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有成长吗？
这个问题姜慈在成年离开孤儿院的那天就思考过, 那时他的手被老院长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干瘦粗糙，裂开后又被风干的皮肤割得姜慈的手生痛, 老院长欣慰地看着他：“好孩子，你长大了, 以后要更懂事。”
要更懂事。
这似乎是所有长辈都喜欢对孩子们说的话, 但却从没有人告诉孩子们, 什么才是懂事。平时调皮捣蛋的孩子某天突然做了一件好事, 便被大人们摸着脑袋夸奖长大了, 懂事了。
而一直乖巧听话的孩子, 某天因为一个反抗就被说不听话, 任性。
姜慈有时候也会为那些大人的评判标准感到愤愤不平。
他从小就是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孩子, 幼年的姜慈还没有完全张开, 可爱的让人分不清性别，他的睫毛纤长, 大大的眼睛漂亮无比, 甚至有一些婴儿肥，他的性格温顺乖巧，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娃娃，任谁都不会讨厌这样的姜慈，哪怕是那种和他处于竞争关系的孩子们, 都愿意凑到姜慈面前。
而姜慈嘴巴紧，从不主动和人八卦，性格也温柔。这让姜慈几乎成为所有人倾诉的对象, 大家有什么心事都会和姜慈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 小小的姜慈成熟极快, 所有人都在夸他懂事，直到被收养家庭送回来后。
我做错了吗？明明我是最懂事的那个啊。
直到后来姜慈才知道，原来所谓懂不懂事衡量的标准竟如此可笑。
……
姜慈骤然从回忆中抽身，如鸦翅般黝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裴文逸轻声答道：“有的。”
这声听起来又软又乖，裴文逸琥珀色的双眼看起来温柔无比：“那就好。”
姜慈还想再说，可这一瞬间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裴文逸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摔倒的姜慈，少年身上香喷喷的，他扶着少年的腰肢感觉只用单手就能把人抱住，裴文逸：“好瘦，以后要好好吃饭。”
肉肉的手感会更好一点。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惋惜：“本来还想多留你一下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四周的墙面开始慢慢剥落，原本安静睡在角落的天天突然直起身体，它迈着小短腿朝着姜慈的方向跑来，却跑不过已经开始崩坏的数据，转眼间就化为虚无，墙面、地板、家具全部化为数据的碎片，四周就像是空荡的黑洞，最后只剩下裴文逸和姜慈所在的区域还剩下一点光。
裴文逸俊美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一丝不甘：“真舍不得把你交给他。”
浓浓的酸味几乎扑面而来，如果是之前的姜慈恐怕还看不出男人是在吃醋，但经历了数个副本，被裴文逸的不同人格花式吃醋，这点变化姜慈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近乎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上前去轻轻抱住裴文逸，少年身上淡淡的香味传过来，裴文逸近乎受宠若惊地回抱少年，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小、小慈。”
“谢谢你。”姜慈搂着男人精瘦的腰，他打从心里感谢裴文逸，这份感谢不仅仅来自于幼年的恩情，还来自于进入游戏后对方对自己的照顾，以及那份真心爱着自己的心，但姜慈知道感恩并不是喜欢，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下定决心开口：“对不起，我对你可能有好感，但并不是那种喜欢。”
这是姜慈第一次直白地说出拒绝。
裴文逸的眼圈微微发红，可男人只是苦笑了一下：“没关系，我知道的。你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我很开心。”
裴文逸比谁都清楚，姜慈其实并不喜欢他，但比起之前的顺从和畏惧，现在姜慈能对他坦言，让他觉得更加开心，这意味着姜慈已经在慢慢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裴文逸心中难得有些不甘，可吞噬一切的黑暗却不给他诉衷情的机会，眨眼间整个房屋都被吞噬掉，他们成了这黑暗空间中唯一的光源，姜慈整个人自带柔光效果仿佛一位圣洁的天使。
下一秒黑暗吞噬了一切，空间归于安静，裴文逸能够感觉到无形的枷锁束缚着自己，他知道这是信息流正在控制他的数据。
这种东西有点类似于网络病毒被发现后的清除手段，首先主系统会找到他这个“病毒”，然后利用通道将他困住，空间越来越小，最终他会被压缩在一个小小的立方中，动弹不得，等待主系统的清理。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做手脚的人是谁，莫闻。连利用游戏的bug篡改副本这种事都能做到，只是在信息流中困住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让人可笑的是系统竟然还认为莫闻是正义的人士，企图拉拢这个披着羊皮的恶狼。
最终裴文逸感觉到无形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眼前才慢慢亮了起来。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孤儿院副本中，电台上的冷风，有些喧嚣，姜慈已经彻底从他制造的幻象中清醒过来，此刻站在不远处，光线有些暗让他看不清姜慈的表情。
就是裴文逸只好转过去对莫闻说：“来吧。”
他颇有点洒脱的感觉在里面，但莫闻知道对方心里酸的要命，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碎片运气好抽到了玩家的身份，恐怕也只能默默成为筹码之一。
莹亮的光斑照亮了夜空，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也落到了莫闻的手中。
姜慈的目光遥遥看过来，莫闻问：“你知道通关的诀窍了吗？”
“嗯。”
漂亮的少年皮肤白皙无比，衬着他的双眼更加雪亮，唇也更加艳丽。
“他刚刚利用了自己的能力，为我构建了一个假想的空间。这么多年来，我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了那道枷锁，可最后却发现，其实我还是在意的。”
“我很在意别人觉得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所以不会拒绝别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永远只知道乖巧顺从。
“我对这个曾经孤儿院的经历太过畏惧，将整个孤儿院妖魔化，这里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院，也许院长和那些老师有些严厉，最终还是努力为孩子们找到了一个幸福的家。”
“我已经不怕它了，也不会担心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懂不懂事了。”
空间里寂寞了一秒，接着系统的播报声响起：【恭喜玩家成功破解自己的心魔。】
【恭喜玩家通过心魔副本，育林孤儿院】
【您将获得以下奖励……】
裴文逸上前握住姜慈的手，他们马上就要通关这个副本，回到游戏大厅，而那些变化随便的boss也会被他们代理游戏，见识有地方，必然会找他们谈判。
白光慢慢浮现，突然凑到姜慈耳边道：“游戏副本在设定的时候，也会去找寻一些真实资料，所以并不是你盲目妖化了孤儿院。”
“这个孤儿院之前确实发生过特大火灾……”
姜慈悚然一惊，下一秒白光吞噬了一切。
……
再次醒来时，姜慈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人来人往的等待大厅中。
姜慈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副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恰好撞到了身后的人，姜慈只觉得自己后背一痛就像撞到了一道坚硬的墙壁。
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男人粗犷凶恶的声音：“臭小子，看不看路！”
姜慈：！！！
“对不起！”
少年慌忙回头道歉，满脸横肉的男人。见到姜慈脸的时候，愣了一秒，四周传来咔咔咔的拍照声，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转过来了！好漂亮！！！”
“靠！极限扮演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美人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土狗，我们要不要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别叫我土狗，我特么叫荀涂！再说了，你看人家想理你吗？就算要联系方式也应该我去。”
身材健硕高大，表情凶恶的男人发现已经有不少围观者在盯着他们，其中不乏一些级别较高的资深玩家，他的怒气瞬间一扫而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耳朵通红地开口：“没、没事，怪我自己走路不看路，你刚才没撞疼吧？”
这羞涩小媳妇的样子都和他那身横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慈被对方的态度逆转，搞得一愣一愣的，他傻傻地摇头，接着就听到莫闻的声音：“小慈！”
莫闻的出现，让人群中安静了一秒。
满脸凶恶的男人表情更加难看，他的腿甚至有些发抖：“莫、莫神。我这……”
“抱歉，我朋友刚才不小心撞到你了，这是赔偿。”莫闻上下打量了姜慈一番，见对方毫发无伤，便直接偷出一个a级道具，递给男人。
那男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道具，连声道歉后转身就跑，四周的人群见状也纷纷散开，只有几个不甘心的玩家，在原地磨蹭了一下，拍了几张照片才离开。
莫闻：“等很久了吗？”
“没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孤儿院曾经真的发生过火灾？”姜慈他耐不住好奇心问。
莫闻：“当然游戏的调查是不会做错的不过那场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真的有人故意拿那些孩子做祭品，就不好说了。”
姜慈沉默了一秒，他灵巧的舌头轻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才开口道：“好吧，作为感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慈朝着莫闻招招手示意男人低头凑耳过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莫闻的耳边，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少年的声音在莫闻耳边响起：“其实我进入虚拟空间没多久就发现了那是片虚假空间。”
可他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拆穿裴文逸，反而放纵对方的小心思。
莫闻的双眼亮了亮，他有些惊喜的看着姜慈：“你……”
【警告！警告！因玩家操作不当，导致本游戏数据崩坏，请注意本游戏即将暂时关闭，全体玩家将陷入沉睡！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突如其来的系统播报声打断了莫问的话，整个空间的上方不断回荡着系统冰冷的声音。
【警告！警告……】
四周的玩家一片哗然，众人震惊的看着天空的上方。
大家的表情或震惊或慌乱：“怎么回事？副本为什么会关闭？”
“等等，副本如果关闭了我们怎么办？我在现实世界中已经要死了，游戏关闭后，我该不会也……”
可这破游戏却丝毫不给大家缓冲垫时间，天空突然变得灰暗起来，细小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这些雪花落在人的皮肤上，玩家们开始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
姜慈咬着唇伸手抓住莫闻的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游戏方竟然会以这种简单粗暴方式来处理事情！
意识模糊之前，姜慈感觉莫闻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姜慈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慌：“莫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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