了一个文人礼算是回礼了。又没过多久,围了一群人上来。小女孩被隔绝在外,小男孩亦是。

    两人双双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周围才安静了一点。

    小女孩叹了一口气,道“这群人真可怕!小鱼头你说是吗?”

    小男孩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看着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男人。

    小女孩也注意到了,便问道“他是你爹吗?”

    小男孩将头别过,像是赌气,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

    小女孩看着早已背过身子的小男孩,天真无邪道“真不是?他快走过来了哦!”

    小男孩听完后,便将头快速转了回来又快速转了回去,像是反应过来,便转身对小女孩道

    “你竟然敢耍我!”

    那个男人根本没有走过来!

    小女孩无辜道“他刚刚走过来了,就站在这里。”

    小女孩指了指离小男孩不到一步的距离,又继续道

    “我本来想提醒你的,他对我嘘了一声,我就好乖的没有说话了。”

    小男孩听完小女孩的话后,气得在原地跺脚!

    “他让你别说你就别说?”

    小女孩看着他,好笑道“是你自己把他气走的!你说的话你忘了?”

    小男孩突然把头低下,不知在想什么,连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回去吧,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可以不认我,可这层关系你改变不了!”

    小男孩气极了,但仍旧将自己的小手伸了出去,拉上了男人的大手,慢慢走远。

    小男孩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笑道“我叫孟清颜!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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