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想了想,加快了速度,她的轻功奇快无比。她几下子上了房顶,盯着空荡荡的街道。傍晚刚刚雨停,此时地皮未干,泥泞非常。她这一番轻功,在泥地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不多时,一个人影跑过来,她刚要一针飞出去,却认出来,这是岳松雪,遂收了针。
“你来干什么。”她站在房顶上,轻声问他。
他耳力很好,抬头看她,飞身上房顶。他站在她对面,想说是为了盯着她,怕她跑出去找人追捕自己,又不能说,只得保持沉默。
朱樱看出他的意思,不屑地冷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出尔反尔两面三刀?”
岳松雪听出她语气不善,自知理亏:“抱歉。”
朱樱看见他脖子上的勒痕,语气缓和了很多:“不会害你的。想要用你领赏,早就可以去。”
“抱歉。”
“没关系,你怀疑也是正常的。你先回去吧。”
岳松雪向四周看了看:“好像迷路了。”
“我真是服气。”朱樱无奈地拍了他一下,“回吧,我跟你一起。明天再说吧。”
他跟在她身后,到了门口,她牵起大熊。这狗名字叫大熊,其实也不大,就是一条普通的小黄狗。自从被岳松雪制服之后,见了他就躲。朱樱把狗拴在后院,想了想,对岳松雪说道:“最近店里生意不好,快揭不开锅了。你怎么讲。”
“要,吃我吗。”他看着她的眼神,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道。
朱樱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什么啊。我是说,你有没有挣钱的办法。”
“东边有山,山上有兔子,还有鹿,还有……”
“是个办法。”她点点头,“你这武功,打猎不是问题吧?”
“嗯。”
“不错。”她满意地点点头,“要不然你少吃点也行。”
“我这一顿,应该能挺两三天。”他认真地盘算着。
“当我没说,还不至于饿着你。怎么我说啥你都信,听不出玩笑呀。”她无奈地笑了。
他眨眨眼,她推了他一把:“回去睡觉啦,明天好好打猎。有钱了给你做新衣服。”
“原来你会武功。未必打不过我。”他突然说道。
“要不然我敢收留你吗?你看看你自己,比驴马还高还壮。”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行走江湖,很容易吗?深藏不露不行吗。”
“不是。那这狗有什么用。”他瞥了一眼大熊,“小东西,只会夹着尾巴。汪汪叫。”大熊被他看了一眼,就恐惧地呜咽起来。
“陪我说话喽。”朱樱摸了摸狗,叫起来,“汪汪汪!”
岳松雪被她逗得笑了,她自己也笑出声来:“不过,现在我多了个伙计,那就不用跟狗说话了。”
“我也不很会说话。”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总比它强吧。”她笑着拍了拍狗头,捋了两把。他这才看清她脸上浅浅的两个小酒窝,不知怎的,被她带动着傻笑起来。
次日早,岳松雪刚刚起床,要开门却没打开。她拍了拍窗户,他打开窗户,她把菜递进来:“有人在追查你,今天你在屋里待一阵子吧。被发现了,就装作哑巴,不要乱说话。”
他有些紧张,握了一下她的手,她大窘,用力打了他一下:“什么毛病?怎么占人便宜啊!教了你男女有别,白教啦?”
“不是。他们很凶,你一个人。我还是走吧。”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跑不掉的。为了抓你,城里戒严了。”
“你交我出去吧。”
她看了看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和迟疑,可是又看见他不合身的衣服,脖子上的勒痕。她叹了口气:“行走江湖,义字当头。来投奔我就是相信我,交你出去我亏心。”
“说实话,我不很认识你。相信也是刚刚才有的。”
“不想死就闭嘴!”她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噤声,端着菜躲进屋里,吃起来。果然已经断粮了,今天只有菜汤,没有主食。他想起她看着自己吃饭时候那肉疼的眼神。他一开始不知道她心疼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在心疼粮食。他混了个半饱,蜷缩着坐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客店大堂里,朱樱倚在柜台上,懒懒地扇着蒲扇,昏昏欲睡。最近边关有些紧张,两边的民间贸易几乎停滞了,客店的生意极度惨淡。
“有人吗。”一队官兵进来。
“诶。”朱樱看见他们,笑着应了一声,忙站起来去迎,“各位官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找一个犬奴。从小王爷的府里走失的。”官兵的头领拿出一张悬赏令,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像。朱樱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这上面的人,和岳松雪可以说是一模不一样,画风过于离谱,上面写了他的年岁身量。原来,他二十二岁了,比自己稍年长一些。
“没见过。”她看了几眼,装作想了想,扇了几下扇子,摇摇头。
“有没有生人。”
“最近客店生意难做,好久没有客人了。实在没见过什么生人哪。”她笑意盈盈,轻声慢语地说道。
“搜。”这官兵下令。
朱樱心里还是紧张,却装作若无其事,心说怎么办?那家伙武功到底有多好?有没有可能,两个人能打过这么多人。正在想,却见几个官兵正和那扇紧锁的门较劲,用力砸门。
“开门,搜查。”
“别了吧,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仓库。”她赔着笑,想拿出银子打点,又拿不出银子。
“打开!”他厉喝道。
她只得开门,岳松雪就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朱樱想了想,突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这日子不能过了,你个天杀的啊。”哭着,就扑过去,用扇子连连打岳松雪。岳松雪被她又哭又闹的样子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木然坐在地上挨打,连躲她都不敢。
“这是谁?”官兵问道。
“天杀的啊……这是我男人……”她哭着,只顾撒泼,“他家里骗了我爹娘,让我和他定亲,想不到是个傻子啊。不会说话,犯起疯病还咬人打人啊……天天关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这日子怎么过啊……”
“你男人?早点说出来也就罢了,何必遮遮掩掩。”那官兵看她哭得惨,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还以为是私藏了犬奴。”
“带他走吧!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就带他走吧……”她跪坐在地上哭诉着,“谁爱要谁要吧,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乍一听,真以为她要交出自己,心里害怕,可是一看,又觉得不像,只得噤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官兵看了一阵子,突然起疑心,正要下令抓捕岳松雪,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却听又有人从后面过来:“好乱。都安静些。”
众人都看过去。这人一身黑色华服,浓眉大眼,却很清瘦,看起来似乎病弱不堪。他咳了几声,身边的仆人走过来,拿着他的腰牌:“见了敬王府小王爷,为何不跪?”
众官兵忙跪下见过小王爷,岳松雪认出他来,这正是杨昭文,他的小公子。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这位店家。这是你男人?”杨昭文慢慢走过来。
“正是。”她擦了擦鼻涕眼泪,跪起来行礼,“民妇见过小王爷。”
“免礼。因为我手中走失一个犬奴,父王认为有辱皇家威严,必定要追查到底,实在是扰乱民生,误了店家做生意。”杨昭文说着,又咳了几声,“你一个妇道人家,一边照顾痴傻的丈夫,一边照顾着客店,实属不易。”他说着,从怀里拿出钱袋,扔给她:“照顾好你丈夫。”
“是。民妇谢过小王爷大恩。”朱樱接过钱袋,对他谢恩。
“这狗,是哪里来的。叫唤得心烦。”杨昭文看向她的狗,皱了皱眉,“来人。打死。”
“小王爷,何必和一条狗一般见识。我丈夫靠不住,这是店里唯一的看门狗。”朱樱心里一紧,忙说道。
“客店生意,应当迎接四方来客,看门狗岂不是阻了生意?”杨昭文深深地看着她,“既然舍不得打死,那就赶快送走。不要误事。今天再搜不到人,只能开城,到时候,生意会好一些。”
“是。”她会意,深深地对他行礼。
“走吧。接着追查。”杨昭文一挥手,带着官兵离去。
朱樱送着他们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忙关上大门,颤抖着手倒了碗水,一饮而尽,终于冷静下来。她打开钱袋,里面是一些成锭的银子,沉甸甸的。
岳松雪走过来,她低声说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这是你家小公子给你的。”
“走?去哪。”他有些茫然。
“中原。”
“中原?”
“中原地界,不是戎族的地盘。他们就管不着你了。”她说道。
“嗯。”他不安地应了一声,“你也去吗。”
“想,又不太敢。”她眨眨眼睛,“如今,有钱了。留在这里,也的确危险。或许是老天安排的一场缘分呢?”
“什么是,缘分?”
“就是,上天注定要发生的事,因缘际会。”
他还是听不懂,什么因缘际会,什么注定。只是,他知道,自己要随着这个可以信任的人,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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