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谢拂醒来后竟没听到扶兰喊师父的声音,还有些意外。

    要知道平时扶兰梳头要喊,吃饭要喊,  衣服坏了要喊,  尾巴收不回去要喊,  在外面被其他动物歧视或者欺负了还要喊。

    今日却安安静静,半点不像他的作风。

    谢拂刚踏出房门,  脚步便顿住。

    他微微低头,将头稍稍偏移,  侧头看着地上某人。

    不,应该是某坨。

    扶兰用薄被将自己圈在一起,整个人蹲在角落,  蜷缩着闭着眼睛。

    修炼之人的五感格外敏锐,谢拂能听到扶兰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

    谢拂静静看着,  看着他在梦里皱眉,  看着他被照进来的阳光渐渐唤醒。

    “怎么在这儿睡?”

    扶兰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谢拂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  等视线清晰了一些,  便看见站在他身旁的谢拂。

    他愣了愣,  才讷讷喊道:“师父……”

    扶兰做噩梦了。

    连续好几天,一直做噩梦。

    每天谢拂醒来都会在门口看见他。

    问他到底是什么梦,  他却又摇头不语,说是自己也不记得。

    “疼,很疼……”

    要问便只有这句话。

    屋里点了安神香,  但似乎并没有用。

    该做梦还是会做梦。

    “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谢拂拿出一本书,  “你多看看书,说不定晚上梦到的就是书里的内容。”

    扶兰:“……”

    他假装没听到,转过身,继续把玩手里那只布老虎。

    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他拿着爱不释手,却不提这是小孩子喜欢的了。

    谢拂早料到会是这种反应,抬手在他头顶轻敲了一下,“莫要忘了,给你买糖人时答应过什么。”

    扶兰……扶兰默默转过身,一副不想听却不得不听的模样,仿佛在被强迫。

    谢拂抿唇翻开书开讲。

    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更不晦涩难懂,反而只是一些简单的成语短句小故事。

    谢拂将这些成语背后的故事用生动的语言娓娓道来,竟让原本不想听的扶兰开始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每每他关注的重点都不对。

    讲孔融让梨时,扶兰皱眉问:“被让的人都是孔融的师父吗?”

    谢拂:“……不是。”

    扶兰更不解了,脸上明晃晃写着那为什么要让。

    谢拂:“……换一个,上善若水。”

    扶兰双眼一亮!

    “这个我知道,是吃饭跟喝水一样!”

    谢拂:“……是善不是膳。”

    “这个善不能吃吗?”扶兰外头问。

    谢拂:“不能。”

    扶兰一脸嫌弃:“那我不要了。”

    谢拂:“……”

    这虎教不好了。

    谢拂决定最后顽强抵抗一下。

    “世间生灵皆有灵,不可随意制造杀孽……”回想过往履历,谢拂说这话时,实在无法理直气壮。

    扶兰抱起不知何时撞死在栅栏边的野兔,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师父,中午吃烤兔肉吗?”

    谢拂:“……吃。”

    扶兰:“好耶!”

    他笑眯了眼睛,抱着兔子举起来,“我知道这个,它叫守株待兔,自投罗网!”

    看着他期待骄傲的小表情,谢拂再多的无奈也只能化为一个轻笑。

    夸了一句:“学得不错。”

    兔肉比鸡肉干,中午的烤兔肉带着一股焦香。

    谢拂将兔肉撕成一缕一缕,扶兰拿起一根,在下意识放进嘴里之前顿住,转而抬手将它喂给谢拂。

    “师父吃。”

    他看着谢拂的眼中毫无阴霾,清澈纯粹,乖巧的气质让人实在难以将他和妖魔联系在一起。

    谢拂抬手抚上他的头顶,动作中带着几分温柔。

    “扶兰。”

    “师父?”

    “为师希望你余生多幸事,可世间万般事,皆有命数,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不被人掌控。”

    扶兰有听没有懂,扬起脸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但此时的他并不明白万般皆是命的意思,只是在谢拂面前假装做个乖徒弟。

    谢拂似乎也不在乎他此时是否听懂,眉眼淡然地看着他。

    “所以我只希望你在这世上自由安然,即使是半妖,也能活得轻松,不因身份而迷茫,不因世俗而怨愤,立身天地,无愧于心。”

    做梦并没有因为白天的教学而影响,扶兰每晚还是会做梦,虽然不记得,但他觉得应该就是同一个梦。

    只是渐渐的,他梦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而白天醒来的他也记得的越来越多,不会如之前那样全部忘记。

    纯白的僧袍,修长的指节,刺入心脏的匕首未有分毫迟疑。

    扶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倒在地上,匕首插得太紧,并没有太多鲜血自他身体里流出,但剧烈的疼痛依然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在流逝。

    那声“阿弥陀佛”清晰地传入耳中,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听见了其中并未隐藏的悲悯。

    若是从前的扶兰,大约不会去想这是什么情绪,又为何会产生。

    可现在的扶兰却下意识想,既然悲悯,又为什么要杀他呢?

    是他的仇人吗?

    他做了什么吗?

    师父说,无论是人是妖,命都可贵,会杀他,是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

    扶兰想象不出。

    他想问一问,可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看一看,看一看杀他的人是谁,若是醒来后能记住,能找到,他一定会找他问问,自己做了什么。

    扶兰努力挣开眼睛,努力抬头向上,试图看清身前人。

    对方一点一点走近,扶兰也一点一点看清。

    他逆着光,阳光下,面容并不算清晰,可那熟悉的轮廓却让这点不清晰变得无足轻重。

    被刺中的心脏陡然一紧,扶兰呆呆望着上空,望着眼前人。

    梦境褪去最后一层朦胧,那悲天悯人的双眸,那熟悉的容颜,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印在扶兰脑子里。

    是谢拂。

    是师父。

    深夜。

    窗外雷声阵阵,吵得谢拂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站在窗前,向外面看去,只见天空电闪雷鸣,雷雨交加,滂沱大雨自天上倾泻,谢拂关上窗户,将凶猛的雷雨隔绝在外。

    转身正欲回到榻上,想到什么,又转身出门。

    打开房门,还未迈动脚步,便见门口正对着的方向,蹲着一个人。

    漆黑的夜晚,黑暗的走廊,除了偶尔打雷闪电产生的亮光,周围没有任何能够照明的事物。

    扶兰静静蹲在角落,谢拂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带出来的,并没有任何用的安神香的味道。

    谢拂神色未变,抬步上前,要将他扶起。

    “不是说不要在外面睡?”

    “会着凉。”

    扶兰顺从地站起身,只是身形不稳,不知怎的,扑入了谢拂怀中。

    “师父……”

    “嗯?”

    “我……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

    “……忘了。”

    扶兰轻轻闭眼,嗅着谢拂身上的气息,一股安心自心底涌出。

    “师父……”

    “嗯。”

    “我想跟你睡。”

    ……

    扶兰抱着被子,跟在谢拂身后进屋。

    谢拂的床榻并不算小,一个人睡绰绰有余,两个人睡却仅仅是足够,恰恰好,没有再多的位置。

    扶兰卷着被子爬上床内侧,背着身子。

    他听到谢拂上来的声音,听到谢拂拉扯被子的声音。

    空气安静半晌,扶兰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又不想被谢拂发现,只好一直将被子蒙住头顶,背着谢拂。

    谢拂闭上眼,耳边传来扶兰低低的,瓮声瓮气的声音:“师父……”

    “嗯?”

    “你……杀过人吗?”

    谢拂:“……杀过。”

    “哦……”那声音沉默半晌,才又继续问,“多吗?”

    谢拂:“……多。”

    那声音犹犹豫豫,半晌才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都是该杀之人。”谢拂声音淡淡。

    “……哦。”

    空气再度安静。

    扶兰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没问,如果自己犯了错,你也会杀我吗?

    扶兰不想问,不想知道,他宁愿永远也不知道。

    在没感受过温暖时,他以为世上的一切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吃能睡就行。

    可在见过阳光后,世间的一切都变了颜色,万事万物只分为两类,一个是谢拂,一个是其他。

    扶兰并不想知道梦里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能努力让它变成假的,让它不可能发生。

    他也不想问自己在谢拂心里有多重要,是否重要到能为他违背原则,他只能让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违背谢拂的原则。

    他开始认真起来,无论是听谢拂讲课,讲世间道理,他都听得格外认真,即便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懂。

    可他明白,只要听着,只要记着,未来总有一天能懂。

    可喜可贺的是,自那天过后,扶兰再没有做梦。

    可能是因为梦境清晰了,完整了,不需要继续做梦,扶兰连续好几天睡了个好觉。

    但是为了能赖在谢拂身边更久一点,他没把自己已经没有做梦的事告诉对方,他暗戳戳想,自己也没有说谎,只是师父没问,他就没说而已。

    却不知道自己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露出尾巴,下垂且无所事事地开始摇摆。

    这一切都被谢拂看在眼里。

    “宿主,小七不乖,竟然偷偷摸摸瞒着你。”013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拂却伸手摸了摸扶兰的头,顺带着摸了摸他变化出来的耳朵,扶兰舒适地闭上眼睛。

    “他很乖。”

    真的很乖。

    如果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谢拂想。

    上次进城差点把扶兰弄丢,谢拂便打算教他一点防身的东西。

    不用太厉害,只要能让他拥有在这个世界自保的能力就行。

    原主修炼的是人类修炼的办法,不一定适合扶兰,于谢拂而言,根据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研究出一套本世界专用的修炼法并不难。

    于是,扶兰多加了一节课,每天除了要听着书上的故事学为人处世的道理,还要开始修炼,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进山里跟他的野兽“朋友们”瞎玩闹的时间都没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浮生寺后院,老和尚手里拿着白棋,思虑许久方才落字。

    “修炼这事,对有些人和妖而言,未必是有益,甚至有害。”老和尚意有所指。

    谢拂随手落下一枚黑子,“不修炼也是如此,以没有益处便彻底否决一件事,未免有些太简单了。”

    “施主……”老和尚笑叹一声,却又顿住,未再继续言语。

    他轻轻摇头,似乎对谢拂的行为表示不赞同和不解。

    谢拂低头看着棋盘,“大师修习佛法,应当懂得因果轮回。”

    “一切还未发生时,便未产生因,自然也未有果。”

    “若是因为害怕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便断绝了现在所有的可能,未免有点因噎废食的嫌疑。”

    “可有些事一旦发生,便无力回天。”老和尚眉心微蹙。

    谢拂抬眼看不见他,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原主,看到了许许多多,来自未来的人,他们都抱着想在一切都没发生时,解决有可能导致一切的源头。

    “若我能回天,纵容一二又何妨。”

    谢拂对老和尚轻轻摇头,“对一个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错的人,你们未免有些不够宽容。”

    对扶兰,他们过于苛刻了。

    老和尚承认这份指认,却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就像他也无法改变谢拂的想法一样。

    可那又如何,扶兰是谢拂的人,老和尚即便不在乎扶兰无辜,也要看在谢拂的面子上。

    “既然施主执意如此,那烦请施主尽心竭力,履行职责。”

    “自然。”

    离开浮生寺,让扶兰修炼这事,也算过了明路。

    013对此十分不解。

    “宿主,除了你,小七还会在这个世界遇到很多危险吗?”

    谢拂:“……”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对那人来说,就是危险吗?

    “一般。”

    “有宿主在,根本不用担心小七会受欺负啊。”所以修炼不修炼,其实也没那么必要。

    谢拂站在浮生寺外,眺望远处,山峰山谷,好似都被一团团迷雾笼罩。

    “原主在被送来这个世界时,未来的人曾告诉他,必须在过去的一年内杀死扶兰。”

    “你可知,为什么会有这一年期限?”

    013当然记得,“难道不是因为一年后小七就会解开封印吗?”

    “……不是。”

    “那只是他们用来哄原主的。”谢拂沉声道,“至于真正的原因……”

    “其实是原主只有这一年时间。”

    若成功,原主会消失,若失败,会从头再来。

    再无别的可能。

    013心中一紧,所以说,宿主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看着小七一辈子吗?

    宿主这么平静,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他这段时间教养小七,处处照顾,时常妥协,也是因为这一点?

    “宿主,你会消失吗?”

    “应该。”

    “那你走之前,不如把小七一起带走?”

    “不行。”

    “小七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谢拂却闭口不谈。

    修炼这件事,再天赋异禀的人也要付出努力。

    谢拂再想帮扶兰,在这件事上也没有让对方偷懒的办法。

    很快,扶兰便从兴致勃勃变得索然无味。

    纯粹的修炼是他从未想过的枯燥。

    从前的枯燥对他而言,也仅仅是睡一觉的事,觉得无所事事就睡觉,觉得累了就睡觉,太阳大不想起床还是睡觉。

    可修炼却不行。

    累了不能停,无聊不能停,再枯燥乏味的内容,也要继续炼下去。

    他故技重施想撒娇,谢拂却全然当做没看到。

    “师父……”

    扶兰拉扯他的衣袖,长长的尾巴甩在谢拂身上,好似在勾引谢拂,引诱谢拂去撸。

    扶兰知道,谢拂其实很喜欢他变成老虎的地方,就算是经常撕破衣服的虎爪,他也会做很可爱的手套,更不用说其他地方。

    可爱的虎牙,毛茸茸、顺滑的尾巴,都是谢拂喜欢的地方。

    有时半夜醒来,扶兰都会看到谢拂抱着他无意识搭过去的尾巴不放手。

    可今天,这些似乎都失灵了。

    谢拂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继而侧身避开。

    扶兰:“……”

    他的尾巴失宠了?

    扶兰担心又头疼,担心谢拂真的不喜欢他的尾巴,头疼于自己的办法不奏效,他还要继续修炼。

    不过很快,扶兰就没功夫头疼了。

    当晚,扶兰又做梦了。

    同样的风格,同样的背景,甚至跟他第一次做梦时同样的朦胧。

    唯一的区别,大约只是死法的不同。

    上回是刺穿心脏,这回则是割断脖子。

    扶兰没能看清割断他脖子的是不是那把匕首,因为太快太近太突然,他没有丝毫反应过来的机会,就连倒地时,都是面朝下趴着。

    喉咙、嘴里,冒着汩汩鲜血,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令人窒息,令人恐惧。

    等他从梦中惊醒时,那种感觉似乎被他从梦中带入了现实,他从床榻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下意识捂住脖子,在触及到冷汗涔涔却毫无伤口的脖子时,他的心跳方才一顿。

    又是梦。

    同类型的梦。

    那……那他是不是可以推测,梦里杀他的人,也是同一个?

    扶兰侧头垂眸,看着睡着的谢拂。

    认真看着他的容貌,实在难以想象,梦里杀他的人是谢拂。

    师父……真的会杀他吗?

    明明对他这么好啊……

    可想到两场梦里,那毫不留情、干脆利落挥匕首的动作,扶兰便忍不住心脏一抽。

    似在疼。

    又是一夜未眠。

    扶兰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时间,他就跟上次一样,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

    在梦里,他会被人无情杀害。

    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没打任何折扣的,竟然是被杀时的痛苦。

    短短几天,扶兰便长起了黑眼圈。

    “又做噩梦了?”谢拂不是瞎子,自然注意到了。

    扶兰点点头。

    “还是不想说梦到了什么?”谢拂问。

    扶兰抬头看他,嘴里叼着的包子似乎都没了味道。

    犹豫半晌,他忽然张口,“师父……”

    张口那一瞬间他便后悔了,嘴里的包子骤然落下,狠狠砸进了粥里。

    热粥溅了满脸。

    扶兰:“……”

    谢拂:“……”他摸出手帕,伸手帮扶兰把脸擦干净。

    “小心些。”

    谢拂已经不会说让扶兰多用用脑子这种话,因为他现在觉得,有时候没头脑、穷开心也挺好,至少没那么多烦心事。

    当然,扶兰实在有些扶不起来,也是原因之一。

    纯白的尾巴忍不住露出来,无辜地左右摇摆,仿佛在说刚刚犯傻的不是自己。

    “……我梦见我死了。”

    “师父,你要杀我。”

    扶兰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垂着眉眼,不去看谢拂,声音却毫不客气地传入谢拂耳中。

    “师父,你杀了我。”

    “……不止一次。”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谢拂,却见对方神色淡淡,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低沉的心便渐渐上扬。

    扶兰起身蹲坐在谢拂身侧,趴在他腿上。

    “师父,那是你吗?”

    谢拂默然片刻,反问道:“你觉得呢?”

    两个人都很平静,似乎聊的只是今天吃什么这种小事。

    013却要被炸懵了。

    “宿主,怎么回事???”

    “小七怎么会梦到你杀他……不对,应该是原主杀他???”

    “还有,一个梦也就算了,哪里来的其他梦??”

    “你觉得呢?”谢拂用同样的话反问013。

    或许,一个猜测已经涌上013心头,它却不敢承认。

    此时面对谢拂的反问,似乎更加验证了它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因为……因为……”

    “因为……”谢拂声音淡淡,“他被杀不止一次。”

    “重来不止一次。”

    “死亡不止一次。”

    为什么谢拂会拒绝用死亡带扶兰去下一个世界?

    因为死亡对扶兰而言,从来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

    未来的人认定的因果是反的。

    是先有扶兰死亡,才有死后的扶兰恢复记忆成魔,解开封印。

    原主每杀一次扶兰,多一回死亡记忆的妖魔扶兰才会带着妖魔更加疯狂地报复回去。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不是你。”扶兰侧头枕在谢拂腿上。

    “我觉得那不是你。”

    “我不喜欢他。”每次在梦里,他都很压抑,悲愤,更有无数怨气无处发泄。

    可面对谢拂,即便容貌一样,他也从没感受到那种情绪。

    “师父,你是来救我的吗?”

    是他经历无数梦境中的情景后,终于等到的不一样的阳光吗。

    虽是疑问,却并非疑问的疑问的语气,答案无需问,他心中自有结果。

    谢拂也没回答,可他的沉默似乎又有另一种意思。

    扶兰不知道,他只是安静地抱着谢拂的腿,枕靠着他,心中盼望时间更久一点。

    他不在乎梦里是不是真的,只要一直在谢拂身边。

    他的太阳,他要抓得紧紧的,紧紧的……

    “师父,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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