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花盆举在脸前，眼睛还滴溜溜乱转，贺一洐没看周围的人，只问唐焰：“他们要跟你打架？”
其他人震惊，谁要打谁这位帅哥眼睛那么好看居然是瞎的。
蒋其琛最先从新来的大帅逼的颜值攻击中醒过来：“焰爷，这是你朋友？”
“应该是吧。”唐焰喉咙里咕噜了两下。他没想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想法，贺一洐这种好学生跟他不是一路人，况且两人也没见过几面。
这边刘悦然看也没看贺一洐，他捂着肚子咬牙：“唐焰！要不是你今天就退学我跟你没完！一粒老鼠屎搅坏一锅粥，也不知道是怎么来一中的，跟你同过班真是耻辱！”
唐焰心如止水，对这种战斗力为零的，他刚刚一脚连平时一半的力都没用上，打几句嘴炮毫无意义。
还好铃声及时响起，唐焰更懒得跟一帮傻逼纠缠。
倒是清冽的声音划破了一片嘈杂：“要是不退学，你想怎么没完？”
所有人纷纷一默。新来的不知什么身份，但能跟唐焰一块儿玩的想必也不好惹，更何况这人看起来就非常的贵气。
一条手拽过贺一洐的衣袖想将他拉扯着倒步离开，然而贺一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脚下半点都不动。
唐焰这暴脾气如今却是动手也不能动手，自己要退学的事他不想把无关人员纠缠进来，而且这无关人员还是站在自己这边，于是只得闷着声喊了句：“小一。”
“……”贺一洐搞不懂他哪里坐实了这种称呼，却被低低的声音喊得心头一颤，男生看了唐焰两眼将自己胳膊抽出来，过了片刻才挪步跟唐焰离开。
其他人回味过来刚刚被问时沉默的原因，没来由的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蒋其琛本想和唐焰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他跟唐焰关系不错，退学的事他其实心里也不好受，但学校的决定已经无法改变，今天这一闹更绝了班上某一部分人跟唐焰表面平和的关系，作为班长跟唐焰站在同一边有点不像话。
忍了又忍，蒋其琛还是跟胡颜打了个聊聊的眼色才跟刘悦然说道：“悦然，你还好吧？”
“没什么问题。都打上课铃就都进教室上课吧。”刘悦然看着唐焰和贺一洐走上楼梯，消失不见，眼神晦暗。
唐焰摸着软绵绵的颈枕往楼上去。班主任的办公室还要上两层，他是那里的常客，熟得很。还好今天也不用再见什么牛鬼蛇神，唐仁礼已经跟学校沟通好同意退学，他来就签几个字交接下完事儿。
走了两步，再也看不到让人心烦的人，唐焰脚步就慢了下来：“你今天不上课怎么突然跑一中了？”
贺一洐：“从别人那听说你出事了，所以过来帮你跟你们老师解释那天发生了什么。”
“别解释了，我都说好退就退，大老爷们儿说的话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唐焰骄傲地扬扬下巴，然后想起这好像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又把下巴收了回去。
“……”
“你还是回去上课吧，别被老师骂了，我这样的就是前车之鉴懂不懂？”
身后的人一时没声音，唐焰也没管继续说：“不过多谢你啊大兄弟，还想着跑来给我澄清，真是好学生里的模范。”
“接下来要准备怎么办，有想要去哪里念书吗？”
“不念了。焰爷是自由的灵魂，不应该被课本束缚。”
两层楼总算上完，唐焰不准备带贺一洐继续走：“行，我马上就要自由身了。你就到这儿吧。”
少年站在台阶顶上，贺一洐站在两级台阶下。
他低头看他。眼尾发梢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恣意，穿堂而过的风掀起他的一点衣角，带着一点洗衣粉的味道。
是清新的薄荷香。
贺一洐脑子有点乱，退下两步：“我在校门口等你。”
哈？为什么要等他？唐焰莫名其妙被贺一洐接过书包接过颈枕接过多肉，然后目送他下了楼梯，懵懵逼逼地去了办公室。
除了想问他要一中的学习资料唐焰想不到别的理由。
老师没有说什么，很明显看得出来送走唐焰这一号人物也是松了口气，所以唐焰很快就从学校里出来，手里只比来时多了个文件袋。
唐焰这一段高中生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
少年也不在意大家态度，在校门口左看右看，说好了要等他的人连根头发丝儿都不见，前校霸大人还蹲在“学无止境”的校训下快半个小时，终于认清自己被鸽还被骗了资料的事实后气得一拍屁股走人。这也是后话不提。
骗资料的贺一洐其实早坐在肖东的车上，一脸不耐烦。
只是这不耐烦被原本他的冷意所掩盖，所以并不很明显，在一旁的肖东根本没看出来。
甚至还想笑。
“你哪里搞来的这些破玩意儿，还小猫咪盆栽，小舅爷，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贺一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多肉，粉红粉红的花盆边缘竖起了两只猫耳朵，上面的大脸猫傻乎乎的冲他笑。
唐焰才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儿。
“你找我干什么，要没事我走了。”贺一洐看着头痛，将白瓷的那一面翻转过来。
这回肖东奇道：“肖梦染说你来一中，不是你找我有事儿？我可是上着课就跑出来的！”
“那你还是回去上课吧，别被老师骂了。”
贺一洐打开车门就要走，却被肖东一把抓住颈枕：“等等等等，我还真有话要说。”
“说。”贺一洐把颈枕抽了回来，顺带拍了两拍。
“你姐今天中午的飞机过来，现在差不多要落地了，本来准备让她自己来告诉你的，但是想想，你没去看医生这回事儿可能要包不住，所以……”
“什么你姐。那是你奶奶。”贺一洐想了想，还是松开握住车门的手：“去你家。”
嗻。肖东下意识麻溜发动汽车，脑海里却浮现出小太监低眉顺目的样子来。
丢了包丢了多肉的唐焰气了不到半天就自我痊愈，开始把无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开店之中。
不到半个月，他和李枫眠在秀水街的枫糖就开始挂牌卖衣。秀水街这边卖的都是平民衣鞋，枫糖这个小潮牌驻进去倒也挺和谐，反正他们卖的价格都不贵。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秋。
一切准备妥当，唐焰自是一番嘚瑟在朋友圈里发了开店通告，他没想过要搞大，就是炫耀炫耀他如今也算是小型企业主的身份，但一发通告，唐焰微信就炸翻了。那帮在肖梦染家宴会认识的崽子，对他这个店好奇的不得了，非得要给他送花篮来给他暖店，他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要收的啊！
排面，这就是他焰爷的排面！
当然一中这边也有人跟唐焰说了恭喜，像是蒋其琛那几个跟唐焰还算不错的，唐焰也没因为退学的事跟他们发生龃龉，该怎么说话还是怎么说话，只是毕竟都不在一个学校，那边忙着学习，他已经变成社会人儿，聊不了几句也就散了。
人生嘛，总不就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的人谁也不能陪你到最后，同行一段时间已算是缘分，这没什么好唏嘘的，不在意就是。
枫糖开业恰好选的是明川秋季运动会的日子，这个不到三十平的小门脸，唐焰还真正儿八经搞了个剪彩活动，一帮逃了集体活动来给他暖店的人跟着瞎玩了一阵，又被李枫眠这老奸商忽悠着买了一堆衣服，唐焰摸摸钱包，决定中午带他们这些二傻子搓顿火锅。
火锅店定在明川附近，二傻子们一上午在各自班里不见人，下午还是要去露个脸，他们有钱归有钱，但谁也不像唐焰这么没规矩，大体上来说还是家里培养的乖宝宝，单纯的很。
怎么说呢，唐焰和他们相处起来挺舒服，谁也没问他退学的事，不是刻意避开，而是真的不在意，他们跟他当朋友也不是为了搞学习比家世，单单只是想与他交朋友而已，至于酒吧事件谁爱信谁信，警察都没找唐焰一中老师倒是比警察还厉害，这帮人是不信的。
所以唐焰又开始犯戏瘾，还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红锅咕嘟咕嘟冒着泡，唐焰大喇喇朝嘴里怼了口啤酒：“……我吧，小时候住过坟场，跟我爷爷看过太平间，一般人都得戴个金啊玉的压压身，哥不用，哥从小就带辟邪buff，有盗墓的还想收我为徒，还好家里人没答应，不然我现在估计……”
“现在怎么了就？”
“不，现在估计就进去了。”
“……”
一顿火锅吃得宾主尽欢，没李枫眠看顾唐焰又讲的兴起没留神就多喝了点，人也有些晕乎乎，不该啊，唐焰摸着自己的酒量，又看了眼桌上的瓶子，操，夺命大乌苏，真不是一般上头。
但他怎么能在这么多崇拜他的粉丝面前露怯，于是假装平静，借着结账的机会先出去吹吹风。
外面阳光正好却一丝风都没有，唐焰被烤得暖融融反而越发醉，他拍拍热气腾腾的脸朝便利店过去，准备吃支冰棍醒醒神，刚迈了两步就看到林笑女士的身影正往这边走。
登时七分醉意也醒了六分。再一看，果真是林笑。
唐焰有点慌乱，这不是放假时间，他当场被抓“逃课”林笑可不会放过他，要是押着他回一中跟老师道歉那岂不是穿帮了？
他想过会穿帮，但没想过会这么快，这段时间天天就忙着跑店铺，一天清闲日子都没过他就被抓也太惨了吧！
贺一洐拎着一瓶水刚踏出便利店门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朝他跑来，与那天夜晚在巷子里不同，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灵动的眉眼、飞起的发丝，都好像沾了什么闪耀的东西，下一瞬间就会燃烧起来。
像是镁遇到氧气，钠掉进了水里，他又遇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人。
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很多次的想起这个人，这个人就好像是一片漂浮在汪洋里的羽毛，轻飘飘划过毫不起眼微不足道，只是有一次在心理治疗的时候，医生问他，你想象下最近曾感到快乐的场景。
他闭上眼，想起了唐焰。
贺一洐下意识后退两步，却又忍不住张开手。
非常急切朝他冲过来的人，一步、两步……然后和贺一洐擦肩而过，跳进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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