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族姑娘听到这声音时, 吓了一跳，破破烂烂的小板凳重心不稳，让她整个人翻倒在地, 骨头与骨头间咯吱咯吱碰撞。
“外, 外面有人来了……”
亡灵族哆哆嗦嗦站起身，对小黑崽和机械族说：“你们在这里等等, 我去看看。”
“叽。”
小黑崽摇摇短短小小的尾巴，表示同意。
机械族的屏幕脸闪烁出一个问号。
……他们的摊位，在整个义卖区最不起眼的地方，谁会来他们这里？
亡灵族披上外套，遮住森白的骨头架, 来到帐篷口，掀开帘子。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名很小的孩子。
这孩子不到一米, 只有她的腰部这么高。
虽然他戴着猫咪面具，但能看得出这是一只皮肤很白的幼崽，头发又细又软, 像小绵羊。
谢云绵抬起脑袋，眨眨暖金色眼睛, 笑眯眯道：“您好呀~”
如果和他一样大的其他小孩，看见一具森白色的骷髅突然出现, 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人, 恐怕会被吓得哇哇大哭。
可谢云绵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感，反而莫名的熟悉。
……就像这种骷髅模样的生物，是他亲手创造出来。
谢云绵不经意露出了龙尾巴尖尖。
亡灵族姑娘才意识到, 这是一只龙族幼崽。
等等, 龙族不是万年没有幼崽诞生了吗？
如果诞生了幼崽, 全族唯一的幼崽不应该被保护在深宫中, 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摊位门口？？！
“嘎哒——”
亡灵族姑娘吓得头掉了。
圆滚滚的头骨滚落在地，像一颗皮球一样滚出很远。
她顶着光秃秃的脖子，连忙去追赶自己的头。
“咕噜噜……”头颅滚到帐篷的边缘终于停下来，她捡起头，拍拍灰尘，理了一下假发，重新戴上。
啊，戴反了。
她又将头一百八十度拧回来。
亡灵族姑娘不好意思回到谢云绵面前，俯身，柔声问道：“您好，我叫骨娅，是9999号义卖摊的摊主，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想购买义卖品，可能要等等，我们摊还没有开售。”
谢云绵奶声奶气道：“姐姐，我想来你们摊子里当帮工。”
骨娅：“……”
骨娅扶住自己差点又被吓掉的头。
她没听错吧？
她当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摊子门口挂出了帮工招牌信息，完全没想着会有人来应聘。
骨娅慢慢反应过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来，来，大家快进里面坐。”
谢云绵哒哒哒地跑进了帐篷。
三名首领比较高，需要弯着腰，才能挤进这小小的帐篷。
骨娅注意到了谢云绵的这三个家长。
龙族，人鱼族，精灵族，全都是西幻大陆最强的种族。
骨娅：“……”
不愧是全龙族唯一的幼崽，家长阵营都这么厉害。
骨娅更加疑惑他们为什么会想来这个小摊子里当帮工了。
骨娅将他们邀请进帐篷的最里面，最里面有一张小桌子，但凳子却少了一张。
骨娅正想说她可以站着，谢云绵却先说：“姐姐，我可以坐在家长的大腿上。”
谢云绵用请求的目光看向首领们，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
首领们：“…………”
“当然可以。”
“嗯。”
“可以的。”
谁不想和这么可爱的崽崽神贴贴呢？
可是，神明小陛下只有一个，他们却有三对大腿……
神明小陛下只会坐在一个人的大腿上。
谢云绵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愣在原地，思索许久：“要，要不猜拳？”
首领们勉强答应了，一轮猜拳下来，最终胜出的是精灵王。
精灵王将谢云绵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神明小陛下的骨架很小，骨头很软，导致整个人都小小糯糯的，没有什么重量，像一片棉花糖，散发出清甜的奶香味。
精灵王不敢轻易妄动，怕会伤害到怀里脆弱的小幼崽。
而谢云绵只觉得对方垂落的金色长发，挠得他后背和脖颈很痒，但忍忍就过去了，年轻精灵的草木气息、宽厚的怀抱，反而让他很舒服、昏昏欲睡。
人鱼王和龙族首领坐在谢云绵两边，按捺住也想要抱神明小陛下的情绪。
骨娅端来了四杯茶水和小点心，放在破旧的桌面。
点心是几块切好的干面包，玄米茶水刚泡好，冒出热腾腾的白雾，消融在昏黄色的灯光中。
她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摊子资金有限，没什么好东西能够招待你们。”
谢云绵：“没关系。”
与此同时，安装好电灯泡的小黑崽、机械族，小心翼翼冒出来。
小黑崽看见谢云绵时，整只小黑球愣住。
谢云绵戴着严严实实的猫咪面具，小黑崽看不见他的模样。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温和气质，让它感到很舒服。
它当初梦见神明时也有这种感觉。
……难不成，神明降世了？
这荒谬的念头，只是在小黑崽脑海中一闪即逝。
它看见了谢云绵的小龙尾巴与龙角。
龙角覆着一层透明的软膜，潜藏在柔软的发丝中，垂落在精灵腰侧的小龙尾巴，印证着他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龙族幼崽。
机械族莫名喜欢这只“龙族幼崽”，像是见到了一个久违的老熟人，带有几条裂缝的屏幕闪现出一个红爱心。
骨娅在谢云绵与首领们的对面坐下来，双手放在膝前，柔声道：“嗯……是这个孩子想要应聘帮工吗？”
谢云绵举起手：“是哒。”
机械族扭过电脑屏幕状的脑袋，看了谢云绵许久，辨认出这是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小幼崽。
它微微抽搐的电流声响起来。
“帝，帝国劳动法……有规定，不能招聘未成年幼崽做工，会……被当作招……童工。”
骨娅一拍脑壳，恍然大悟：“哎，我怎么忘了呢，我们的确不能用未成年的幼崽当帮工，我族里很少幼崽，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谢云绵听罢这话，整个人愣住，原本兴奋的神色慢慢变得失落。翘起的小龙尾巴软嗒嗒地垂落，脑袋低垂。
精灵王注意到了怀中小幼崽的难过。
精灵族不但自身情绪敏感，同时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特别是他们所爱的神明陛下。
如果神明陛下的情绪有任何一点下跌，他们会很难过，心脏会闷闷的疼。
精灵王亲了亲谢云绵的发顶，作为安抚。
精灵王柔声道：“西幻大陆的确不能招聘未成年作为帮工，但是如果没有薪资交易的话，可以算作志愿者。”
“未成年可以担任志愿者。”
谢云绵猝然抬起小脑袋，眼神微亮注视起骨娅：“姐姐，我可以当志愿者吗？”
骨娅被可爱的小幼崽盯得不好意思，苍白的骨头泛起红晕。
“当然可以。”
“太好了。”
谢云绵失落的情绪，顿时像变天一般，瞬间荡然无存。
他的小龙尾巴重新翘起，轻轻摇动，带起淡淡奶味的清风。
他面具之下的面庞扬起笑意。
如果情绪能具象化，精灵王会看见他的头顶冒出许多小泡泡。
骨娅面对开心的小幼崽，忍住想要原地骨裂的冲动，轻咳一声，对小幼崽的三位家长说：“请问你们……”
目前只有小幼崽本崽提出了当志愿工。
她觉得这三名家长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在神祭节期间接送小幼崽上下班。
可家长们的回答，让她出乎意料。
人鱼王毫不犹豫道：
“我们和小陛下一样，来这里当志愿者。”
骨娅：“？？？！！”
骨娅惊掉了下巴，下巴骨嘎哒一声掉在地面。
机械族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电子屏幕瞬间闪现出雪花，裸/露在外的机械零件滋滋滋冒出火花。
“叽？”小黑崽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圆圆的瞳孔在颤动，浑身毛毛炸起。
骨娅没想到会有人来他们的小破摊帮忙，更料不到竟会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是来自三大种族。
要知道，作为小种族的他们，平时很难见到三大种族的人。
骨娅捡起下巴，给自己按上，骨头手不好意思拧起来，嘎吱嘎吱的骨头声响起。
“实在太感谢你们了，我们资金有限，拿不出什么东西能感谢你们……”
在其他小摊里，也有一些热心的市民前来应聘志愿者。
虽然志愿者没有薪资，但那些小摊，都会拿出一些好吃的食物、小周边、或者几张景点门票来作为回报。
可9999号摊子的它们，连这些小小的回报都拿不出手。
他们单是将这个小摊子支起来，就已经非常困难。
他们本来的生活就已经很困难了。
骨娅在亡灵族的亡灵之墓里当清洁员，起早贪黑地打扫墓地，她本来引以为傲的雪白骨头，经常被弄得脏兮兮、灰扑扑。
再加上她家里有老母亲要照顾，每月都要背债，几百年吃一次饭是常事。
小黑崽是整个西幻大陆最不受待见的黑暗族，没有父母，又瘦又小，冒着风与雪，长途跋涉来到了主心城，只想看一眼神祭节。
骨娅心疼它，让它一起加入了9999号的摊主。
一个摊的摊主可以同时有很多个，未成年幼崽也可以当摊主。
和他们一起支摊的机械族，已经好几千岁了。它的外壳老化，零件损伤严重，智能系统严重退化。
这是它过的最后一个神祭节了。
他们将全身上下仅有的一点点钱，凑在一起，作为启动资金。然后报名了神祭节的义卖活动，拥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摊位。
尽管如此，他们仍是很努力想要将这个摊摆好，想让更多人能看见他们的神祭节义卖品。
想让更多人看见他们对神明陛下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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