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来很是豪气的载着陆江南朝着回大队的路骑去。

    这一路上,她虽骑着自行车,但在心里,她感觉自己开着一辆豪车,风驰电掣。

    县城里的路也很好走,沈夏来脚蹬的飞快,很快就骑到了离县城最近的一个大队。

    陆江南坐在自行车后座,难得的享受了一把不用自己蹬自行车的感觉。

    他也没想到,沈夏来看着挺瘦的,骑着自行车还挺有劲儿的。

    再然后,沈夏来遇到一个使劲蹬也蹬不上去的坡,使出浑身力气,自行车才稍稍前进了一点,沈夏来的豪气泄掉了。

    陆江南很有眼色的从自行车上后座上下来,很自然的说:“刚才你骑了挺长时间,现在换我来骑吧。”

    沈夏来下车推着自行车,说:“算了,这段上坡路换成你来骑也很辛苦,咱们还是走过这一段再骑吧。”

    他们现在上的是一个挺大的坡,即便是不载人,一个人骑自行车,遇到这个坡也得下来歇一歇。

    陆江南说:“那我来推自行车吧。”

    “不用不用,我推着就行。”

    说完沈夏来又问陆江南:“你真打算买自行车么?”

    “嗯,以前我还能坐驴车去县里,现在连驴车也不方便了。而且在大队,也没有专门的休息日。我觉得每天都在上工,没有一天可以休息的日子有些难捱。”

    沈夏来很理解的点点头:“是啊,人工作几天之后就应该有一两天休息,不然太累了。”

    “所以我想买辆自行车,虽然大队不给放假,但我可以自己请假。等我有了自行车,可以每个礼拜去县里转转,吃顿好的。其实从大队到县里的这段路往来也挺累的,但去了县里,短暂的休息休息,就有有劲儿了。”

    沈夏来挺理解陆江南的,知青们不仅每天要上工,也住在大队给他们准备的知青院子里。

    说是院子也不过两间房,除了结婚后搬出来的,剩下的知青们都住在一起。

    人总是需要单独的空间的,而且在大队里,吃的饭菜也简单,陆江南手里有票证,每个星期给自己改善一次伙食,也挺好的。

    “二手的自行车不好买吧?你找到卖家了么?”

    “没有,县里没打听到,下回我去市里看看。”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闲聊着,走过这段上坡的路,马上就是下坡的路了。

    沈夏来拍拍自行车后座:“来吧,上车!”

    让陆江南坐在自行车后座,她快乐的骑着自行车,‘唰’的骑了下去。

    陆江南也瞧出来沈夏来骑自行车骑的很开心,也就没有说换他来骑,而是从容的被沈夏来载着。

    自行车在下坡路迅速骑过,迎面而来的风吹在沈夏来脸上,风有些烈,刮在脸上有些疼,但沈夏来心里只觉得痛快。

    自行车像是可以劈开风暴的剑,明明只是普通的路,沈夏来心里却升起来乘风破浪的豪情。

    不过每当遇到不太好走的路,沈夏来的豪情都要稍稍停滞一下,然后推着自行车徒步走过。

    马上就要到大队了,沈夏来把自行车交给陆江南,然后背着包开开心心回家。

    她今天也同样回来的比往常要早,沈夏来想抽空帮陆江南把衣服补好,但现在手边又没有针线,家里门也锁着,她无聊的在院子里坐着等家里人回来。

    这时沈夏来又想到,家里人如果瞧见她给陆江南补衣服,肯定少不得要问一问。

    这事儿解释起来虽容易,但沈夏来也知道陆江南的态度,他很不喜欢大队里那些闲言碎语。

    而且这身衣服陆江南也不着急穿,不如拿根针拿点儿线,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再补。

    于是晚上沈夏来继续看高中课本,同时也盯着秋来禄来冬来学习。

    家里只有这么一盏煤油灯,王翠翠和沈春来也在灯下坐着针线,顺便问沈夏来:“夏来,你大姐结婚的时候,你能不能请两天假啊。”

    沈夏来大姐是农历的十一月十七结婚,现在是农历的九月二十,距离大姐结婚差不多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沈夏来点点头:“应该能,我提前和淑文姐说说。”

    她说着话,看了娘和大姐一眼,感觉不太对,沈夏来又看了她们一眼,这才瞧出来她们两人手里缝着的,居然是小孩子穿的衣服。

    沈夏来一看这衣服小小的,用的是棉布,摸上去软软的,很是惊讶的说:“大姐,这衣服哪儿来的?”

    沈春来扑哧一笑:“你这话问的,这衣服自然是我做的啊。”

    “不是大姐,我是想问你做这婴儿衣服干什么,你不会这么着急着要小孩吧。”

    王翠翠说:“你个糊涂蛋,我和你大姐这是在给你做衣服呢。”

    “娘,您说的这话我更是听不懂了,给我做衣服,你给我做个背心我还能穿穿,你给我做个这小婴儿的衣服,我又用不着。”

    “说你聪明,我看你呀笨得很。我和你大姐这衣服是给你照顾的主家做的。我知道人家县里人不缺这身小衣服,但人家不缺,你也不能没这个心意。而且人家对你照顾的很,得记人家的恩。我们给娃做身衣服,等孩子生下来,你就说你做的,听懂没。”

    沈夏来没想过给淑文姐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穿,原因很简单,她的手艺不好,现在只能勉强的缝补一下衣服,让她做身小婴儿穿的,可真是在为难她。

    沈夏来又看看她娘和她大姐做的衣服,说:“娘,大姐,真是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了。等淑文姐孩子出生,我就把这衣服给她,说这是我娘和大姐给小朋友做的。”

    王翠翠嘟囔:“说我们做什么,说这是你做的,这才显得有诚意。”

    沈夏来说:“不要,我可不是有这么好手艺的人。”

    得知沈夏来在她大姐结婚那两天要请个假,李淑文自然同意。

    还拿出一个红色的发卡,又拿出一对搪瓷杯子递给沈夏来,说:“夏来,你替我恭喜你姐姐,这就当是我祝你大姐新婚的贺礼了。”

    沈夏来很是感激的接过。

    搪瓷杯上还印着‘宁安市木材厂’,这应该是淑文姐丈夫单位发的杯子。

    淑文姐丈夫以前也在县里的木材厂上班,后来因为工作表现优异,调去了市里的木材厂。

    沈春来收到了李淑文送的新婚贺礼,喜欢的不得了。

    她把搪瓷杯子放好,把那枚红色的发卡别在头发上。

    沈春来性格温婉,长相也是温婉可人的类型,戴上红发夹之后,整个人显得艳丽了一些,很是好看。

    沈夏来瞧着,说:“大姐,你把那身红衣服换上,我再给你梳个头。”

    沈春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换上了红色大衣,又任由沈夏来给她梳头。

    沈夏来也没有弄什么复杂的发型,只是帮大姐把头发编好,简单盘了一下,再把淑文姐送的发夹卡头发里。

    王翠翠又给沈春来找出来一件相对较新,没有打过补丁的裤子。再拿出沈春来结婚穿的新做的红色棉鞋。

    这么一身下来,沈夏来觉得大姐上半身和下半身非常不搭,但是这些也不重要了,毕竟结婚嘛,只要吉祥喜庆就够了。

    沈春来试好了结婚时穿的衣服,脸红扑扑的,把这些衣服叠放整齐,放回了箱子里。

    很快,日子进了阳历十一月,农历的十月,天是越来越冷了。

    沈夏来努力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每天都慢跑着去县里,再从县里慢跑回家。

    辛苦是辛苦,但沈夏来很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好了。

    也是,运动本就对身体有益,而且现在空气质量不要太好。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现在的沈夏来每天中午在淑文姐家里蹭饭,馒头米饭能吃得饱饱的,还能吃到一些荤菜,吃的有营养,身体自然好了很多。

    现在距离大姐结婚只有一个半月了,家里也开始收拾了起来。

    首先是家里的被褥这些,得拆洗后晾干再重新缝好。

    这是个挺费劲儿的活儿,沈夏来每天晚上回家也得继续忙碌。

    除了被褥,还有家里的门帘,窗帘这些也得洗。

    大姐结婚时人都会来,家里自然得干干净净的,不能有一点显得邋遢的地方。

    冬天洗衣服没了热水可不行,沈夏来看着火烧水,沈福来负责提水,沈秋来则在洗着门帘。

    沈夏来冲着沈秋来喊:“秋来,真不用我洗啊!”

    沈秋来说:“不行,娘说了,二姐你洗衣服太费肥皂了,洗一条床单,能把肥皂用薄一层,太浪费了。”

    沈夏来很不服气:“哪有那么夸张,娘的眼睛又不是显微镜,怎么可能连我用了多少肥皂都能看出来。再说洗这些就是得擦肥皂啊,不擦肥皂洗不干净的。”

    沈秋来说:“那也不能大手大脚啊,二姐,你前两天洗衣服,真的把肥皂用小了一圈。”

    沈夏来真不觉得自己大手大脚,遇到污渍,不就应该多擦点肥皂么。

    她又问沈秋来:“那你洗不干净怎么办?”

    沈秋来很是干脆的说:“能洗干净的地方洗干净,洗不干净的,就放着,没事。”

    沈夏来听了深觉有道理,这时寿来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和沈夏来他们说:“大哥,二姐,三姐,娘,娘好像哭了。”

    沈夏来几人都愣了,心也提了起来。

    “寿来,到底怎么了?”

    寿来结结巴巴的说:“爹娘刚进院子,我本来想迎他们,就看见娘哭了,我就跑回来了。”

    沈寿来说话的功夫,沈长柱和王翠翠也进屋了。

    王翠翠红着眼眶,直接进了里屋。

    沈夏来赶忙跟进去,拉着她的手:“娘,您这是怎么了?”

    王翠翠听闺女询问,没忍住哭得更大声了。

    她一把抱住沈夏来:“二妮,你大姐命苦啊。”

    沈夏来心里咯噔一下,听娘这话,不会是未来的大姐夫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知道刚才爹娘是去奶奶那里,和未来大姐夫的家人商量结婚的事情。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日子,结婚事情都定下来了,而且现在结婚也简单,没什么仪式,自然也没什么要特别商量的。

    不过两家人在一起说说话这是应该的。

    本来是应该在沈夏来家里商议,不过沈夏来奶奶前两天受了风,不能出门。而她是家里的长辈,这事儿不能越过她。于是这事儿就换成了在大伯家商量。

    临走之前,娘还说大姐夫家的人只是去坐坐,喝口水,聊聊天,走走过程就行了。

    谁想娘就这么哭着回来了。

    沈夏来想着,应该也不是未来的大姐夫出意外啊,未来的大姐夫也是沈夏来他们大队的,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如果未来大姐夫,或者未来大姐夫家里人出来意外,沈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王翠翠说:“姚家两口子不要脸,他们一开始给你大姐定下十一月十七就是成心的。”

    沈夏来拍着王翠翠的后背给她顺着气,问:“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翠翠气呼呼的说:“你大姐那婆家,实在是不要脸,居然和我还有你爹说,你大姐定下的结婚日期不吉利,要改,改到明年去。”

    沈夏来自己不信这些,但也知道,现在虽然破四旧,人们也还是偷摸着搞一些封建迷信。

    尤其结婚的日期,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下来的,而是要算的。

    在沈夏来的记忆里,大姐和大姐夫定下的这个结婚日子并不算好,因为在黄历上很明确的写着,冬月十七,忌嫁娶。

    但是大姐夫的家人当初找到沈家来,说他们找人算过,按着大姐和大姐夫的八字,那天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日子。

    沈家人觉得姚青山毕竟是姚家两口子的亲儿子,大姐也是要娶到他们家的,他们肯定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扯谎,也就信了。

    可现在,他们却又说这个日子不吉利,要改到明年,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沈夏来没想明白大姐夫父母这么做的原因。

    她问王翠翠:“娘,大姐夫家里人不满意大姐和大姐夫的婚事吗?”

    王翠翠说:“我家大妮这么好的姑娘,他们凭什么不满意。他们就是在耍心眼,想迟些给你大姐盖房子。”

    王翠翠这话一出,沈夏来一下子听懂了。

    她问王翠翠:“难不成,姚家人要把大姐结婚的日子定在姚家老五之后?”

    王翠翠难过的点点头:“是啊,他们说明年三月份有个好日子,想把你大姐的婚期改到明年呢。”

    说着,王翠翠又哭了起来。

    姚家老五是大姐夫姚青山的五弟,他的婚期是明年正月二十八。

    大姐夫家里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姐夫是家里第五个孩子,也是第三个儿子。

    在他之前的哥哥姐姐都结婚成家了。在他之后还有两个弟弟,姚家老四姚翠山姚家老五姚宝山。

    两人一个比大姐夫姚青山小一岁,一个比大姐夫小三岁。

    大姐夫姚青山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在农村里他这个年龄算大的了。而他一直没结婚,原因也很简单,他家里没什么钱。

    沈家人同意大姐和姚青山处对象,也是看重他踏实能干,人品也好。而且姚家老两口说了,等大姐大姐夫结婚后,就给他们另外盖一间房,让他们搬出去住。

    姚家老二姚银山也是这么做的,至于姚家老大姚金山,他负责养老,还和姚家老两口住一起。

    姚家的房子和沈家的差不多,也是一左一右两间房,现在姚家老两口,姚家老大一家,大姐夫和姚家老五都住在里面。

    至于姚家老四,他跟着隔壁大队的一个木匠学手艺,那木匠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姚家老四就入赘了去。

    沈夏来一直听说姚家两口子比较偏心姚家老五。

    本来按着年龄的顺序,按着结婚的顺序,即便姚家老两口偏心老五,那也得先给大姐大姐夫盖了房,安顿了他们,才能轮到给老五盖房。

    可如果大姐结婚的时间调整在姚家老五结婚以后,那给大姐大姐夫盖房的事可就遥遥无期了。

    沈福来很生气的说说:“娘,姚家他们这是先哄着咱们家,让姚青山和大姐定了亲,再耍了心眼。他们这是吃定咱们家了,现在全大队都知道大姐和姚青山定亲了,大姐对姚青山也有感情,肯定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退亲。可姚青山爹娘如果一口咬定大姐结婚的日子不好,不给大姐夫准备起来,那该怎么办。”

    沈夏来说:“姚家现在住的屋子不大,姚家老两口,姚老大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大姐大姐夫,姚老五夫妻两个,这么多人肯定是住不下的。

    让姚老五先结婚,等到了大姐大姐夫结婚的时候,姚家老两口只要说,老三结婚,家里住不下,那就让老五先搬出去吧。那就顺理成章的先给姚老五盖房了。

    姚家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他们已经给姚老二盖了房,再给姚老五盖了房,谁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大姐和大姐夫。

    而且以大姐的性格,如果不分开住,岂不是要伺候他们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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