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明渊顺带安常去沙漠里的酒馆喝起了羊奶酒。
安常握着酒杯,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是天界帝君?他怎么会在那里?”她虽然不曾上过天界,但也从鬼差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如今天界管事的是帝后竹贞,而帝君早些年突然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一点踪影。
明渊道:“之前仙魔大战,为了剿灭魔族,他不惜以身犯险,魔气入体,我们方才合力绞杀魔头。但若是让其它仙君知道堂堂天界帝君魔性未除,必出大乱,所以我们才想出这个法子,将他关了起来,待魔性全除,再放出来。”
安常想起从前帝后送药来的时候:“所以你也是那次大战中受的伤?现如今都还未大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那么厉害,连你也不能制服?”
“那魔原本是真佛座下的大弟子,一身修为尽得真佛真传,一念入魔之后,修为更是大增,遂棘手了些。”
安常不解:“那为何真佛不出手?”
明渊看她一眼:“那时真佛正在闭关,一闭便是千年,任谁也找不到他。”然后见她杯中的羊奶酒分毫未少,“尝一下这里的羊奶酒,你应该会喜欢。”
安常喝了一口,问道:“大人来过这里?怎么知道这里有羊奶酒。”
明渊看着外面的街道,说道:“我曾见林彦来过。”
但那时候的林彦来此,并不是为了喝这碗羊奶酒,而是为了坐在这里,看对面台子上的歌姬们唱歌,舞姬们跳舞。
林彦住到城中之后,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来此看歌舞表演。
有一日商人让苏元买一只羊腿回去,她恰好路过此处,远远便看见林彦坐在栏边,望着对面台子上的舞姬。那些舞姬们长得漂亮极了,腰肢柔软,眼神如水,对面一众男子都看痴了,但是他们的眼神让苏元很不舒服。
只有林彦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而专注,似乎眼睛里只有台子上那些美丽的异域女子。苏元故意大摇大摆地从他眼前走过,他都没有发现她,眼神不曾挪动分毫。
苏元拖着大羊腿回去的时候,又特地绕到了这条小路,林彦还是在那里看着,她再次从他面前走过,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莫名的,苏元突然感觉有些挫败,拖着羊腿,一声不吭地回了家。
后来,仿佛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苏元出门的时候,总会绕去那条街道。那里并不是每天有舞姬表演,但如果那天有表演,苏元必定能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林彦的身影。
有一次,她甚至看见林彦与其中一个舞姬说话。
那舞姬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极其漂亮,是那种骨相上的美,妖而不媚,与林彦站在一起,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舞姬叫阿里娜依,不是所有舞姬中最漂亮的,却是最讨客人喜欢的。
苏元想,大概也只有这样美艳的长相,才配站在林彦的身边吧。
时间长了,苏元方才发现,其实也不是每一场歌舞表演,林彦都会出现。而是阿里娜依登台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林彦喜欢她吗?
那天阿里娜依正在街边与林彦说话,两人谈笑风生,仿若认识很久的朋友。街尾有人架着马车急匆匆而来,冲撞了很多人,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声音不停。阿里娜依躲闪不及,差点被混乱的人群撞倒。
“小心。”林彦冒着被马车撞上的风险,护着阿里娜依躲了过去。
少年身形瘦长,两人站的近了,苏元方才发现阿里娜依虽然比林彦大上两三岁,但两人身高却是相差无几,甚至林彦还要比阿里娜依略高出一个头顶。
阿里娜依抚着胸口道:“你没事吧?”
林彦摇了摇头:“街上时有车马驶过,姑娘小心点。”
阿里娜依莞尔一笑,凑近一些问道:“小公子常来这里观赏歌舞,可是看上哪个歌姬或者是舞姬了?只可惜你还小,不然姐姐定然替你拉线,成人之美。”
林彦礼貌后退半步,温声说道:“不曾看上哪位,只是从前听说大漠女子人人都能歌善舞,如今见了,果然不同凡响。”
阿里娜依又笑道:“听闻中原男儿大多都生的俊俏文雅,如今见了啊,也果然是不同凡响。”
林彦眉眼低垂:“姑娘谬赞了。”
两人正相谈甚欢,却突然有人从远处跑来,将他们冲撞开去:“麻烦让让。”
阿里娜依被撞的时候,身后刚好有人挑着担子经过,她摔倒在地,手掌擦出一些血来。她十分气恼,但那人跑的太快,她转眼望去的时候,只看到青色的布衣一角,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半大的孩子。
林彦拉她起来,回忆着刚刚那人的声音,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当中。
商人自从搬到林彦家附近之后,就经常送一些东西上门,虽然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却很实用,有时候得了从西域买来的葡萄酒,也会亲自给林彦送一些过来。
说到底,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他既知道了林彦能给他带来旁人带不来的好处,自然就会对其阿谀奉承,百般谄媚,以求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甜头。
但林彦不太喜欢他这样的人,面对他的示好,只让宋公去传了一句话,说道:“我家公子之所以帮你弄到通关文牒,是为了感谢你在我们初来之时所帮的忙,那全是应当,但公子历来不喜与人交往,往后还请不要再来打扰。”
商人嘴上应了,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好林彦。但是他再去的时候,林彦一般都是不开门见客的。
但是那天夜里,宋公竟然破天荒地上门了。商人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林彦,结果宋公只是看着院中扫地的苏元,说道:“苏元,你跟我来一趟,公子要见你。”
苏元心中欢喜,但有些犹豫,因为她不确定,今天她故意撞阿里娜依的行为,是不是全都落在了林彦的眼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只是看到阿里娜依靠近林彦,她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她还不到十岁,对林彦自然不可能是喜欢。或许只是因为,从未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她内心潜意识里将林彦当成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商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推到宋公面前:“宋公只管带她去,今夜不送回来都可以。”
那一刻他的眼神跟苏元在街道旁,看到的那些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她不明白那种眼神是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很不舒服。
宋公心里却是个明白人,冷言瞧着他道:“你别以为你的那些腌臜心思我不知道,我家公子只是有事要问她,一时半刻就会送回。”
商人打着哈哈道:“是是是,一时半刻便送回来。”
待宋公带着苏元走了,女主人上前问道:“这么晚那公子找苏元过去做什么?”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商人笑得猥丨琐,“你没瞧见那林姓公子整日去街上看舞姬跳舞,想来在中原,也是个风流人。”
女主人愕然:“可苏元还不到十岁,他自己也才十三四岁……”
商人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笑道:“中原有钱人的世界,可比这精彩多了,真是没见识的妇人!”
女主人望着苏元离开的方向,许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还能平安归来。
苏元到了林彦家,林彦正在屋内看书。宋公让苏元在外等着,她扒在门上,看见宋公对林彦说了句什么,林彦没什么反应,宋公也没有出来。
她在外面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林彦的声音:“苏元,进来。”
苏元走了进去,站在屋内的垫子上。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的见过林彦了,林彦不喜欢商人的谄媚,连带着她都没有机会再与林彦亲近。
林彦还是在看书,头也不抬的问:“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
苏元不吭声,只盯着他看。
林彦等了半晌,见她没有说话,终于合上手上的书,靠在椅背上,与她对视着,加重了语气:“苏元,我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找你来?”
苏元咬唇,低头道:“因为白日里我撞伤了阿里娜依。”
“所以你是故意的?”林彦眉头轻轻皱起,“苏元,你做错了事情你知道吗?她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做?”
苏元闷声道:“我不知道。”
林彦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苏元还是闷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林彦,如果你要责罚我,那就责罚吧。”
许久,林彦叹了口气,起身走至苏元面前,放缓了语气道:“苏元,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何那样做?人做事总得有些理由才是。”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切道,“是不是她曾经欺负过你?”
苏元摇头。
“那是为什么?你应该不是胡闹的孩子才是。”
苏元抬眼:“那你为什么天天都要去看她?林彦,你是不是喜欢她?”
林彦微愣,转身坐了回去,笑道:“你是见到我跟她说话,所以你不开心了?真是一个不懂掩饰的小孩子。”
苏元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道:“林彦,你是这大漠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所以、所以我……”所以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她急的快哭了。
林彦道:“她只是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苏元闻言茫然地看着他。
“阿里娜依很像我已逝的娘亲。”林彦道,“我大概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娘亲也是来自于大漠,我此次回来,就是带着她的遗物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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