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阮元之语,孙星衍也是既惭愧,又激动,也对阮元说道:“伯元,我……我也清楚了,若是皇上到了时候,执意责罚于你,我……我就说这些主意是我出的,我和你一并议罪便是!”



    “好,伯元,为了江淮太平,为了这十万灾民,这件事,我帮你!”焦循也主动请缨道:“清点漕粮,我还是能做的,有我帮你调度粮食,后面的事,你也就放心吧!”



    “渊如兄,里堂,你们……”阮元听着孙焦二人主动愿意相助,也是感动不已,对二人道:“好,那这次北上,咱们就一同主持以纤代赈之事,咱们在浙江,能把浙江的事办好,这一次,咱们也一定能保江淮太平!”



    “伯元,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孙星衍和焦循也当即点头道。



    很快,次日漕船之内便即向外发出告示,沿漕乏食百姓,若是可以前来运河,帮助漕运船队拉纤北上,官府便即发放粮食,保证每人每日两餐,如有家眷,亦可领一餐之米。灾民得知可以受粮,果然应者云集,两日之间,运河沿岸便集中了数万灾民。阮元也一边让漕帮调度灾民沿河拉纤,一边将放赈之事详加奏报,送到了已在承德的嘉庆之处。



    果然,嘉庆最初看到阮元奏报时,一时也是不解。



    “阮元这次……居然还开始先斩后奏了,朕还没发谕旨,他怎么就敢擅自动用漕粮?还有这所谓谋逆之事,完全子虚乌有,怎可因为如此谣言,便即自作主张?”一时之间,嘉庆果然也开始想着,若是阮元北上,定要将他召入京中,严加斥责。只是应该如何议处,自己尚无定议。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得殿外脚步匆匆,一名太监手捧着一个奏疏盒子,向嘉庆奔了过来。到得殿上,太监便即跪倒,双手奉着盒子,向嘉庆道:“皇上,不……不好了,滑县急报,滑县急报啊!”



    “究竟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嘉庆这日派了张进忠外出,自也清楚眼下带着奏折入殿的不是张进忠,而是另一名新晋心腹曹进喜。只是看曹进喜慌张之状,也清楚或许果然出了大事,当即站起身来,走到曹进喜身旁拿起来那个盒子,打开里面奏折,只看得一半,便即大怒道:“竟是何人,怎得如此大胆!”



    原来,这是一封直隶总督温承惠上奏的急报,其中言及,在几日之前的九月初三,滑县知县强克捷听闻县里有个木匠李文成,与他人图谋九月十五,在滑县攻打官府反清,强克捷当即下手,派人抓了李文成到县衙,不想九月初七,果然有数千人自称“天理会”教徒,一同攻进了滑县,强克捷寡不敌众,最终在县衙自尽殉难,而滑县从初七开始,也被这些天理教徒占据。滑县陷落的消息一日之后便即传到保定,温承惠大惊之下,一边已经组织绿营备战,一边派出六百里加紧,将这封急报送到了承德,而这时已经是九月初十,温承惠又在奏疏中言及天理教徒将会攻打滑县以北的浚县,若是浚县抵御不住,可能一两日内也会失陷。



    “真是岂有此理、丧尽天良!”嘉庆看着奏疏,也是越来越怒,一把将折子扔到了桌案之上,当即对曹进喜道:“速去叫军机大臣进来,给温承惠……还有那彦成,发加紧上谕!”



    曹进喜应声而去,很快,董诰与托津便即到了嘉庆之前,嘉庆计议已定,也不再与二人商议,便即说道:“温承惠的折子,你二人一会儿去看,朕只说最要紧的,第一,让温承惠立刻出兵,南下滑县剿贼,第二,告诉陕甘总督那彦成,从西安出兵,东进滑县助战!再给杨遇春、杨芳、马瑜一并下旨,让他们也调集本地驻军,在滑县和那彦成会合。还有,给火器营也发上谕,这几日便从火器营择两千精锐,一并南下,协同温承惠、那彦成剿灭滑县叛贼!此次行围,也到此为止,明日起驾,南下回京!”



    “臣等遵旨!”听着嘉庆之言,似乎事出紧急,董诰和托津也不敢怠慢。



    “九月十五……”嘉庆想着阮元上奏,似乎说得也是这个日子,这才清楚,阮元所言竟是事实。



    “看来,是那强克捷提前捉捕李文成,他们按捺不住,提前行动了。既然确有此事,阮元那边,朕也……只让他自行督船南下去吧。”想着阮元所奏为实,嘉庆自然也打消了惩处阮元的念头。



    只是,这时的嘉庆却还不知道,试图举事之人,其实并非只在江淮和滑县。



    鸿雁年年飞,所谋在江湖。



    纤夫十万辈,岁岁相挽输。



    前船呼邪许,后船唱喁喁。



    一饭何所乐,一身何所图。



    鲁宋数万民,贸贸来川途。



    川途亦无麦,守死能须臾。



    饥民尔勿死,为我牵舳舻。



    才牵插河船,便得饭数盂。



    腹饱心且安,人分势自孤。



    何尝说相赈,与赈实无殊。



    阮元的“以纤代赈”之法,果然很快就收到了成效,八月之时,前来河道为漕运拉纤之人,很快就超过了十万,每日河道之上,“欸乃”之声不绝,阮元也亲自会同部分漕帮,从漕粮中分了数万石出来,每日发给百姓赈粮。眼看到了九月,漕船终于全数进入深水区,而所用漕粮,因调度得当,实际发放着仅及预期之半。阮元也为不少灾民额外增发了数日口粮,以便灾民如期收割,灾民得了粮食,自然对阮元感恩不已,九月之初,便即纷纷归乡,再无聚集之事,自也不会再有聚众谋反之行了。而阮元前后分发赈粮,其实也只有七万石,余粮自可足额交兑,无碍本业。



    然而,就在漕船再一次抵达临清之时,阮元一行也接到了滑县失陷的消息。即便是孙星衍和焦循,面对如此突然的变故,一时也是颇为惊惶,迟迟寻不出主意。



    “伯元,这……不想这什么九月十五举事之言,竟然成了真的了……”各人所见快报之上,均已言明滑县天理教徒原本举事时间就是九月十五,这次乃是提前起事,是以孙星衍有此一句:“真是没想到,居然离咱们如此之近,滑县到临清啊……咱们这里虽说也有旗丁,可这次前来旗丁不过三百人,本也不经战事,万一起了变故,却如何是好?而且,咱们北上天津,可还要再回来一次呢。”



    “是啊,伯元,若是朝廷及时调兵,将他们困在滑县,或许他们对咱们还构不成威胁,可若是滑县一旦失控,他们向东而来,这漕船就危险了啊?要不,咱们问问附近的济宁和东昌,若是他们能够调兵协助护漕,那能不能让他们多派些人过来啊?”焦循也向阮元建议道。



    “不可,济宁东昌,距离这里一样很近,这些人敢来劫夺漕运,难道就不会去进攻济宁东昌吗?那里驻军本来就不多,又怎能让他们分兵过来帮我们呢?再说了,咱们现在北上,漕粮定能如数交兑,南下的时候漕船是空的,他们又来做什么呢?”阮元并没有认同焦循的建议。



    “可是……伯元,山东我以前也做了不少年官了,这里运河情况,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孙星衍却对阮元道:“南下漕船,确实不会再带漕粮,可这里许多水手,都会因补贴生计,在天津做些小生意,每年南下带的商货,却也不少了。还有,许多京中富户,其实也会托漕帮把他们的货带在漕船之上,一并南下贩运,这些富户也能给不少钱,漕帮何乐而不为呢?也就是说,咱们月末南下,这漕船之内,能带的商货,少说也值几十万两银子啊?”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阮元听着孙星衍之语,也陷入了沉思,一边看着外面三五成群的漕帮水手,一边也盘算起护漕之事,忽然,阮元眼前一亮,对孙星衍和焦循道:“渊如兄,里堂,这里漕帮都有哪几帮,他们帮主是谁,能不能帮我将他们唤来,我……我有一策或许可行,但这件事,需要他们相助。眼下这个情况,各地或在调兵助剿,或在婴城自守,指望他们,是有些为难他们了,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漕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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