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贺一洐看着唐焰走过来。

    绕过垃圾桶,绕过陈设,绕过一帮混混,走到自己旁边,转身。

    “这我朋友,怎么,他让你不高兴了?”唐焰一偏头,眼尾上挑。

    陈设自然是认得唐焰的,都是占山为王的家伙谁不认得谁:“你想管?”

    “我罩的人,你说我管不管。给个面子,大家都不难看。”

    “呵。唐焰,你他妈再能打也是一个人,再带着个拖后腿的,你以为……”

    “谁说我是一个人?”唐焰语气轻慢,下巴微微扬起,有种说不出的挑衅。

    就在唐焰话音落下的时候,杂乱的脚步声在远处响起,棍棒在地上乒乒乓乓拖行,有人喊:“焰爷!”

    间或着,呼喝着焰爷的声音高高低低,由远及近。

    人数倒是不少,配着让人汗毛竖起的棍棒划地声,陈设敛起了刚刚嚣张。

    唐焰朝前走了几步,兜里右手动了动,这让周围几个混混下意识后退半步。

    但唐焰只是掏出右手弾弹陈设肩膀上并不存在灰:“识相点就给我让开。不识相,下一秒我就能让你横着进医院。”

    陈设冷着脸,不语。他不是什么好威胁的人,但唐焰之前带人差点把陈天盛打死的事才刚刚耳闻,这小子难得也是个说到做到的狠角色,所以不得不掂量掂量。

    唐焰却不再给陈设思考的时间,他转身回去,抓住了贺一洐的手腕。

    与外表截然不同,唐焰的掌心冰冷,肌肤相触的瞬间,贺一洐轻皱了下眉倒也没挣开。少年比他矮一点,此时他能清楚看到唐焰头顶的发旋,和他微微露出一点的白皙后颈。

    唐焰牵着贺一洐大步朝外胡同外走去,大摇大摆,无所畏惧。

    “记住了,老子的人你们别想动他。”

    撂完狠话,唐焰豪气万千地走出死胡同拐了几个弯,绷在胸口的一口气才长长地舒了出来:“这陈大狗你以后见了他就跑知不知道?谁跟你一样老老实实叫你去死胡同就去死胡同,还一个人?笨啊!姓陈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呸!”

    唐焰松开贺一洐的手,循着棍子拖地的声音又拐了个弯。

    跟着唐焰的贺一洐这才看到一个黑脸壮汉站在小胡同里,一手拿着半截烂拖把在地上划拉着,嘴里变幻各种音色焰爷焰爷的喊。

    贺一洐失笑,这可真是口技界遗落在外的明珠。

    “别喊了。”唐焰挥挥手。

    黑壮的男人看到唐焰出现的瞬间,立刻丢了拖把飚出两泡泪朝唐焰冲了过去:“吓死我了,我真怕你会被陈大狗捅死在街头!”

    唐焰自然又是一脚:“老子没那么锉。最多两败俱伤。”

    早有防备的李枫眠贴墙避开,想着这点儿时间唐焰也不可能受伤,于是视线从唐焰移到他身后的贺一洐身上。

    李枫眠哦豁了一声。

    设计师的商业触角哔哔发动,这帅哥身上高岭之花的气质,简直不能更贴近他最近冬装的设计灵感。

    要是能让他穿上自己设计的大衣走上一圈,想想都觉得荷尔蒙炸裂!

    李枫眠换上笑脸,手脚麻溜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帅气撩了下额前碎发:“救命之恩,必留姓名。我是枫糖服饰有限公司总裁,李枫眠。”

    “走不走?晚上还要打扫影棚,你想熬夜?”

    “走走走!”李枫眠把名片朝贺一洐手里一塞,赶紧跟上唐焰。

    唐焰看了下贺一洐:“虽然不知道你跟他们结了什么仇,但那帮人很危险,你以后尽量别一个人走。总之,自己小心点吧。”

    唐焰把手插进了兜里,又恢复成懒洋洋的状态,抬腿就要朝摄影棚方向走。

    偏偏李枫眠这个没什么眼力见的跟了一句:“你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喝杯咖啡定定神?”

    唐焰一踉跄,要不是觉得有乖宝宝好学生在,他真要当街把这蠢逼锤爆。

    “喂!”唐焰朝李枫眠怒喊:“你是不是忘了待会儿要去做什么东西?嗯?”

    最后一个嗯带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李枫眠思绪回笼,想起这个自己确实理亏,便可怜巴巴缩了缩脖子。

    贺一洐本来在想些别的事,但被唐焰的无端炸毛挑起兴趣,换个地方喝杯咖啡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只是微微看着二人顿了下,便拿出手机:“好。等我先打个电话。”

    我不想等!好学生这么晚不回家可以吗!是题不好做还是试卷不香你来喝什么速溶咖啡?

    “那个——”唐焰刚伸出尔康手,贺一洐就拿着手机拐出巷子,不一会儿就又拐了回来,然后朝唐焰以及已经躲在唐焰身后装死的李枫眠点了下头:“可以了。”

    唐焰心想,算了,都乖乖跟家里人打过招呼我还赶人家也忒不厚道,于是招招手:“走吧。”

    再回摄影棚已经八点多了。

    喝了酒还是不一样,唐焰有点困,一到地方就摊在沙发上不愿意动。

    坐在旁边的贺一洐感觉到左膝一团温软,是那件橙色外套,和它主人一样散漫又放肆,被挤蹭得皱巴巴摊在自己膝头。

    贺一洐瞥了眼唐焰,那家伙半闭着眼,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想甩开衣角的手又松开。贺一洐想起家里养的吉祥豆,一只浑身雪白的矮脚猫,每天中午都会躺在他的窗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翻开肚皮打呼噜。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李枫眠从隔间里出来。

    “这你们做的衣服?”贺一洐扫了眼沙发上桌上乱扔的男款,有一件袍子一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唐焰拉起来垫腰。

    “可不是么。你要喜欢我打包白送你。”李枫眠给三人都泡了咖啡,一杯给焰爷一杯给贺一洐,最后一个自己一口干掉,存了要让贺一洐当枫糖活招牌的心思,李枫眠卖力推销,最后又有些泄气:“不过这些样衣都是焰爷的尺码。”他大概也穿不上。

    贺一洐视线转向正小口小口喝着咖啡的唐焰:“模特?”

    “他是枫糖带货一哥。”李枫眠调弄着待会儿要拍摄用的单反,挤到贺一洐跟前:“怎么样,衣服还是不错的吧?”

    单反伸过来,四方屏上亮着唐焰昨天拍的样片,破洞牛仔搭配oversized的拼接卫衣,少年长腿微曲仰靠在道具钢琴上,嘻哈和古典,不羁和高雅在同一个空间碰撞,产生非常独特的美。

    这非常唐焰了。

    唐焰。贺一洐挪来目光顶了顶后槽牙,一路上他们已经交换过姓名,这名字,也符合他的气质。

    “是不错。”贺一洐中肯评价,主要还是模特加分。

    “那我送你两件……”

    “不用了,谢谢。”

    “不是不错,是简直完美,看了我的卖家秀还不想买来穿的人除了审美观扭曲没别的解释。”唐焰已经喝完咖啡,他抬高手臂如投篮般把塑料纸杯一抛,正中棚里的垃圾桶。

    猝不及防被质疑审美观的贺一洐抿了一口咖啡,不语。

    唐焰懒懒起身朝化妆间去,李枫眠也就抢了唐焰的位置,叭叭叭吹嘘他的枫糖多牛逼多受欢迎,要拉贺一洐当他下季模特的心思呼之欲出。

    手里的咖啡已经冷掉,贺一洐淡淡把杯子搁在桌上。

    “你们有注册商标吗?”

    “诶?”

    “公司法人是谁?”

    “???”

    “你们的企业组织机构代码是什么?”

    “……”

    懵逼三连。李总裁扣着脸,觉得自己好歹也二十七了,怎么被个高中生给问住了?

    就在李总还在怀疑人生的时候,已经觉得乏味的贺一洐站起了身,朝他略略点头:“我就不久呆了,你们忙——”

    “哗啦——”化妆间的帘子被人用力打开。

    “你他妈这设计是不是反人类!卡死老子了!”

    暴躁的少年音让贺一洐无意识转过头去。

    性感红裙“女郎”窄腰微折,整个人呈s型扭曲,右手越过肩膀向后绕去似是拉扯着什么,精致的脸因为激动还是生气染上薄薄的红色,连带着喷着火的桃花眼都魅惑逼人。

    摄影棚亮如白昼,贺一洐惊得定在原地,而后在唐焰朝自己靠近之时慌乱后撤,差点打翻刚刚自己放在桌上的杯子。

    唐焰叉着两条腿挥着拳气势汹汹。

    眼看着唐焰越离越近,贺一洐眉心一皱就要开口,那人却越过自己走到李枫眠跟前,揪着男人的衣领转了后背,露出乱七八糟纠成一团的丝带:“这破玩意儿是人穿的吗?穿也穿不上脱了脱不下来,快给老子剪了!”

    “可不能剪!这件露背裙的五芒星缎带就是设计亮点,祖宗,你别拽别拽!我来给你弄!”李枫眠看唐焰死命拉扯丝带心疼得要命,这要皱了拍照可就难看了!

    “一分钟,不然我就亲自给你撕了!”

    “诶诶,好好好。”李枫眠看着被唐焰扯的那一团乱麻,一双手想拉又不知从何拉起,瞅见站在旁边的贺一洐,赶紧招救兵:“快快,你也过来帮忙看看怎么解啊。”

    贺一洐:?

    极少被人指手画脚的贺一洐站在唐焰背后,盯着纠缠万千的一团,片刻,伸出手指捏上其中一条丝带,轻轻一拽。

    成结的红色丝带团乖乖散开。少年白皙却性感有力的后背突然毫无遮挡地映进贺一洐眼里,连刚刚未注意到的短裙下那两条笔直长腿都变得刺目。

    贺一洐偏了视线。

    “小哥你单手解内衣的技能应该挺不错吧?”唐焰得了解放,整个人活跃起来,说话也没个正形。

    眼皮一跳。贺一洐被气笑了。

    这边唐焰还揪着背后的丝带又想胡七八搞。

    李枫眠刚紧张要伸手制止,贺一洐就顺手揪了两根,手段优雅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把唐焰捆得一窒息。

    “都是单手解皮带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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