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弄错了吧。我不是随便玩的人。”唐焰声音硬邦邦。

    其实贺一洐在被推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拒绝了,长睫微垂,掩下失望,虽然结果也没太出乎意料,总归是他太唐突:“没有弄错,也没有要跟你随便玩。”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喜欢的你,这对我来说也很突然,到现在都毫无准备,但我说的每一个字其实都想过了很长时间。”

    “想了很长时间,却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坦白告诉我。”唐焰面无表情说道。

    要不是今天遇上了,他真不知道贺一洐有这样一面,亏他以前傻兮兮救过人,那个时候,他抓着贺一洐从巷子担惊受怕跑出,这个人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宽肩窄腰的人,落在月色光华中,就连凌乱脏污的衣衫都是好看的,可好看的皮囊下,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连真诚都谈不上,还让他相信喜欢,未免太侮辱他的智商。

    “给我时间。”这句话贺一洐说的很艰涩,林笑和他们贺家的关系可以讲清楚,可能会很令唐焰惊讶,但也不是不可告知的秘密,唯一难以启齿的只是自己……太脏了。

    今天一定把唐焰吓到了吧。想到这里,贺一洐不可避免浮现一些懊恼。

    唐焰疲惫摆手:“不必了。”

    夜风吹得醉意都散了,混沌的大脑也变得清醒,贺一洐再近前一步,唐焰却接着后退,于是贺一洐也就定在原地:“就算是拒绝,也别害怕我好吗?刚刚是我冲动了,抱歉,你就当今天我什么也没说。”

    说出的话怎么可能当做没听见。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一切都会随之发生改变。

    有点难过。

    是比拒绝任何一个人都难过的一次。

    这不对劲被唐焰归结于他是真心实意将贺一洐当做朋友,可惜……往后他们还会是朋友,但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

    贺一洐是最好的同桌最好的室友,哪怕总会逼自己念书,但也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仔细想想,课间的奶茶、晚上的夜宵,一柜子穿不上只好丢给自己的衣服鞋子,都是特意准备的吧。

    “以前就说过,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所以,往后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贺一洐一直紧紧盯着唐焰,也看出唐焰从愤怒变成难过,手捏着衣服下摆,双眸晕出水光又转瞬即逝。

    明明被拒绝的是自己,要难过也是自己难过,唐焰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去医院吗?”唐焰率先打破沉默,再说话时已经没有波澜。

    男生点点头。

    两个人又沉默去了医院,一路无话。挂号的小姐姐认出这两个颜值超高的男生,其中一个前几天还来看过皮肤科,现在又换成另一来看病,两次都是对方陪伴,于是笑着调侃:“你们关系可真好呀。”

    贺一洐看向唐焰,唐焰只是弯弯唇当做回答。

    这次看医生,脱下衣服就能看到贺一洐身上有几块大淤青还有些小擦伤,最严重的就是拳头,五指关节全烂了,唐焰看得直皱眉。两个人都沉的住气,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把为什么打人这件事心照不宣揭过。宋知也在短信里给唐焰说了那帮人已经上了救护车,自己安全回到集训队。

    行吧。就当自己局外人好了。唐焰心说。

    本想从医院出来就让贺一洐回家,但伤的重,贺一洐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最终还是一块儿回了度假村。

    折腾一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在电梯里,贺一洐摁下两个人住的楼层,唐焰却又摁了一下,就在亮起的那个键上方:“晚上我去找俞友红玩,你自己好好休息。”

    “那还回来睡吗?”贺一洐靠着金属的电梯壁,平淡问道。

    唐焰刚迟疑,正好这时电梯“叮”声响起,贺一洐没有再等他回答,只是自嘲地笑了下,走出去。

    电梯门再缓缓合上。唐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里的不舒服:“笑屁!”

    站在电梯外的贺一洐并没有听到唐焰的愤怒,室内暖洋洋,他的心里却结了一阵寒冰。粗暴将手里的绷带撕扯解开扔到垃圾桶,双手比之前看起来更恐怖一些,血痂因为粗暴的动作重新裂开,又在流血。

    贺一洐一点也不在意,他低着头,掏出手机,取消掉今晚包场的温泉。

    “嗯,不要了。东西全都扔了吧。”

    附近最好的温泉屋,包场一刻千金都不止,比俞友红叔叔投资的这间度假村高端不止一个档次,他还让人准备了最好的浴衣、香薰和食物,既然不想让自家小朋友和其他人一起泡汤,那么只好给自家小朋友最开心的体验。

    不过,都没必要了。

    第二日贺一洐一声招呼没打就走了,谁也没联系上。俞友红让唐焰问问什么情况,唐焰不耐烦推拒:“他本来就没说跟我们一块玩,走就走了,我去问肯定要给我撅回去。”

    俞友红才不信:“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看你就是骑在洐爷头上,他也不会说你一句。”

    “瞎说什么……”

    “哪有瞎说,看平时洐爷怎么对你的就知道啊。”

    “走开走开,要问你自己问,我不去。”

    天之骄子被人甩了脸子,是不会再理他了。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临近过年前几天,俞友红他们在京市玩了个够本才要回海市,贺一洐再没音讯,肖东对此避而不谈。

    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只有肖梦染很郁闷。要是知道唐焰来这边三天两头不见影,后来只窝在房间里看书写她看不懂的物理题,那还不如留在海市跟小姐妹们逛逛街吃吃饭呢。

    而且正因为跟肖东来都来到京市,肖家老爷子也在京市,她爸让她陪老人家过完年再回来,这算什么事儿啊!

    唐焰没买回海市的票,林笑在京市过年,他回海市就没有必要了,那里本来也不是自己家。

    他决定等俞友红他们走了后去西城看爸爸。好多年没跟唐有强过过年,这次他腿出了问题,归根结底自己还是担心的。

    时近年关,京市的天已经很冷。唐焰给自己买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给唐有强买了几身大红色的加绒内衣,唐有强这个人俗,尤其喜欢红色,觉得红色热闹喜庆,他看到自己这么喜气洋洋肯定很高兴。

    想着唐有强高兴,唐焰自己却没怎么高兴起来。

    可能还是不喜欢这个城市吧。

    干燥、寒冷,人来人往地总是匆匆,有点格格不入。

    出发这天唐焰去的早,坐在火车站候车厅丧气十足地翻着从集训队薅过来的题集,可能不高兴还有做题的原因,一时逞强被屎糊了心,给自己拉过来这么大的工程,还是当一个大混子快乐。

    林笑知道自己开始好好学一定很开心。

    不过他还是不会留在海市上大学,不想再给林笑增添什么负担,她跟贺云枫好好过就好。

    想到林笑,福至心灵的来了电话。还是贺云枫来的。

    贺云枫很少给唐焰打电话,一般只有在真的很要紧的时候才会,唐焰赶忙接起,那边声音嘈嘈杂杂。

    “你现在在哪?”男人的声音也很着急。唐焰犹豫要不要说京市,贺云枫就接着往下说:“不管你在哪赶紧买张来京市的机票!你妈她出车祸了在急救!”

    唐焰脑子嗡嗡的,等贺云枫报上医院挂了电话他拖着行李在候车厅飞起似地狂奔。

    他是真的有点讨厌这个城市了。自从来到这里,唐有强、林笑、宋知、贺一洐,他妈的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贺云枫在手术室外看到唐焰风尘仆仆飞奔而来有点惊讶,但很快就被沉痛取代。两个人都很狼狈,唐焰满头大汗,羽绒服提在手里,贺云枫则一反过去社会精英的一丝不苟,头发塌陷,衣衫皱巴巴也没心思整一下。林笑车祸他也一样在车里,只是所有灾难好像全都让林笑一个人扛,除了身上擦伤,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都在手术室外等。

    一个多小时后,林笑终于可以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骨头脏器都没大事,是血管破裂导致大吐血,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吓人,而且不幸中的万幸,林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唐焰惊讶,贺云枫对这个有孩子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但其实他也就比唐焰早知道一点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就两个月,很小。”

    事发突然贺云枫将贺竹拜托给妹妹贺云慧照顾,自然也就让贺云慧知道了林笑车祸又怀宝宝的事,贺云慧把这事儿告诉了贺海,贺海再是不喜林笑,毕竟身上还踹了他贺家的种,态度比以前有了松动,贺海夫妻俩决定屈尊纡贵去医院看看。

    唐焰整晚没睡守候在林笑病房,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新来的宝宝是不是还好,林笑第一次这么虚弱又苍白着脸,他真的没办法不担心。自从唐有强不能再抚养他,这个女人再难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哪怕有许多缺点,她永远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早上唐焰昏昏沉沉从水房洗个脸,贺云枫迎面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一会儿有人要来探望你妈。”贺云枫顿了顿,移开视线:“你先去外面吃个早饭吧。”

    唐焰明白了,这是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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