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俞逸明一时没明白他问题的意思，小会儿后才笑着回答：“是属下的一名好友，就是暂时帮属下照顾小九的那位。”
姜安宴目露困惑：“小九是谁？”
俞逸明回答：“就是此前审讯刺客结束后，从公子身边经过过的那条黑蛇。”
姜安宴总算有点印象，脑海中也冒出一些之前让魏影去探查的资料。
魏影去调查东西时有个习惯，会把所有调查到的内容整理成册再呈递上来，姜安宴无聊时便会翻几下，记下了一些基本的内容。
就比如俞逸明口中这个“好友”，若他所言非虚，那么名字就是叫杨舍任的那个，是京城养蛇人中最为出名的，出身岭南，于俞逸明十八岁那年偶然相遇。
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杨舍任得知俞逸明对于养蛇也有兴趣，时常会邀请他前往自己养蛇之处，还介绍了另外几位养蛇人给他认识。
简而言之，杨舍任应当算是俞逸明在京城中关系最好的好友。
那就难怪方才会那么开心，离开时又那么遗憾。
说起来，俞逸明在后宫中初见他时仿佛都没有方才那般惊喜。
姜安宴心底仍旧残存着微妙的不快。
但没过多会儿，他又听到俞逸明继续说：“杨兄方才同属下聊了聊小九的近况，属下忍不住同杨兄说起公子为属下修缮过住处之事，杨兄还说环境适宜的话，可以让我把小九带回去继续自己饲养。”
说话间，俞逸明眸中重新浸染出几分期待，看向姜安宴，明显是在征求同意。
姜安宴原本的情绪不自觉间散去不少，开口道：“看在小淮近日表现不错的份上，准了。”
“多谢公子！”
俞逸明笑得更开心，面具下露出的一对黑眸只倒映出姜安宴的身影，像是全身心地信任着。
姜安宴避开他的视线，又问：“何时送来？”
俞逸明摇摇头说：“属下是打算自己去接小九。杨兄饲养小九的住处距离祈福会不算远，属下想祈福会结束后先随杨兄过去一趟。”
说到这，他又补充一句：“到时公子就先回去吧，不劳烦公子多跑一趟，属下会赶在宵禁前回去的。”
姜安宴摆摆手：“无妨，正巧我也去看看。”
“好。”俞逸明弯眼笑笑，“那属下先把杨兄带来和公子见见。”
姜安宴微扬下巴算作同意，接着俞逸明就回到铺子内，去将正好买完糕点的杨舍任领来。
“见过……这位公子。”
杨舍任犹豫着以作揖替代行礼，明显是从俞逸明处知道了姜安宴的真实身份，心存些许畏惧。
姜安宴没说什么，应个鼻音算作回应，然后看着俞逸明与杨舍任约定好今夜祈福会后见面的时间地点。
行程敲定完毕，杨舍任还有自己要做的其他事，暂时同他们告别。
姜安宴与俞逸明也不再逗留原地，继续四处去逛逛。
俞逸明继续承担领路的任务，带着姜安宴吃了一遍春节时他没有买过的吃食。
姜安宴也逐渐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干脆放任自己。俞逸明买什么他吃什么，全然不用思索，意外地比以前更加放松自在。
等临近祈福会时间，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俞逸明一路带到了祈福会所在的地方，而且俞逸明连祈福会使用的孔明灯都买好了。
不得不说，有俞逸明在是真的省心靠谱。
姜安宴在周围环视一圈，百姓们陆陆续续都在往这边的空地过来，旁侧还有不少售卖孔明灯的小摊子，前边几乎都围着不少人。
甚至比花灯会时都要热闹。
因为来的时间较早，他们正好在祈福会中一个最佳的位置上。
祈福会虽以“会”为名，但其实是京城百姓们自发前来进行放灯祈福的活动，没有专门固定的流程。
姜安宴的记忆中没有放孔明灯之事，只见俞逸明将两个孔明灯拿出来后，又递给他一支笔，说：“公子可以把想许的愿望写在这里。”
“许愿？”姜安宴兴致不高，“我对这种事情可没兴趣。”
俞逸明继续笑着说：“祈福会总归是讨个祈福的彩头，公子就当是记录个愿景罢。”
闻言，姜安宴总算不再推拒，接过笔勉强思索一阵，最后只借着旁边专门安置的桌子，在孔明灯上写下一句“愿国泰民安，百姓富足”。
俞逸明这时也正好写完自己的愿望，不经意瞥向姜安宴的孔明灯，笑道：“果然是公子会写的愿望呢。”
姜安宴顺势往他那边看去一眼，就见他手中的孔明灯上端端正正写着“愿丶丶自在顺遂”。
察觉到姜安宴的目光，俞逸明稍低头，浅浅一笑，清亮瞳仁中浸入那短短的一句祝愿：“属下也无太多所求，只愿公子有朝一日，能自在顺遂。”
“愿”字后边是两个点，显然是顾及周遭人群杂乱，刻意隐瞒而为。
这还是姜安宴第一次在旁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换作旁人或许他还会觉得是阿谀奉承，但俞逸明表现得实在太过真挚，几乎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为了讨好。
姜安宴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俞逸明也很快转开话题，同他一起燃放孔明灯——说是一起，其实更多是姜安宴在旁边看着俞逸明放。
俞逸明此前似乎也并未放过孔明灯，先是旁观了别人的做法，随后有样学样，顺利将两个孔明灯成功放飞。
艳红的孔明灯缓缓升上夜空，周围还有许多几乎同样的孔明灯一盏一盏紧随其后。
大大小小的孔明灯上都写了或长或短的话语，承载着所书之人的愿景汇聚在一起，逐渐向遥远的夜幕飞去，融入到寥落星点之间，好似专为这节日氛围点缀上去的繁星。
还挺好看的。
姜安宴抬头仰望，目送着俞逸明放飞的两盏孔明灯淹没于暖黄光点之中。
他不是非常信命的人，愿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过缥缈，他更喜欢自己去夺取他想要的一切。
但总归有些东西，是他已经夺不来的。
【“只愿公子有朝一日，能自在顺遂。”】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俞逸明。
俞逸明似乎仍沉浸于漫天孔明灯的景致之中，周遭的光亮散落于他的面具一侧，镀上一层浅浅暖意，映衬得他的面容更为柔和。
半晌，许是察觉到姜安宴视线，俞逸明回眸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清浅笑容。
没有任何旁的情绪，只是在节日氛围中一个下意识的坦诚笑意。
姜安宴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显露任何情绪。
孔明灯放完，祈福会他们就算参与完成了，按照之前同杨舍任相约的时间地点去见面，然后在杨舍任的带领下去到他附近的府邸。
在京城内饲养蛇类会有惊扰邻里的风险，所以杨舍任留在府邸中的蛇不多，大部分都养在京郊的另一个院子。
姜安宴失了兴致，只陪俞逸明将小九接上后，便一道坐上回宫的轿子。
在轿子上，俞逸明征得姜安宴许可，就忍不住把小九从笼子里放出来，任由其缠上自己的手臂。
姜安宴与俞逸明坐得比较近，小九感知到姜安宴的气息，还往姜安宴那边也爬去些许。
一半绕在姜安宴手腕，一半仍停留俞逸明手臂上，倒像是系在他们之间的绳索。
“嘶。”
小九吐了吐信子，半趴在姜安宴手臂上，似是还在感知什么。
俞逸明笑着伸手过来，轻碰了下小九的脑袋。
由于小九脑袋在姜安宴这一侧，俞逸明伸手时不经意凑近了些，与姜安宴之间几乎不剩什么间距，姜安宴甚至能隐约嗅到他身上浅浅的花香。
以往俞逸明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姜安宴也很少去兴安宫，这还是他第一次闻到俞逸明身上的味道。
味道很淡，应是衣裳上沾染的熏香气味。
还挺好闻的。
姜安宴单手支起下巴，看着俞逸明在他身侧毫无顾忌地陪小九玩耍，面上始终洋溢着他惯来的清浅笑意。
是一种很自在的状态。
他的身旁，多久没有能这样放松随意的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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