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演不是每次来燕回山都能见到陈白京的,时日多了,他便也就知道了陈白京在平州城,定然是还有其它亲人的。
他从没想过要查陈白京的身份,他裴演要是喜欢什么人,不管她是何种身份,他都不在乎。
院里的蔷薇花已经慢慢凋谢了,裴演来的时候,白京不在。他横竖无事,便自己清理了花枝。清理完之后,又觉得太过空旷,显得过于荒凉。
这小院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气了,如今这样一看,倒越发显得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了。他便寻思着,从平州运一些花过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白京没个三五天是回不来的。
他便回府,让小厮寻了一些奇花异草,用马车运到燕回山,安置在了白京的院子里。其中有一株兰花,还是裴演母亲花了大工夫求来的名贵品种,就那样被他随手拿了过来。
这兰花名贵到了何种程度呢?大概是他亲娘知道他就这样送给了一个姑娘,都得骂娘的程度。
白京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小院,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她好似就有那样的本事,任何情绪好像都能掩在她那一双清冷的眼睛里。
她一眼就相中裴演从他母亲那里顺来的那株名贵兰花。
那盆兰花放在她房间的窗后,从半开的窗户看过去,花苞似雪片,花型似荷,花色素雅,盛开于绿色的枝叶中,未近其旁就有雅致清香飘然而来。
白京捧了那盆兰花细细地看,她自认为也是见过许多花草植物的,但这株兰花她竟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品种?但只看品相,也该知道,应是很名贵的才是。
裴演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她站在窗前嗅那兰花的香气,偶尔还偏头细看,似乎对其十分感兴趣,不知不觉中,唇角还勾起浅淡笑意。
这段日子以来,白京在他面前,从未有过这样娇憨可爱的一面。
他走近几步,笑问:“喜欢吗?”
白京唇角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偏头看他,是裴演从未见过的样子:“喜欢。”
看到这,安常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按照近段时间,她对白京的了解,这姑娘性子别扭极了,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说出喜欢二字?
裴演大概也与她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在白京说出喜欢的时候,他愣了。如此坦荡直白,好像并不是陈白京的作风。可她实实在在就这样回答了,又怎么可能有假呢?
白京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只是这兰花究竟是什么品种?我以前好似从未见过。”
裴演回过神来,凑过去看了看。
他已经记不起这兰花,到底是经历了他亲娘与那些豪门夫人们多少的明争暗斗,又花了多少银两,以及什么时候来到裴府放到她亲娘的梳妆台上的了,他现在只记得陈白京刚刚的清浅笑意。
他如同历史上那些为博红颜一笑而为所欲为的昏君一般,说道:“我从我娘处带来的,不管什么品种,你喜欢就好。”
白京却道:“你娘?”她将那兰花递了过来,“带回去,我不夺人所好。”
裴演看她不像是说笑的模样,口无遮拦道:“你收着吧,这兰花放她那里,便是暴殄天物,我娘向来爱附庸风雅,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买回来就从未照看过。”
此时若他亲娘在场,必定破口大骂,小兔崽子,编排你亲娘,真是活腻歪了!
毕竟他娘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而是远近闻名的将门虎女。
白京默了默,将花收了回来,抬眼问道:“今日你送我这盆从自己家带来的兰花,也是你所谓的风雅吗?”
“不是。”裴演道,“我送你兰花,你须得还赠我些什么,这才叫风雅。”
白京看着他,想了想:“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
裴演笑了,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他指着屋内桌子上的纸笔,说:“那就请让我为姑娘画幅画吧。”
我赠你以兰花,你赠我副画像。
那便是裴演教会陈白京的第一件“风雅”之事,其中包藏了多少私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在明渊与安常看来,这无非是两个人之间玩的小把戏罢了。都是聪明人,撩拨变风雅,只是心照不宣,情丨趣而已。
裴演小时候读书写字样样不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才艺,唯有一点,倒是很少有人做到。那就是,他的耳朵可以闭起来。
他娘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跟发现了个宝藏似的,在府里逢人便说:“我家演儿可厉害了,耳朵可以闭起来呢。”
于是别人家的公子哥逢年过节,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要么是骑射,要么是弹琴,要么是书法,再不济也得背两句诗来听听。唯有裴演他娘,每年过节都让裴演当众闭个耳。
也不知道是折磨裴演呢,还是暗讽一众贵妇人叽叽哇哇,吵个不停。
小一点的时候,裴演倒是很乐意表演的。因为往往表演完了,他娘高兴了,他就能随着家里的长辈出去玩上几个时辰。
再大一点,裴演就不乐意了,因他觉得丢面儿。
可过年过节,家人聚会,总得表演个才艺不是?不然大人们如何打发时间呢。于是裴演就开始学画画儿,画画费工夫,他娘总不能让他表演这么个费时费劲的才艺吧?
他本来就是聪明孩子,只要用心学,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可等他学有所成,已然过了要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的年纪。这事儿,到了如今,还是他娘时常挂在嘴上的一桩笑话。
“你学了多久?”
白京坐在窗后,阳光从窗户外泄进来,为她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裴演正在书案后提笔作画,闻言回道:“三年不到。”
白京又问:“那你的耳朵是真的可以闭上吗?如同眼睛一般?”
握笔的手一顿,裴演抬眼笑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手上添补了两笔,又笑吟吟地问道,“想看?”
白京只是睁着一双异常清冷的眼瞧他。
裴演说道:“我早前就发誓,往后这才艺只给我未来的夫人看。”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手掌撑着桌面,气定神闲地道,“白京,你若要看,我便给你看,如何?”
窗后的女子抚了抚自己鬓角被微风吹乱的散发,起身走了过来。在距离书案前的一步路停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画。画上的女子眉眼清艳,朱唇皓齿,是很好的画工。
她看了会儿,很是有感悟地说道:“可以想象,你为了不表演闭耳的才艺,可谓是颇下了一番工夫的。”
裴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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