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岳松雪试了半天,终于引燃了这一堆篝火。想不到这庙里还有火石,虽然不很好用,勉强能点火。眼前一片清明,他坐在蒲团上拢火,火光映着他的身影,影子在地上微微摇晃。朱樱穿着他的外衣站在门口,向门外望去。想不到,一门之隔,外面就是雾茫茫的瘴气。到底是因为有什么灵药仙草,还是真有精灵保佑?
他从后面抱住她。
她拍了拍他的手,问道:“你不冷吗。”
“这斗篷很暖和。我做了很久,原来你已经用不上了。”他语气略带哀伤,张开手臂,把她也拢进斗篷里。他只穿着里衣,怀中的暖意让她觉得浑身燥热。
“早晚用得上。”她笑着摇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去,面对着他,“但是你这斗篷做的太大了,被面一样。你披起来尚且要垂地,更何况我呢。”
“等你长高了就正好了。”
“你……”她被他气笑了,连连捶他好几下,“烦死啦!天天说我矮。”
“不是你说了要长得比我高。”他也忍不住笑了,“其实,我想的是,宁可大不要小。你不在身边,不知道做多大合适。重点是先把花绣完,斗篷倒是好做。做大了还可以裁剪,做小了就没办法了。”
她歪了歪头:“怎么这么聪明啊。真是我家那蠢男人吗。”
“不是。是狐狸变的。”
趴在火边的红狐狸擤了下鼻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笑出声来:“那狐狸很是不屑呢。”
他装作不悦:“你这狐狸,老实一点。又没跟你说话。”
“行了,你该睡觉了,跑了一天也累了。明天早上,我送你出去。”她说着就往门外走,“我要回去了。”
“我跟你去。”他抓住她的衣袖。
“别闹,有这狐狸陪你,没事的。它不伤人。”
“不要。”他从后面又抱住她,“不想和你分开了。”
她叹了口气:“不会再分开了。别怕。你这样抱着我,太热了。”
他只得讪讪地松手,她笑着轻轻推了他一下,让他留在屋里,然后就走进在毒瘴气中,消失不见。他拿着自己做的火把要跟出去,却发现,火光刚刚接触到瘴气,便呼一下子灭了。
一片漆黑。
他呆立良久,还是走回火堆旁边,坐在蒲团上,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那狐狸用尾巴扫了他一下,他会意,坐在狐狸身边,试探着抱住它。它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谄媚地蹭了蹭他。这狐狸的皮毛沾在身上,火热柔软,让人犯困。他就靠在狐狸身上,盖着斗篷,守着火光发呆。
她在寒潭之中,呆呆地看着自己。她反复地回想他说的什么赤练银蛇。自己一开始碰到的那条红白相间的蛇,如果说颜色的话,倒也很对。她想起来,自己好像,不仅仅把蛇剖开,还把新鲜的蛇胆给吞下去了。因为她记得,师父的书上记载过一种蛇,就叫什么红白,什么蛇,说是这种蛇的蛇胆有大功效。她当时刚刚进毒瘴林,不会放弃任何可能的灵药。
呕。
该死,早就消化了。
她拍了拍脑袋,她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很碎片。不是一条线,而是颠三倒四的,间或蹦出来几个画面。她突然想起来,夜晚的毒瘴林,本该什么也看不清啊。可是,她再次四下扫视,却觉得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所以……
她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在干什么啊!我最近都吃了什么?能在这里存活的东西,必定都是有自己的药性或者毒性。而我居然不加分辨地乱吃一气。难怪寒暑不侵,难怪……可是这脑袋怎么越吃越不好用了呢。
是了。师兄说,我之前中的毒叫无人境,就会让人脑袋不好用的。也多亏了之前几次中毒,这次才能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可以暂时续命。
她正在想着,就听见“唰唰唰”的声响,必定是那狐狸。果然,林子中,一个黑影窜出来,跳进寒潭之中。
“这是哪里?掌柜?”他被它带进潭水里,只得胡乱扑腾。夜幕中的毒瘴林,没有任何光线,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他正在茫然慌乱地四下看,却被人抓住了双手。这双手很是熟悉,他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掌柜,是你么?”他扑进她怀里,“我一个人好害怕。”
“别怕。”
他的手在她身上摸了摸,语气有些失望:“你怎么穿着衣服?”
“你以为呢?”
“我以为。”
“你以为。会像你梦里一样?”她打趣他。
“嗯。”
她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轻声笑了:“你都梦见什么了啊,这里只有你我两个,说得详细一点。什么时候懂这些事的。”
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便不觉得羞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梦见,和你。总是梦见……我们……你……”
“我?我怎么样?”她饶有兴致地追问,带着他游到了水潭边。他觉得他的后背抵在石头上,这石头又冷又硬,凹凸不平。可是他怀中抱着的温香软玉,让他浮想联翩。
“比我梦里的还好。”他轻声说着,主动捧住她的脸,试探着吻她。手不老实,继而向下游移,熟练又生涩地重现他曾经一遍一遍想过的动作。
这种真实的触感,胜过任何一次想象,让他方寸大乱。
黑暗之中,潭水哗啦作响。
春水荡漾。
狐狸原本在饶有兴致地旁观,看了一阵,便看得累了,不自觉地睡着了。
清晨。
他在她怀中醒过来。
“睡醒了吗?”她笑着问他。她的手不老实,意犹未尽地拂过他健硕的身材,他的衣服被扔在岸上,衣服里的身体,带着累累伤痕,却有动人的触感,让她不禁有别样的想法,想了一夜。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没有被淹死的。”他任由她乱摸乱看,兀自揉了揉鼻子,“呛了我好几次。”
“我都是在水里修炼内功,不会睡着。”
“昨晚,真的是你吗。”他突然警惕地抓住她的手,“一晚上还没摸够?”
“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好梦,梦里的是谁。”她娇嗔,甩开他的手。
他被她逗笑了,她也笑出声来,垂着头,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因为我的缘故,我们,可能不会有孩子。”
“我知道。燕阁主说过。”他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这样正好。我们,随便,做这种梦。不用担心养不起。”
“真是个淫贼。不过我就是喜欢。”
“我也喜欢。”
“现在轮到我了吧?”
“什么轮到你。”他不明白。
“我想,换我对你……”
“那要怎么?”
“你说男人和男人之间……”
“只是,你又没有……”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刚刚醒过来的狐狸,又看见寒潭里哗啦哗啦搅动的水。它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又睡过去。它也知道,自己如果再看,晋江就不过审了。到时候怪哉张三被抓起来吃牢饭,对谁都没有好处。
“叫我什么?”
“掌柜饶命……”
“再说,叫什么?我是让你这么叫么!”
“相公,相公……”
日近中午。
她牵着他的手,领着他,从他来的路走回去。他故意走得很慢,她也放慢了脚步,一路上仔细做标记,一定要记住这条路,又给他指雾气中的每一种植物,给他说都是什么味道,好像是要把两个月没说过的话都说完。他就那么认真听着,虽然很难记住什么。
她扔掉手中的树叶:“算了,不说了。你一定饿坏了吧,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没关系。”他笑着,有些害羞地垂下头。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也笑了:“羞什么啊。”
“我的清白,都交给你了。”
她被逗得扑哧一乐:“噗。说反了吧。男人有什么清白。”
他认真地答道:“伯伯说了,我觉得有,那就有。要为你守身如玉。原本我还在想,你有清白,我没有,你不是太亏了。现在看来,你也不很亏的样子。”
“伯伯都教了你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不是他教的。”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庄主端庄稳重,知书达礼,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正是。”
她眼见着雾气越来越浅淡,终于走到了头。她暗叹一声,推了他一把:“往后走就彻底没有雾气了。你多保重。”
“别说得像诀别一样。我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看来完全可以适应这里。”他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回去看看,报个平安,就回来找你。”
“不必来陪我。我怕天长日久,还是会对你有影响。”
“可是,我想跟你日久天长。”
“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哄人的话信手拈来。”她有些感动,“下次再来,记得带几件衣服和鞋子之类。照我这种穿法,一时干一时湿,坏得很快,补都补不起来。”
“我最会做衣裳了。”
“单衣就好,穿多了热。也不要什么绣花之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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