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一些胶片相机配有石英钟驱动的日期后背,照片的边缘可以显示拍照日期。

    江桥把两张照片摆在一起,只见两张照片的右下角的数字都为1011\''92。

    两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是1992年的10月11号!

    江桥不懂摄影,但平日里堆积的现场照片阅览量,让她能很快判断出,两张黑白照片的光线类似,都像是在中午时分拍摄的照片。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两张照片一定出自同一台照相机,也不能证明照片里的场景是同一个地方,但过度巧合说明不是巧合,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江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韩林山,希望能从他那得到更多的信息。

    韩林山正和韩敏一起在湖边钓鱼,看到是通知他去公安局的电话,他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起身走到韩敏听不到的地方。

    “您好,请问是韩林山先生吗?”

    “是的,有什么事?”韩林山没有展示出太多善意。

    江桥说:“您在案发之前是否认识嫌疑人葛双河?”

    “不认识。”

    “那您的妻子呢?他们之间是否认识?”

    “他们不认识。”韩林山很快否认。

    江桥追问道:“是您不知道还是确实没有关系呢?”

    “没有关系。”韩林山冷冷地回答,“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需要陪女儿了,请您谅解。”

    江桥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可以把您妻子早期的相册拿给我们看一下吗?也许照片里面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因为搬了很多次家,我太太的照片早就丢失了。我记得吕警官以前专门复制了一份,你可以看那本照片。我女儿叫我,有事情再联系,不好意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韩林山刚挂掉电话,转身却看到韩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爸爸,你不是说妈妈的照片都存放的好好的吗?”韩敏目光呆呆的,“你不让我看,是因为都丢了吗?你怎么能把妈妈的照片都丢了呢?”

    韩林山迅速整理好自己慌乱的表情,揽住韩敏的肩膀:“我不想让他们看妈妈的照片。那些东西是我们珍藏的记忆,对破案明明一点帮助都没有,我们不需要满足他们的窥私欲,万一被他们拿去报道,妈妈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韩敏闻言,眼中升起一团雾:“爸爸,你说得对。”

    ——

    江桥从韩林山那里得不到答案,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当年跟踪该案且极熟悉的人不多,吕源是一个。但他现在任石门市公安局副局长,能直接参与后续侦查的可能性很小。

    不过案件有了阶段性结果,也该把进展告知给吕源。

    江桥拟了一份报告,以11·21命案积案专案组的名义,由市局发送给吕源。报告内说明了案件情况和进展,以及希望吕源能指导案件侦查的请示。

    报告发过去不到20分钟的时间,吕源就把电话打到了柳江市刑侦支队。

    江桥进张立民办公室的时候,陆海波也在。

    张立民正举着听筒和吕源一来一回地例行寒暄。在系统内,看似无用实则必不可少的程序性语言不只是在走过场和耗时间,也是彼此在遵守一种无形的规则,时间长了,成了某种规避风险和错误的隐形手段。

    江桥一进来,张立民立刻说道:“江桥同志已经过来了,我让她给你汇报。”

    江桥接过电话的同一时间,听筒里立即问道:“你需要什么信息?”吕源履职四十年,手头破过大案小案无数,唯独11·21案还悬而未决。

    江桥听出对方的急迫,没有再做过多前缀:“吕局长您好,我发现嫌疑人葛双河和受害者常丹丹之间可能认识。”

    仿佛是证实了自己多年之前的猜测,吕源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地回答道:“我就知道。”他紧接着说,“有什么证据?”

    江桥把两张照片和吕源说了,吕源说:“照片呢?发给我。”

    江桥加上吕源的微信,把照片传了过去。

    吕源把照片在电脑屏幕上铺开。

    时间久远,吕源也不能第一时间回忆起所有细枝末节。但因为这个案子曾扎在他的身体长达十年,很快他就把案件串成一条线。

    紧接着他看着葛双河的照片,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案子发生在过年期间,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电话,常丹丹遇害的消息在亲戚间传的没有那么快,还有一些远方亲戚来韩林山和常丹丹家拜年。

    有一次他上门走访调查的时候,正遇上亲友来韩林山家拜年。他记得当天是小寒,非常冷。他穿着军大衣到韩林山家的时候,韩林山正推着两个人往外走:“今年没心情过年,回去吧,别来了。”

    奇怪的是,那两个人也没什么表示,被推出门就直接走了,什么话也没说。

    吕源眼前闪过一道光——他跟那两个人打过照面,其中一个就是屏幕上的葛双河。

    可是,他记得,葛双河并不跛脚啊?

    ——

    如果当时在常丹丹家见过跛脚的人,吕源不可能不去调查他。

    “你报告里说,葛双河左脚微跛是吗?”吕源问道。

    “是的,我看过他的走路姿态,不是因为醉酒才造成的身体摇晃。”

    “这就奇怪了。”吕源努力地回想当天的情景。

    当年韩林山家住在五楼,他走到三楼的时候,看到葛双河和另一个人正被韩林山推出门往外走。他俩被推出去后,互相打了个眼色,接着沉默着往楼下走。

    吕源当时问:“你们刚刚去的常丹丹家?”

    葛双河点点头,没说话。旁边的人拽了拽葛双河的胳膊:“赶快走吧,别说七说八了,他家刚没了一口人,能高兴吗。你也别去了。”

    那人说完话,葛双河掀起眼皮划拉了一眼吕源。

    眼神里透着审视。

    也因此,吕源才对这两个人有了印象。

    那么为什么吕源没有对他们继续调查呢?吕源努力调取记忆,哦,因为葛双河和另外一个人手里都拎着奶粉和尿布。

    吕源当时结婚三年,孩子刚满一岁,亲戚走门再正常不过,两人的对话也像是根本不清楚常丹丹刚死的样子。

    但是再仔细回味一遍另外一个人说的话——他家刚没了一口人,能高兴吗?会不会是知情人间的暗语?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胡建达确实不知情,是葛双河作案后想了解案件进度,于是利用胡建达来探望常丹丹,从而获悉警方对案件的调查进度。

    记忆的画面不够清晰,吕源继续努力回忆,然后他想起来,葛双河他只见过这唯一一面,但旁边说话的人他好像在常丹丹的照片里见过。吕源慌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移动硬盘,打开11·21案的文件夹,一张一张翻看,终于在一个名为建设机械厂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30人的合影。

    这是常丹丹1990年在建设机械厂工作时的合影,下面有名单,右上角名叫胡建达的人就是那个说话的人。

    吕源连忙把照片发给江桥:“你去查查胡建达,这个人当年和葛双河一起在常丹丹死亡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去过一次常丹丹家。不过胡建达是否涉案,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江桥说道:“好,我们这就去调查胡建达。”

    “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吕源把照片放大五倍,将画面定格在胡建达的脸上。

    然后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亲自会会胡建达。

    ——

    江桥很快将胡建达的档案整理完毕。

    和常丹丹一样,胡建达1990年在建设机械厂里当工人,90年代下海潮兴起后,心思活络的常丹丹和胡建达等人便离开厂子,开始做起买卖。

    常丹丹和丈夫韩林山干起了食品生意,胡建达则做起了地毯生意。

    90年代在柳江,干什么生意都赚钱、钱像纸一样随便就能被装进口袋的时候,胡建达很快赚取了第一桶金。

    而相比常丹丹和韩林山生意中途受挫,胡建达可谓一帆风顺。从92年的万元户,到2000年世纪年的胡百万,再到如今的亿万富翁,胡建达已成为柳江本地数一数二的物流集团的董事长。

    可是根据档案和常丹丹身边人的口供,胡建达和常丹丹在离开建设机械厂之后没有任何生意往来,也没有听人说过有私交。

    那么胡建达为什么会在常丹丹遇害后突然去看望她的孩子呢?

    去找胡建达了解情况势在必行。

    但在这之前,必须先了解胡建达的性格和底牌。

    江桥的印象里,生意人的交道不好打。

    现有的公开资料和网上能搜集到的资料显示,胡建达做生意很圆滑,不止通白路,也打点黑路,人脉广泛。疫情前员工对胡建达的评价还不错,□□有,但不多。疫情后建达集团闹出来两次停工事件要求涨薪,最后带头闹事的人都被胡建达给开除了。

    胡建达有两儿一女,妻子一直是原配夫人。根据停工的员工在网上爆料,胡建达在外面养了两个女人,她们之间和原配夫人都相处融洽,其中一人生育一子,一人生育一女,也都有来往。

    通过这些信息,江桥推测,胡建达是个笑面虎,能在多方势力中间周旋,很会哄骗人,想从他口里套出来真东西,需要慎之又慎。

    特别是三十年前不像现在,说出来的证词很难直接求证,比如潘迎巧说自己在某个时刻去了医院,只需要调取监控和医院就诊记录就能辨别真假,但三十年前的信息,可以钻空子和造假的地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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