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雅苑的平静生活没维持多久,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底。

    厚雪落了几场,年末的奔忙也开始了。

    黎洛最近的工作很繁忙,连续的跨国航班,  几天不在家都是常态。

    宁茜也筹备着月底的时装周,间断还要参加几场《潋滟》的发布会。

    方导的电话打来时,宁茜正在星梦试衣间里来来回回地换装。

    “小宁啊,  好消息也和你说一声!《潋滟》定档了,春节档的尾巴,  算是寒假期。目前网上的造势不错,咱们最近还要多多活动,  尽量打个好看的票房!”

    唐缘替她托着手机,  宁茜应:“没问题,方导有安排随时和我联系就好!”

    “哈哈……我是看你最近忙,  听你们萍姐说了,最近去秀场、下月还有档综艺?到时候咱再协调。”

    宁茜有点难为情,  正色道:“方导别客气,  我毕竟是个演员,电影的事,比曝光热度重要。”

    “后面您有任何计划,  随身call我就行,  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挤出空当。”

    她开了个玩笑,  “刚好我最近还学了点儿配音知识,咱电影做后期的时候,  缺人就来差使我。”

    那头方导哈哈大笑,连声夸:“好!好的小宁!”

    “各大电影节的提名,  我反正是都给你报上了。”

    “小金花,  靠仙侠片儿估计难得拿。不过最佳新人,  我兜了一圈,没啥人比得过你。”

    方导嘿嘿笑了两声,“你那头还在忙吧?空了再聊,下回见面会后要是空了,咱们剧组聚聚,喝两杯!”

    “洛一鸣那小子最近还跟我抱怨呢,说新剧组没有宁老师带,演技退步得一塌糊涂。”

    宁茜想起活宝儿似的洛一鸣,还有在回首峰上的时光,眼底也带了笑:“好,一言为定!”

    时装秀的安排确定之后,宁茜就准备动身前往深城了。

    同是冬日,深城的冬天就冷得很不走心。

    下飞机出站的当口儿,迎面一阵带着海腥味儿的热浪打过来,身上黎洛好说歹说让穿的那件薄衫就没了影儿。

    唐缘管不了她,由着她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浪,叫了车往酒店去,路上不住地提醒:“南方这边,盛宇的势力都不小,千万注意举止,别让人拍到什么把柄。”

    宁茜自然记得,所谓“盛宇太子”秦笑阳盯上了她的事。

    就连这场时装秀,都是盛宇集团的某个品牌赞助的。

    “放心,我明白。”她轻声应,拖着行李,大步朝停车点走去,路过的相机快门声不绝,她顶着副墨镜,气场毫不见怯。

    “抬头挺胸。”宁茜对唐缘道,“怕什么,咱也是大公司的艺人。”

    何况,她背后还有个sp呢-

    宁茜临行前一天,黎洛深夜赶回了北京,清早敲响了她的房门。

    宁茜支棱着乱蓬蓬的头发,站在行李箱中间,半晌才回神:“——你回来了?”

    黎洛点了下头,眼下有点憔悴,身上还带着霜雪的冷意:“有点资料给你。”

    看到宁茜满地的行李,他蹲下身,有条不紊地替她把乱塞的外套裙子叠好,声音有点哑。

    “……你带这么多条裙子干什么?时装秀的衣服还不够你穿?”

    “长裤怎么一条也没有,牛仔裤还破洞?”

    宁茜:“我去的是深城!你看看天气预报。”

    黎洛不容分说:“秋裤必须带上,上飞机穿着薄外套。”

    忙忙碌碌收好东西后,黎洛取了电脑,插上u盘,给她播了段视频。

    摄像头大概在走廊,只能通过门缝看见屋里年轻人摔砸东西的动静。

    “……我不要你跟我提什么sp!哪个风投官神经有病了跑去给一帮小艺人撑腰?”

    “根本不可能!除非宁茜已经被谁圈了、搞上了!”他咬牙切齿道,“别人玩过的我也不要!但你得给我拿过来,我才知道她脏不脏!”

    另一人小声地劝着什么,却引来了年轻男人更加暴戾的怒火:“我说了我要搞到她!我想要的就没有搞不到手的!”

    “盛宇不行你就给我去问我爸,我爸投了多少公司,你自己给我去查!”

    “你要是敢让我不高兴,你全家都别想在盛宇混下去!”

    另一人唯唯诺诺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听不太清,黎洛开了人声增强,才勉强能理解一些关键字句。

    “……按照先前的计划……您和宁茜有过未婚生子……媒体已经打点过了……与宁茜谈判。”

    “您为什么一定要亲自下场呢?”另一人苦声道,“您的名声也尽数——”

    “我的事情,你也配说?”年轻男子劈手砸碎了东西,“这不过是最坏的手段,你只管照办就是!”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宁茜从混乱的信息中提炼出一点关键词:“这是秦笑阳?”

    黎洛点头。

    “他试图与我炒作,并且对我本人也有欲望。”她冷静地说着,似乎没在意自己的声音还在颤,“他已经关注到了sp,但是仍旧决定继续下手。”

    “他有很多种把我骗上床的途径,而最坏的一种是,以向公众公开我们有未婚生子一事,要挟我就范。”她沉声分析着,手里抓起水杯。

    “但我们此前并没有更深的接触,那么看来,他应当是偷拍了我就医的画面,并且能够买通医生……”

    杯壁外沿还挂着水,宁茜猛一抖,玻璃杯差点摔碎在地上,还好被黎洛抓住了。

    “茜茜。”他轻轻握着宁茜的手,用温暖的指腹去碰她冰凉的手背。

    “忘了我说的吗?不要害怕。”他的眼底还有浅淡的血丝,此刻却沉沉地望进她眼里,“秦笑阳不相信sp会关注一个女艺人。”

    “但是我可以保证,sp从上到下的每一分力量、每一点资源,都可以为你所用。”

    “凡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只为了你。”

    黎洛轻轻抬起手,挽过宁茜额前的一点碎发。

    面孔贴得极近,吐息徐缭。

    宁茜缓缓地从方才的紧张中平复下来,后知后觉地有点脱力:“……好。”

    黎洛心疼地轻捏她的指尖,替她冲开温水,送到她唇边。

    那些肮脏不堪入耳的话,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让宁茜听到。

    可他又害怕,害怕他把自己的女孩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让她失去了防备和反抗的力量。

    “……那些混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哑声安慰道,说出口的话却干瘪。

    “都是污蔑。”

    宁茜小口喝着带蜂蜜的温水,暖气蒸腾,熏得眼底有点潮。

    “嗯。”

    “我明白。”她抬起头,清浅地望着男人笑,“我也就是,刚看到的时候被吓到了一点,就一点点。”

    黎洛垂下睫毛:“茜茜——”

    宁茜却没让他说完,反而轻快地摇了下头:“你别担心我。选择进圈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些事情不可避免。”

    “甚至比我想象的、电视剧里演的、还要更可怕一点。”宁茜说。

    “我还没毕业那会儿,已经有不少同学签了经纪约。”

    “当时我也有参演的校园剧、甚至还演过网播剧配角。”宁茜说,“也不是没有公司找上我,甚至有直播平台,开出的价比星梦的b级合同还高。”

    黎洛的心沉了沉,但没打断。

    “我去了,和我的同学一起。”

    “进办公室前搜身,把一切可能通讯的东西摘走,然后,直播平台的老总告诉我们,这家平台,针对的是海外市场,主要收入来源是打赏。”

    播出的是什么“情节”,演出的尺度又有多么“开放”,无需赘言了。

    “必要的时候,我们还需要接受‘定制影片’。”宁茜苦笑了下,“定制的意思,就是影片的男主人公人选,由公司决定。”

    黎洛捏着拳。

    这种所谓“电影”,不就是把女孩挂上了公开的网络,成为一个可以随意下单的泄愤商品。

    “我拒绝了,并且缴纳了大笔的违约金——作为保密费。”

    “谁叫我没好好看合同,就跑去面了试。”

    “以至于毕业之后没钱,到处接龙套也租不起房,只能跟人去挤地下室。”

    “也不敢跟我妈讲,怕她一个猛子直接杀北京来了——她那会儿刚做了个胆囊息肉的手术。”

    黎洛轻轻揉着宁茜的头发,声音喑哑:“……辛苦了。”

    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茜茜真的吃了太多的苦。

    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陌生的偌大的城市里,龟缩着长大。

    宁茜抬起头,用指尖去戳弄黎洛的眉心。

    怕她摔下来,黎洛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

    宁茜没挣开,反倒是就着这个姿势,压住了黎洛凝着的眉头。

    “别天天愁眉苦脸的,愁成小老头了都。”宁茜语气晏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何况之后我就一路坦途了。签约了星梦,认识了方导,拿到了《潋滟》的一番,顺利得不像话。”

    “就像是老天派了个神仙,独独来帮我的一样。”

    她的睫毛沉了沉,“当天和我同去的同学签了约……不久前在朋友圈看到了她的广告,转型去做了微商,大概也……受不了那个圈里的腌臜事了吧。”

    “……嗯。”

    “所以我还挺幸运的。”宁茜扬起头,“我很庆幸自己、一路都没有走错,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黎洛垂下头,鼻尖轻轻擦过她的发丝,像是在发顶落下一个吻。

    “不是运气,是你值得。”

    宁茜故意掐了下他的腰,感受到男人的身体猛得缩了下,又凭着意志力没动弹。

    她笑,“好好好,就你嘴甜。”

    “别担心我,哥。”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她轻轻探出手臂,回抱住男人的胸膛。

    “最幸运的是,我一直走下去……还能再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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