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他们上来的绳索已经掉到了地上,被丧尸踩在脚下。

    阁楼中空,左右都没有路可走,只有一阶台阶通向楼下。

    祠堂后是深山。

    楼下的丧尸愈乱了,人们想拦也拦不住,站在门口惨白着脸。出去可能被咬伤,不出去村子就会这么乱。

    异动的丧尸又引来了更大的躁动,丧尸还被关着的人家从窗户看到了情况,赶紧堵门锁窗,想把丧尸锁死在屋里。

    一派乱象。

    娄信嘴唇发抖,眼神定在下面的丧尸上。

    “是因为我们。”他的声音颤而微。

    毕修闻言一愣:“什么?”

    “丧尸不会自己的家人,如果我们不来,他们只会被锁在屋子里……不至于……不至于是现在这样。”娄信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在崔正白那里我们就应该调头回去,我……”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眸子瞥了下毕修,轻轻闭了闭眼,吐了口气:“你不该和我一起的。”

    “你怎么突然——怎么会。”毕修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他之前那套封建迷信的说辞“听着,丧尸变成丧尸就不可逆了,他们养丧尸才是……迟早会出问题的。我们,我们来这里也只是寻找解决的办法,没有谁能预言,在塘的时候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

    “行。”娄信搓了把脸,仔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我看看能怎么走出去。”

    手上的血蹭到了脸上,他却仿佛毫无感觉。毕修一转头发现,愣声喊:“你流血了?!”

    手掌上有细微的刺痛,他看了眼,摇摇头:“没事,先跑出去再说。”

    脚下的地板在震。

    丧尸似乎都认准了他们,蜂拥在底下,拍打、抓挠这祠堂的面壁,一叠一地想要向上而来。

    所幸祠堂前面并不狭窄,有一片空旷的地带,不至于让丧尸直接挤上来。

    毕修眉头皱得有些酸了,在身上翻出了一小瓶碘酒跟纸巾,草率地给他消了下毒,把卫生纸包在他的手上。

    娄信则在思索,眸子沉沉,任凭他动作。

    不能从正门出去。

    他们第一次来,不比祠堂都能看到,一旦下去就可能在弯弯绕绕的巷子中迷失方向。

    他记了记路,毕修转过身观察祠堂后的景况。

    ……真是最高地,后面台面不远就是一个可以称作悬崖的陡坡。

    来不及思考太多,紧张感抓着他的整个身体,身边的一切剧烈而带着雾,心脏哽在喉咙里,他们转身下楼。

    木板的楼梯,踩上去吱呀响。一楼没有灯,没入黑暗的同时毕修打开了手电。

    黑暗里寂静无声,屋外丧尸混乱成声。

    “娄信。”他喊。

    身上的紧绷是从未有过的,之前每一次落入丧尸群都觉得可以逃出生天。这次胃却搅在了一起,声音都发涩。

    娄信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沉声说:“我会把你送出去。”

    “一起出去。”毕修则说。

    娄信沉默着点头。

    丧尸好像知道他们从楼上下来了一样,拍门的声音愈发剧烈。他们在黑暗里穿过一个个牌位,试图寻找其他出去的方向。

    “我要是跟不上你,你就先别管我。”毕修又说。

    寂静里他们脚步声清晰,娄信的眉头拧得很死。

    不赞同,但也没说话。

    他们从一间屋子里出来,穿过天井进入下一间,祠堂内牌位立着,熄灭的烛台盏盏。

    他们擦过时衣角不小心触碰到,一盏烛台掉在了地上,滚辘辘到墙面停下。

    像是一个预兆,紧接着大门被“嘭”的一声破开,门外挤着的丧尸涌了进来,隔着几层墙声音也显得剧烈。

    “下手别留情了。”毕修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他们的速度骤的提升,两个手电筒扫着整间屋子。

    “这里出去。”毕修摸到一扇木门,拉开插销推了开来。

    沉重的木门推开,外面还是一层院墙,毕修抓了把头发感觉要疯了:“还有?”

    身后的脚步紧逼,娄信找到了铁门用力扳了两下没扳动,直接转身对毕修伸出了手:“上来,翻墙。”

    毕修瞥了眼后方,搭上他的肩借力翻上了围墙。

    坡面,待在上面并不方便,他没有立刻跳下去。

    娄信退后两步徒手撑了上去,一怔。

    墙外有两个丧尸正愣愣地看着他们。

    意外之……喜。

    ……惊。

    才愣神的两三秒功夫,最后一道门被破开,木屑飞溅,丧尸拥挤进了后院。

    娄信一把转过毕修的头,拉着他跳了出去。

    屋外的丧尸朝他们扑来,俩人合力将其击倒。

    收手的时候对视一眼,左右环顾了一下,娄信迅速选了一个方向:“这边!”

    有丧尸爬上了隔楼,乱撞之间击响了巨钟。

    咚——

    他们的脚步猛的一刹,跟丧尸迎面撞上。

    这么多丧尸。到底是这座小村庄本就藏着很多丧尸,还是就在短短几刻钟的时间感染了这么一大片人。

    身后也有脚步声,面前的丧尸还不是很多,娄信握紧棍子准备再向前穿过丧尸林找路。

    路太窄了,身后就是深山,握着棍棒的手心隐隐作痛。

    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前后的丧尸都扑了过来,夹击着中间的二人。

    咚——

    道路本就狭窄无可退,他们一步一步几乎是沿着边缘在走,沿边有堆起的石头,应该是为了防止别人不慎跌下去的。

    毕修的体力略有不急,心慌让他的动作没有那么精准,挥出棍子的时候反被退回两步,一脚绊在石头上。

    他收手按在地上稳住,娄信伸手靠过去挡了一把,但仍有丧尸凑上前,他下意识向后仰来躲避。

    下盘不是很稳,腰弯到半截时血液逆流,脑子都不太好使,抬手但是身形不稳,他看到娄信身过来的手,但全身不可控地向后栽去。

    昏暗的天空翻转在视野里,他心脏骤缩,手臂下意识抬起护住脑壳,接着天旋地转,他屈起身子在陡峭的泥土上翻滚,树枝藤曼压在身下,擦过身上。

    娄信的动作在他掉下去一瞬间骤停,随即想也不想紧跟着翻身跃了下去。

    咚——

    钟声又鸣,毕修被一棵树干桎住,身体受到重撞就要干呕,但心脏在这一瞬同时回落。

    娄信躯干向后倒,控制着自己向下的方向,空着的手掌血干了又裂,有丧尸同他一并追了下来,却在落下的霎那直直从坡上滚了下去。

    但丧尸没有感觉,能爬起一定会再次去找毕修,他必须赶在那之前把毕修带起来。

    毕修捂住头缓缓直起身子,全身像是被粉碎。娄信滑到他身边,手抓住树干停住身体。

    抬头,上面仍有丧尸在往下掉。

    很少有人在这边的山林里活动,泥土上荆棘丛生,石头和泥土混在一起,走起来步履蹒跚。

    丧尸走这里的路竟然还快上几分。

    他们不考虑脚下的乱木杂石,身上被刮蹭到了也没有妨碍,只顾着追着两个人。

    崖上还有丧尸在往下跳。

    毕修身子骨都快散架,胃里翻滚想呕吐出来,右手一点力都使不上,麻得几乎感受不到四肢,只能踉踉跄跄扶着娄信前进。

    山林鸟惊,铺展着翅膀飞向不同的地方,羽翅在天地间滑翔。

    丧尸离他们靠得愈发近,毕修的脑子已经混沌,只能勉强保持着清醒跟着娄信,无数神经刺痛着他,眼前一片昏黑。

    咚——

    仅离他们一步,一个丧尸张着血盆大口跳起朝他们扑来。娄信瞳孔骤缩把毕修往前一推,侧身躲过了丧尸的一击。

    丧尸扑到地上,翻滚两下,很快起身再次冲娄信而来,娄信稳在原地挥起棍子向丧尸砸去。

    另一只丧尸奔来,冲散了他的这次攻击,将他撞挪了两步。

    两面丧尸夹击,他首先去看毕修,毕修眼含戾气杵着球棒,艰难地找寻丧尸的方向。

    他弯腰躲过丧尸一击,另一只丧尸咧开着嘴撞了上来,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其头,毕修在这一秒鼓起全身力气挥了一棍上来。

    棍棒随着丧尸的倒地落下,松手的瞬间丧尸的牙磕到他的手掌,黏湿的触感碰到他掌心。

    他动作顿了顿,然后愣愣看向自己手掌心。

    毕修挥出棍棒的同时脱力,一屁股跌到地上,还能动的手撑起头看向娄信,望见他的动作呼吸都滞了一瞬,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念头横在他眼前。

    声音哑还发干发涩,吐出来宛如气音:“……碰到了?”

    娄信的眸子沉了下去。

    咚——

    又一个丧尸接近,娄信的手掌微微发抖,在原地注视这那个丧尸。

    毕修微微闭眼,想支起身子靠近他一步,被他退开,眼睛里藏着血和雾。

    “不一定……”毕修耳中嗡鸣不断,心跳大如雷“让我看看。”

    他的动作惊慌,踉跄起了半截又跌了回去。娄信上去一步对上丧尸。

    丧尸没有攻击他。

    风云聚,狂风吹起了整片山林。丧尸想穿过娄信攻击毕修,娄信拦了下来。

    他不觉得现在自己跟以前有任何区别,血却凉了下来,动作迅速的解决掉这个丧尸,腿却一下子软了。

    毕修猛地咬了自己的舌头,直起身子冲到娄信身边,狠狠和他抱在一起,呼吸纠缠交错。

    “你快走。”娄信把眼睛闭上“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失去意识,你快走。”

    “我走不了。”毕修说。

    旱雷乍起,照亮了彼此的面容,娄信再次睁眼,眼底的雾凝聚了,润着猩红的血丝。

    ·

    平地一声惊雷,夏霄话音一顿,惊愣着望向窗外,回头的时候更加焦躁:“毕修他们还不回来,也该到信号范围内了吧?”

    “他们在那边留一晚上也是有可能的。”梁泽成说“可能讨论什么事……有娄信在呢。”

    “我感觉……我就是有不好的预感。”夏霄揉着自己的眉心“明天早上他们还没回来就去找。”

    梁泽成不赞同地皱眉:“还没有消息传来,出事了得派很多人去,现在都有安排。你先别急,再等等。”

    “我找你借辆车去行不行?”夏霄手心里攥着新研制出来的小型炸药。

    ·

    娄信低垂着眼,手上抱着已经昏迷的毕修,一步步踩在泥土里。

    丧尸在他附近,游离而又没有靠近。

    大脑尚且清明,微风低吟。他沉重地把毕修带出了山林,回到了边缘的村庄。

    乱了,全乱了。

    他在黑暗里进了一户看起来已经废弃了的瓦屋,俯身把毕修平放入炕上,替他草草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

    一线清明与混沌交织,他痛苦地注视着毕修的面容,颤抖着伸手轻轻抚了上去。

    最后一眼了。

    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灼烧,他屈了屈手指,将手背轻贴在毕修的额头上,矮身,把唇印到腐烂的手掌里。

    一个沉重、克制、又带着鲜血淋漓的吻。

    天崩地裂了。

    他骤然起身,无知觉的眼泪簌簌流淌,心口发酸,万蚁吞噬。

    他离开了那间瓦屋,把出口藏好。

    夜幕之下是月光,月光的尽头,是已经隐隐冒起的白昼。

    箪丰的夏霄冲进派出所,找梁泽成要车走人。

    这里,天地悠扬,高出传来最后一声钟鸣,宛如丧钟戚戚。

    再成为一声叹息。

    他在这声叹息中跌跌撞撞,最终,发出一阵绝望的嚎吟。

    第一卷交错轨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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