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岳宁瀚再次见到朱樱的时候,觉得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拘谨稚嫩,总是穿得灰扑扑的小女孩,此时一身热烈的红衣,像是皑皑白雪中的一团火,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红唇明艳,大大方方地笑着对他行礼,就像山林间清澈温柔的一缕阳光。
“见过庄主,见过师兄。”
“免礼。”岳宁瀚应道。
燕归说道:“师父在蜀地找到了另一朵六瓣香兰,但是摘下来就会药效尽失,她打算就在蜀地炼药。一定要确定你现在的情况,才能确定药物的配方。”
“这么厉害?!”朱樱惊喜地说道。
“是。”燕归说着,抓过她的手腕,摸了一阵,神色反而沉郁下来,“你没按照我给你的药谱吃东西。你都吃什么了?”
朱樱为难地答道:“师兄,我前阵子脑袋不好用。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药效如何。我好像是越来越笨。”
“什么。”燕归一愣,叹了口气,“倒也正常。你之前中的无人境也很厉害,你受了接连的刺激,没疯就算是好事了。现在有什么反应,燥热吗?”
“是。”
“看来,在林子里的植物,一般的是毒不到你了。不要吃林子里的动物。”
“完了。我似乎吃过一条蛇的蛇胆。”
“什么蛇?”
“红白花的,很漂亮,看起来是有毒的,眼睛都是红色的,剖开有药物香气。”
燕归一脸无奈:“你怎么乱吃东西,活着真是万幸。这八成就是赤练银蛇,和六瓣香兰相伴而生,以六瓣香兰的花粉为食。但是赤练银蛇属于邪毒,吃了全身发热,内功迅速增长,严重了人就会爆体而亡。你不死真是万幸。可不许再乱吃东西了。”
“那我能吃什么。”
“吃一些药性偏阴或者是中和的药物。其实,你现在几天不吃也饿不死,不如干脆辟谷。”
朱樱不好意思地答道:“我知道了。”
“容我想想。”燕归的手又叩在她的脉搏上,端详着她的气色。
岳松雪问道:“燕伯伯,六瓣香兰花期很短,来得及吗。”
“但总要试一试。”
“毒瘴林里会不会有另一朵。”
“这个季节,蜀地还比较暖和,可能会有。毒瘴林里,恐怕就要往谷底找了。”
“我明白了。”岳松雪说着,握住朱樱的手,“我们一起找。”
岳宁瀚有些伤感地应道:“好,在这里陪着她吧。缺什么就告诉我,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
朱樱笑着摇头:“多谢庄主。其实,我只是缺衣服。至于草药,我自己找就可以,多一个人反而碍事。”
岳宁瀚也笑了:“留他陪你说说话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只要你不嫌他蠢笨。”
岳松雪听他这么说,就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伯伯,等我们找到了药,就一起回去。春天到了,正好可以放风筝。你屋里那个风筝很好看。”
“好,给你留着。那你们这婚礼要怎么办?我想总是要拜堂吧。”
朱樱应道:“我们两个也说过这件事,觉得,不要铺张了。既然可以生死相许,原本也是名正言顺,就无需这些繁文缛节。不过,我原本只身飘零,他也是吃尽了苦头。想不到来了洛城,反而有师兄和伯伯的照顾,感激不尽。别的礼节可以免,拜高堂不能免。先谢过伯伯和师兄,别的长辈,等我们出去了再一一拜过。”说着,两个人拉着手跪下,恭恭敬敬地对着燕归和岳宁瀚磕头。
燕归看得眼眶发酸,反而不好意思了,搀着她起来:“你拜就拜,怎么叫他伯伯叫我师兄。我年纪比他还要大几岁。”
朱樱被逗笑了,岳宁瀚也笑着:“既然燕兄这么介意,那就算了。只叫庄主。”
朱樱想了想,笑着应道:“是,岳庄主,燕阁主。”
燕归无奈地说道:“行了,随便你叫吧,何必这样生分。”
朱樱正在和他们说话,就觉得一阵发热,岳松雪当然感觉到她体温上升,忙说道:“我们要回去了,她不能离开太久。”
“去吧,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放东西。记得来拿,缺什么尽管说。”
“是。”
岳宁瀚和燕归在雪地里站着,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到那一抹红色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地上的一串脚印。
燕归揽了岳宁瀚一下:“回吧。”
“好。”岳宁瀚叹了口气,看了看马车,并没上去,“车赶回去吧,我想走着回去。”
宣奇应了一声,赶着车回去,燕归“啧”了一声:“你怎么叫宣奇回去,难不成要我亲自送你回青峦庄吗。”
岳宁瀚笑着:“都是儿女亲家了,送送我不该吗。”
“谁跟你儿女亲家,那是我师妹。”
“你师妹要叫我一声伯伯,叫一声公爹也不为过。你该怎么叫我?”
“去。一大把年纪了还占人便宜。”
岳宁瀚笑而不语,燕归自己也觉得没趣,顺嘴问道:“也就是说,你家如明,真的不会嫁给我家了?”
“你家飞儿不是有和别人家的婚约了么,怎么还惦记如明。”
“若不是被你几次回绝,哪来的别人家婚约。莫非,真由着她找一个心里喜欢的。若是想用她联姻,还不如嫁到我家。”
“庄里养得起她。星弟两口子视她如掌上明珠,不想她有一点不如意,大有留着她不嫁人的意思。说到底,别管是嫁给谁家,都免不得看丈夫三妻四妾,想想也难过。”
“你就没想过?”
岳宁瀚嘲讽一笑:“哼,比不得燕兄年轻。我头发都白了,难不成,叫人笑话我一树梨花压海棠?”
“少在这阴阳怪气,嫉妒我的娇妻美妾罢了。”
“说起来,尊夫人当年,也是花容月貌。你我当年又何尝不是呢,现在还不是两鬓斑白。看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也有归于一抔土的时候。有什么可贪恋的。”
燕归白了他一眼:“好好好,你了不起,你清高。”两个人沉默良久,燕归突然扭头向背后看,护在岳宁瀚身边。
岳宁瀚也回头看,却见是一个披着黑斗篷,手中拿着铁折扇的女子向他走过来,对他行礼:“见过岳王爷,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我。”
“木姑娘。”岳宁瀚还礼。
木结香笑了笑:“王爷好记性。”
“木姑娘还记得我吗。”燕归问她。
“呃……”木结香愣了一下,燕归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是岳庄主的侍卫。”
岳宁瀚也笑了:“燕兄休要玩笑。你行踪不定,又擅长易容,千变万化,怎么叫木姑娘认得出来呢。我再来为你们引荐。这位是燕掠阁的阁主,燕归。这位是木结香,木姑娘。”
“见过燕阁主,恕晚辈失礼。”木结香忙对他行礼。
“无碍。”
岳宁瀚问道:“木姑娘有什么事吗。”
“呃,没什么。只是,我刚刚来洛城,人生地不熟,偶然看到王爷,想……”木结香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靠近他,甚至是为什么要来洛城。只是,她总是会想起他,想起他抚琴作画,想起他不怒自威,想起他温和的笑意。其实他也并不十分年长啊。
“木姑娘无处落脚吗。”
“是。”
“庄里对游侠一向礼遇,现在庄里正在招收武师,姑娘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考试。”岳宁瀚说着,看了一眼燕归,燕归会意,拿下自己身上的钱袋,递给他。岳宁瀚掂了掂份量,人畜无害地一笑,把钱袋递给木结香:“姑娘先拿去应急,到时候如果考不上,再来找我,我想办法安置你。”
“王爷,我不是来要钱的。”
“我知道。只不过,姑娘只身飘零,在此处人生地不熟,实属不易。还是收下吧。送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切莫推辞。”
“既然如此,多谢王爷。权当是借。”
燕归笑着摇摇头:“姑娘不要取笑,岳庄主家财万贯,怎会为难一小小女子,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此处人多眼杂,岳庄主也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下次有机会,必定盛情款待姑娘。告辞了。”
“是。”
岳宁瀚笑了笑,和燕归一起往前走。走了一阵,燕归小声说道:“我身上这是五十两银子,还钱。”
“五十两?哼。顶多二十两。”
“我说多少就多少。我还说里面有三张银票。”
“你怎么不说里面是燕掠阁的房地契呢。”
“多谢提醒。还钱。”
“去,谁跟你玩。”岳宁瀚笑着白了他一眼。
“这姑娘,格外有一种野性,桀骜不驯。”
“嗯,比你儿子年纪还小。”
“龌龊。”
岳宁瀚冷笑:“哼哼,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明摆着是来找你的。”
“别再说这种话,我年纪足可以做她父亲了。”他皱了皱眉,“看见她,我就想起了如明和朱姑娘,都像我女儿一般。这样想想,说这种话真是恶心。”
燕归嘲讽道:“真是清高呢。”
岳宁瀚学着他的语气:“真是多谢夸奖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