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警局也不知道是因为灯光带着些许低沉昏暗,  让人的心情也格外压抑。

    明杳手中的那块布料已经被抓得皱皱巴巴,还有些濡湿,白炽灯下,  他的脸色和手都格外苍白。

    一滴莫名的液体滴落在地面,  随后再无痕迹。

    “不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在谁的耳边低低呢喃,唯有他自己能听清。

    似在说与自己听。

    仿佛一个走到了绝境,却还要埋头闭眼往满是荆棘的地方冲去,  用固执和盲目来支撑自己的倔强和自欺欺人。

    “不可能……”

    明杳闭上眼睛,  回想从小到大的无数记忆。

    人的精神有阈值,不同的人阈值不同,  它代表着每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

    从有记忆以来,  明杳便生活在痛苦和怨恨中,  他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将那些痛苦都藏起来或者丢掉,  只有这样,  才能维持他的精神稳定。

    当然,  当时的他不过是个孩子,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  轻松一点,不要再那么痛苦。

    他学会将痛苦转移。

    他不记得左臂是怎么失去的,  不是因为失忆,也不是不记得,  而是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太痛苦,  不仅在当时痛苦,  在往后几十年,也是他心中难以忘却的阴影。

    所以他将它丢掉了。

    生理性的疼痛让他难受哭泣,会迎来更多的打骂,所以他丢掉了。

    在那几年的乞讨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回去,无时无刻不想着让人贩子和团伙罪犯得到同样的经历,这样的想法让他想反抗,恨意无法掩藏,所以他也丢掉了。

    被救助后,因为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自卑、因为某些孩子比他幸福的嫉妒,因为院长并非只关爱自己一个人的怨气,都会成为他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的阻碍,所以他丢掉了。

    成长路上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有好的有坏的,有喜欢的有讨厌的,有如意的有不如意的,明杳将那些他不喜欢的,或者对他做个好人有阻碍的情绪,都通通丢去了垃圾桶。

    他的脑子里有个潜意识里知道,表面并不知道的垃圾区,那是他丢弃不需要情绪和记忆的地方,过去三十年,一路上有多有少,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他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模样,也对那里不感兴趣,无论那里仅仅是个存放垃圾的地方,还是生出了其他东西,例如孟逸兴说的独立人格,他都没兴趣。

    尽管没有想过,但在他心里,即便有什么独立人格,那要么是个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不敢见光的垃圾,又或者是阴沉黑暗以恶意为食的恶魔。

    前者不足为惧,后者……顶多便是取代他,成为这个身体的主宰,或者彻底消灭他。

    明杳从小便隐隐有着厌世心理,即便真的被取代,被消灭,他也无所谓,或许还能提前见到谢先生。

    所以他从未阻拦,阻拦那些负面情绪堆积。

    他无所畏惧。

    他想过无数中可能,做过无数中猜测,却从未想过,那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是被他割裂丢弃的地方,会成为一个爱他的人,并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保护他,成为他生命中最光明,最温暖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这要他怎么相信……

    他不敢信,也不想信,他想欺骗自己,麻痹自己!

    一个完完全全身处黑暗,见不到半点光明的存在,却成为他生

    命中最温暖的光明……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它像一根根尖锐的细针,一下一下、细细密密地扎入明杳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

    本就难看的心,变得更为狼藉。

    “你骗我……”

    明杳无力一笑,“你跟他一起骗我……”

    “他要走了,你们一起蒙骗我,想要用这个借口,要我不能去找他。”

    “如果你非要自欺欺人,那我也没有办法。”孟逸兴摊手,“不过你应该不是没有察觉,不是没有猜测,否则你家里和智脑为什么从来不开监控功能?你也不敢,不敢看到所谓的守护神,其实就是你自己,不敢面对这个世上其实没人爱你,不敢毁灭守护神的幻想,不是吗?”

    “不是。”

    “不是!”

    明杳站起身激烈反驳,“他不是我!不是幻想!他……爱我,他爱我!”

    “你承认了。”孟逸兴笑。

    ……

    明杳缓缓闭上眼睛,长时间的沉默后,最终无力地坐了回去。

    孟逸兴看着他,半晌,才微微垂了垂眉眼,轻叹一声道:“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指责你,看你笑话的。”

    “我只是……”

    “他在哪里?”明杳声音低到几乎只听到气声。

    “既然你知道他这么多……那你说,他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明杳闭着眼睛,单手撑着头。

    “我不在乎他是谁,也不在乎他……到底爱我、还是恨我,我只想找到他。”

    “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就好。”

    孟逸兴沉默了许久,注意着明杳的神情,才斟酌道:“……他不在了。”

    “你胡说。”明杳泛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他说会等我。”

    孟逸兴微微挑眉,“你要这么说,那我也不知道。”

    “我答应见你,只是答应了他,要在你执着的时候,将一切告诉你,希望你接受现实,不要辜负他做的一切,至于其他,我不知道。”

    说罢,孟逸兴站起身,作势要走,却又在门口停下,微微侧身看向明杳,“明先生,作为心理医生,我也见过类似你们的情况,你很幸运,对方在无法控制地威胁到你、影响到你之前,选择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你更合适留下,或许是因为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爱你。”说到这句,孟逸兴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的无数分析和推论中,谢拂都不可能爱明杳,所以面对这样的现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

    “无论如何,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就不要辜负他的心意,让他后悔。”

    可我宁愿不要这种心意。

    明杳苦笑。

    身心俱疲。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少次想逃离这个世界吗?”

    “又知道有多少次我是靠着他才坚持下来的吗?”

    明杳嗓音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从来都不想要这个世界……”

    只想要他。

    只要他而已……

    ……

    “他恨我吗?”临走前,孟逸兴听到身后的人低低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声音真的很低,似乎在畏惧,既想得到答案,又害怕得到答案。

    孟逸兴走了,至于这句话,他假装没听到。

    谢拂从未说过恨不恨明杳,倒是说过爱。

    但很多时候,爱与恨,从来都不冲突。

    一个永远身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接收对方的负面情绪,最强烈的情绪是自我厌弃的人,怨恨,其实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但,无论如何,他选择的都是爱的那条路。

    他爱他,毋庸置疑。

    明杳回家了。

    刚要开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孟逸兴在警局说的话。

    “……你应该不是没有察觉,不是没有猜测,否则你家里和智脑为什么从来不开监控功能?”

    明杳的手指微颤,他退缩了。

    是啊,他从来都是这样自欺欺人的一个人,从前欺骗自己是个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好人,现在欺骗自己谢先生的身份。

    无他,不过是不想面对对方已经消失的事实。

    他还怀着那微弱的可能,想着他只是暂时不在,暂时离开,暂时消失,等到一定时间,一定会再次回来。

    他会回来的。

    他说过,会等他的不是吗?

    明杳固执地想着。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严严实实,窗外的月光还是城市的灯光都无法穿透窗帘照进来。

    在彻底的黑暗中,明杳才隐约能感受到在谢先生世界中的感觉。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吗?

    他是一直那么大,还是跟他一样慢慢长大?

    他平时都在做什么?面对自己时,又是什么心情?

    明杳想了很多很多,可这些问题,都没有了答案。

    “你是恨我的吧……”

    “否则怎么会留下这么一句话吊着我,让我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怀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不肯放弃?”

    明杳闭着眼睛。

    他曾想过无数种小说中主人公的重逢情节。

    幻想过他们会在各种地方再续前缘。

    却忘了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更不是童话。

    没有光环,更没有奇迹。

    在明杳消失的这段时间,卓家也发生了件大事。

    在各方医院开绿灯的情况下,卓成玉终于等到了能够匹配上的骨髓,并且已经尽快进行了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只要康复期没问题,未来几年都不会复发。

    卓家人都很感谢明杳,想要亲自向他道谢。

    助理原本以为老板不会愿意见他们,老板好不容易回来上班,他也不希望因为这些人而导致老板心情不好,再次离家出走。

    本想拒绝,谁知明杳却答应了。

    卓先生和卓太太面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感激,如果不是身份问题,想必他们甚至要在明杳面前跪下磕头。

    可即便不是跪下磕头,这两人的态度也差不多了。

    明杳静静看着他们。

    再次见到卓家人,明杳心情异常平静,看他们仿佛在看陌生人,没有从前的怨恨和愤世嫉俗,无怨无爱,无悲无喜。

    在他们邀请他回家吃饭,并且要对卓成玉说出他的身份时,明杳笑了一下,拒绝了,“不必了。”

    见两人惭愧内疚的表情,明杳罕见解释了几句。

    “别误会,我不是在置气,也没有生你们的气。”

    “只是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经不想再改变,我想你们也一样。”

    如果互相包容,互相接纳,时间一长,说不定也会得到一个还不错的家庭,几段还不错的感情。

    但那又如何?

    明杳根本不想要。

    他不想要其他感情和关系,不需要其他亲人,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

    有人把一切的偏爱都给了他。

    那他身边的一切位置也是属于他的。

    明杳看了看有些无措的卓先生和卓太太,轻轻笑了一下,“卓成玉挺好的,你们告诉他,我感谢他。”

    在那两人满脸莫名中,明杳轻轻叹道:

    “他让我看到了奇迹。”

    明杳抽空回了一趟福利院,这些年过去,明院长也老了,头发白了大半,看到他回来还很高兴,问他现在生活怎么样。

    明杳只是笑笑不说话。

    明院长也就没再追问了。

    “这里变化真大。”明杳感叹道。

    明院长点点头,感激地看着他,“还是因为你,因为有你的赞助,福利院的面积才能扩大,才能翻新,里面的很多设施也是你赞助的。”

    明杳有些哑言,“……我其实没做什么。”

    这是实话,他不过是捐了一些钱,那些钱还不够他资产中的零头,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反正有秘书会帮他处理一切事宜。

    明院长笑:“话不是这么说的,对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他们而言却是难得的善意,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心理健康,都有很大的作用。”

    现在是下课时间,孩子们在各种玩乐设施里玩得很开心。

    “你以前在的时候,也有一些好心人来发善心,而你现在已经成为了他们,成了这些孩子们心里的阳光。”明院长感叹道。

    明杳自嘲一笑。

    阳光吗?

    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在黑暗里,却要成为别人的光?

    明杳对成为别人的光没兴趣,但这种自己仿佛也与谢拂有共同之处的感觉令他心甘情愿继续做下去。

    “我能看看以前我在时的那些地方吗?”

    明院长欣然答应,“当然可以,就是有些东西在库房,不那么好找。”

    明院长让一个工作年龄很久的人带他去。

    这人明杳也认识,是个在这儿工作了几十年的工作人员。

    “齐阿姨,好久不见。”

    对方没想到明杳还记得她,有些惊喜,“是好久不见了,我还记得刚来福利院的时候,你还是个读小学的小孩儿,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杳杳现在这么大成就,真了不起!”

    齐阿姨打开库房,“这里就是你们那会儿睡的床,还有一些桌子,原本明院长是想捐给更偏远地方的学校或者福利院,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一直没来得及,另一方面也是舍不得。”

    毕竟用了几十年的东西,早就有感情了。

    明杳进了房间,在这些落了灰尘的地方走着,脚下踩出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铁床架上锈迹斑斑,漆皮早已经掉光,明杳伸手一摸,尽是铁锈残渣。

    明明过了那么多年,看到这些东西,他依然感觉熟悉,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时光。

    那并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记忆,明杳并不喜欢,但因为有特别的人,那些日子仿佛也带了滤镜。

    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差点失去平衡摔倒,明杳下意识抓住一根铁架杆。

    站稳后看了一眼,便被上面的某些痕迹吸引了注意力。

    已经掉光的铁架上,明杳看到了一些用小刀刻上去的刻痕。

    是个大字火柴人。

    这是他小时候在上面留下的,旁边应该还有用涂改液写的字:守护神,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跟漆皮一起掉落了。

    被掀起的一点点记忆让明杳不由回想起从前,还有哪些被他遗忘的东西?

    一个日记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在他成年前,在他跟谢先生在一起之前,经常写的东西。

    后来它去了哪里?

    离开了福利院,被他一直带在身边,后来放在租房里,再后来是买的房子。

    他搬过几次家,却似乎没有丢东西的习惯,因为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收拾一间杂物房也够了。

    回到家,明杳心血来潮去找了找,却始终没找到那个笔记本,他有些失望。

    或许被他弄丢了吧,反正也是不重要的东西。

    出乎意料,明杳跟孟逸兴并没有自那次见面后就断了联系。

    明杳经常光顾孟逸兴的诊所,孟逸兴有空也会请明杳喝杯酒。

    他们关系不近不远,没有那么亲密,也没有那么生疏。

    说是亲近朋友,他们却又对彼此的生活不敢兴趣,说是酒肉朋友,他们偶尔又会谈谈心。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孟逸兴是心理医生,跟他聊天有利于心理健康。

    从那之后,明杳开始接纳自己的一切,包括这个讨厌的世界,和讨厌的自己。

    他将那个垃圾区清除,不再排斥一切负面情绪,让它们乖乖巧巧地待在自己的大脑里,融入自己的一切情绪里。

    不是因为他解开了心结,想改变生活,改变态度。

    而是因为他不想再有任何机会,有其他东西在那个地方苏醒。

    他们不会是谢拂。

    明杳知道,就算他的身体里再产生什么人格,爱他的,也只会有谢拂一个。

    只有他。

    明杳的生活回归正轨,恢复平静,只是他多了一项旅游的活动。

    在他贫瘠无聊的生活中,这算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事,也是他生活中唯一的色彩。

    曾经明杳不理解谢先生为什么会说生活没有色彩,现在他却是亲身体会到了。

    他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一些当地的代表物品。

    每次一定会去当地的神话相关的景点。

    东方西方,古今中外各种和神话传说相关的风俗习惯,他都会去了解。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神仙像,却又从来不拜。

    每每有人问起,他也只说只是好奇。

    好奇过后,也就没了。

    他骨子里不信神佛。

    所以到底为什么,在当年和后来的那些年,他会相信守护神这种存在?

    明明世上没有神仙。

    明明神仙不爱世人。

    明明……能救人的不是神仙,而是自己。

    他为什么会把他认错?

    不对……不是他认错,而是那人刻意以这种身份,这种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被他骗了。

    却又甘之如饴。

    他问孟逸兴,后者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说是因为你需要。”

    那时的明杳,需要一个救世主,一个守护神,而非一个黑暗恶意的妖怪。

    或许对当时的明杳来说,一个在他脑子里的东西,还真会被当成妖怪。

    明杳笑不出来,“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孟逸兴摊手,“你

    就是想要揍他我也没办法。”

    “但我想,他一开始应该是不想出现在你面前的。”

    明杳指尖克制不住颤抖,抿唇问:“为什么?”

    “如果他想,就不会说因为你需要。”

    “因为你需要,他才会出现,作为你的守护神。”

    这是因果关系。

    “如果没有前面的因,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果。”

    明杳沉默半晌,才嗓音干涩问:“如果我不需要,他会怎么样。”

    孟逸兴但笑不语。

    他没说,可明杳却想到了。

    如果他不需要,那那人应该会悄悄的,一直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或许会在无伤大雅的时候偷偷出来,使用他的身体,却不会让他知道,也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直到像现在这样,消失离开。

    真正从出现到离开,都悄无声息。

    明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他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时天色全暗,不知今夕何夕。

    他感觉有些头疼,好像感冒了,拉开柜子想找找药,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然而药没找到,却找到了之前没想到的东西。

    一个老旧的不能再老旧的笔记本。

    封面极具年代感。

    他心跳略快。

    打开它的手都有些颤抖。

    【x年x月x日,又是x年了,守护shen喜欢五米tang吗?还是hu珀tang?】

    五米糖那里被另一种颜色的笔圈了起来,虽然墨水颜色也旧,可也能看出跟日记内容不是同一个时期。

    后面也是差不多的内容,明杳的生活里都是守护神,而日记里自然也是,而有关于守护神的内容,都有人用另一支笔,像对话一样给出回应。

    或是画圈用符号标记,或是文字回答。

    上面的字不像一个孩子,从第一次见到谢先生写字时,他就不像一个孩子。

    他真的像是一个守护神。

    而他属于自己。

    最后的最后,空白页上,留着一句明杳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的话,也是令他心里那一丝希望也彻底消失的话。

    【我在下一世等你。】

    此生杳杳,无处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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