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落下,  不远处就传来敲门声。

    贺年的声音很礼貌,像是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们聊天,特地出了门等他们差不多说完才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  里面传来阵阵咖啡的香气:“我刚才下楼,  这两杯都是我自己做的。”

    “对哦,我记得你是在楼下的咖啡店打过工。”郝帅很捧场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毫不吝惜地夸赞道,“不错。”

    贺年倒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也就是之前随便学的。”

    郝帅来之前还记得梁小优问的事儿,又想起两人出差时,  对方捏着手机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他刚想打趣一两句,转念一想严锐之还在一旁坐着,  立刻打消了念头,  转过头对他说:“那我先走了,  刚才的事儿就按你说的,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好。”

    等郝帅关门离开,贺年还站在原地。

    严锐之的手边是他递过来的咖啡,他盯着纸杯发呆,  半晌才听见贺年好像在叫他。

    他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咖啡。”他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您打开看看?”

    有了点猜测,  严锐之神色变得软了一些,听了他的话,把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纸盖打开。

    入眼的是一个咖啡拉花,因为一路抖动不那么完美,是一个翘着尾巴的小白狗。

    尽管耳朵上的奶泡已经有些溶了,  但依然严锐之依然认得出,  那时候贺年也给自己做过这样一杯,  也是现在的图样。

    “怕失败,  做的时候多加了点奶。”贺年解释道,“不过还好成功了,这杯我专门留心着端上来的。”

    “谢谢。”严锐之真心说道,“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

    贺年看上去很开心,仿佛现在的他才是翘着尾巴的那个。

    严锐之不知不觉就看了他很久,知道对方转过头来,开口叫他:“严总?”

    他这才回过神,微微垂下眼:“嗯。”

    “对了,你们刚才……”贺年的声音带了点犹豫,“是要去什么地方么?”

    严锐之顿了顿,朝他笑笑:“没什么,你之前东家的庆功宴。”

    贺年眼睫轻轻动了动:“京行啊?”

    “嗯。”严锐之温声道,“后天去,到时候我们会走早一点,你自己看着时间早点下班……”

    “我正要说这个。”贺年接着他的话头道,“我后天下午要回一趟学校,想跟您请个假来着。”

    严锐之莫名感觉松了一口气:“好。”

    “那后天,我可以去你家吗?”贺年已经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对他说。

    这段时间贺年时不时会过来跟他一起,但自从他出差回来那一晚开始主动要求后,基本上只要住在一起,最后总能滚到一块儿去。

    刚获得了心上人的青年仿佛不知疲倦,对伴侣总有着浇不灭的热情,一开始还好,后面严锐之老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会吃不消,干脆绷着脸,让贺年不要天天留宿在自己家。

    对方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瞬间蔫下来,但根本不敢有异议,只得委委屈屈答应道:“哦。”

    严锐之看了贺年一眼,说:“行。”

    青年在他意料之中的笑了,不过没兴奋太久:“那我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严锐之总觉得今天的贺年兴致不太高。

    也不对,他皱着眉想,是从午饭后开始的。

    明明之前还撒娇似的过来索吻,现在却没提了。

    可他还是给自己做了一杯小狗拉花的咖啡,还毫无阴霾地朝他笑。

    严锐之数次想开口发问,话却数次凝在唇边,没能说出来。

    等那天回来以后好好问问,他想。

    -

    接下来的两天都很平静,这个中午贺年一瞬的低落像是不存在,依然会送他上课,会在没人的时候牵他的手,会在车里黏黏糊糊地蹭他。

    两天后贺年果然陪了他吃过午饭就离开了。

    只是临走前他又把人叫住:“你又坐地铁?”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严锐之将车钥匙扔了过去:“开车吧,别一直挤。”

    贺年“哦”了一声接过:“严总,你们今天是不是在景云酒店?”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贺年说完,又凑过来,鼻尖蹭了蹭他,才关门离开。

    听见对方远去的脚步声,严锐之心里莫名有些庆幸,跟那天贺年没能见到周鸿声一样。

    他不希望对方看见这些,自己既然做了改变的决心,就会试着面对。

    郝帅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严锐之正屈肘支在桌面上,双手虚虚握着,遮住脸。

    他只当严锐之要去人多的场合不自在,放松了语气走过来:“那我们晚一点去?反正友商交流都在后面,早到也没什么意思。”

    “你之前说,贺睿阳的儿子会出席。”严锐之若有所思地说,“周鸿声真的会来?会去求人?他是个多要面子的人啊。”

    “当年他偷你数据的时候不也挺能装的。”郝帅没好气地说,“反正他要面子,我不要,我想好了,要是他真能骗到投资,我也要去给他弄黄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郝帅被他盯得有些心虚,问道。

    然而严锐之只是摇摇头:“觉得郝公子今天特别帅。”

    郝帅闻言整个人都顿住了,然后猛然回过头看着他:“你今天怎么了?”

    “不是说哪里奇怪……”他嘀咕着,“只是我以前说这种话你都让我别在意,现在居然不拦着我。”

    但郝帅并不讨厌这种变化,甚至更乐于见到这样的变化:“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算吧。”严锐之模棱两可,“想有一点变化。”

    至少不能再跟以前一样。

    他说:“我又没有错。”

    郝帅愣了神,片刻后声音有点哑。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又像是感慨。

    “我记得我当时出国的时候你才大一。”郝帅回忆着,“当时我们也就见了两面吧?”

    “后来我在国外看到你自己做的作品激动了好久,一看署名更激动了——”

    “我想的是,等我回来你还没毕业,正好可以一起。”他顿了顿,“谁知道一回来发现……”

    “又不是什么大事。”严锐之打断他,“走吧。”

    郝帅家的司机在楼下,两人先回了一趟他家换衣服,在不紧不慢地去了酒店。

    上车的时候郝帅好奇了一下:“你车呢?”

    严锐之动作一滞,想起车钥匙给了贺年,搪塞道:“今天没开。”

    所幸郝帅不疑有他,应了一句就不再做声。

    他们到达的时间很合适,京行内部的表彰和宴会刚结束,正好是友商交流的时候。

    捱过了必要的客套社交,两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郝帅坐下后就开始偏头小声对严锐之说:“我怎么没看见周鸿声?”

    而且现在台上京行的高层都是他们见过的,严锐之也发现了:“而且你说的那个年轻人也没看见。”

    那这今天不就等于白来?

    “不应该啊……”

    郝帅思忖了一会儿,他一向想做就做:“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问。”

    “一起吧。”没想到严锐之也跟他站起身。

    郝帅还来不及惊讶,就已经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两人都认得,严锐之也在之前出差时打过交道,是京行的赵靖。

    “赵总。”他礼貌道。

    “之前还以为严总不会来。”双方都客套了两句,赵靖语气很和善,还友好交流了一下之后合作的事。

    聊了一会儿,郝帅向来心直口快:“对了赵总,我知道您此前跟鸿声游戏考虑过合作……”

    说是这么说,但业内基本都知道了,两家公司合作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结果临到签合同之前忽然就吹了。

    赵靖依旧笑得和气:“那是过去了。”

    “是么。”严锐之也极淡地笑了笑,说道,“不过到底抛过橄榄枝,这次庆功宴怎么没见到他们的人?”

    他不常出席这种场合,更不常如此直白地问这样稍显敏感的问题。

    然而赵靖眉毛只是微微一跳,并不介意这个问题,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既然没有合作关系,这次庆功宴当然只按照邀请函入场。”

    郝帅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京行虽然说有硬气的资本,但两家当时看上去关系融洽,没想到现在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但不管怎么说,断了对方进场捞钱找投资的可能,对自己人来说是好事。

    “我听说,郝总一向不喜欢鸿声游戏?”赵靖开口,问题是问的郝帅,目光却看向的是严锐之。

    郝帅皱着眉:“赵总是知道点什么?”

    “严格来说不是我知道什么,只是针对原创方面,我当然会有偏向。”赵靖话锋一转,“当然了,我也只是个打工的,不过不仅我,也更有人不喜欢对方,我们才停止合作的。”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合作的决策也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赵总说笑了,我们当然是信赖您的。”听说周鸿声进不来后郝帅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顺着赵靖的话换了个话题,“其实我们今天来,主要也是听说了京行那位年轻决策官会到场,想要亲眼见一见。”

    赵靖“啊”了一声:“那不巧了,郝总。”

    “他人是到了,不过就一早露了个面,说是总部有事就回去了。”赵靖露出颇遗憾的神色,“要是两位能到早一点,说不定还能碰上。”

    说不遗憾是假的,毕竟他们其实还是很好奇,突然强硬地掰了周鸿声的合作、又转而信任他们的人是谁。

    “那的确不巧。”严锐之微垂下睫毛,淡声道。

    “不过我之前在云林市见过严总,”赵靖笑着说,“我听说小贺现在去严总那边了,也不知道在你们那儿待得习不习惯。”

    “他当时在京行的时候我可是很看重他,不然也不会出差都带着。”赵靖好像还是很怀念对方的样子。

    “小贺是挺好的,哪儿都很不错。”一提他一见如故的小贺,郝帅就抢先夸了起来。

    “那就好。”赵靖笑眯眯的,“我还以为今天严总会带着他来。”

    “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的话,会的。”严锐之平静地说道,“毕竟他也跟我提过,他很喜欢你们那位决策官。”

    都是客套话,没想到赵靖本来在抿了一口酒,听见严锐之这么说,像是没绷住似的,咳嗽了一下。

    “不好意思。”还好他很快恢复仪态。

    只是赵靖再抬头时眼神里终于多了点欲言又止,他礼貌地说:“那两位自便,我那边还有事,先失陪了。”

    两人应下,赵靖端着酒杯头也不回地走了。

    郝帅看着他的背影:“我怎么觉得他有话没说完。”

    严锐之难得赞同:“是有点。”

    “不过他刚刚还提到小贺——”郝帅想到什么,“可我记得你明明跟我说过,当时在云林,赵靖给他配的住宿条件一点也不好。”

    见严锐之点头,郝帅为不在场的贺年义愤填膺:“那赵靖还说喜欢他呢,怪不得人家小贺跑过来了,还是我们对他够意思。”

    这次严锐之深以为然:“嗯。”

    他们针对这个问题达成共识。

    还好赵靖已经到了宴会厅的另一边,要是再听见这几句话,估计就不是仅仅只呛到一小口酒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在被其他人搭讪了三次以后,严锐之终于不想再待了:“我想先回去了。”

    反正今晚的目的是来堵周鸿声,没想到人家直接不让没有邀请函的进,尽管过程不同,但结局还算差强人意。

    至于没见着人,那个倒不是什么要紧事。

    郝帅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家司机在门口等着的,你跟他说一声就行。”

    他本人还有些应酬,但明白严锐之不自在,没强求。

    严锐之摇头:“没事,我自己叫车。”

    见他心情不错,郝帅才答应下来:“行,你不要勉强。”

    严锐之轻声应了,与他作别。

    他一个人从大厅出来,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乘电梯一路走到门口,吹到一点微凉的晚风时,才从刚才的热闹的环境中抽离出来。

    他眨了眨眼,心情有些复杂。

    他原本是做了跟周鸿声再闹一次的准备来的,顺便再看一眼之前贺年吹了不下两次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两个想法都没达到,但又都从某些方面有了别的回答。

    他一边准备叫车,一边沿着楼梯往下走,只是刚一抬头,就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正是自己的那台。

    他惊愕地站在原地,就见一人从驾驶座上下来,只穿了一件熨烫平整简洁低调的黑衬衫,头发像是打理过,显得优雅又清俊。

    对方低头关门,露出一半侧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线条弧度流畅完美。

    而此刻他嘴唇平直,睫毛微垂着,明明还是那张脸,却骤然有种自内而外的沉稳英气。

    只是这样的表情转瞬即逝。

    贺年抬起头,也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男人,原本的沉静倏然消散了,眼眸也愈发明亮,毫不遮掩地对他笑,挥手:“严总!”

    严锐之还怔愣着,直到对方已经朝他这边飞奔过来,到了面前望见满眼期待和爱意,他才反应过来:“……贺年?”

    贺年眼梢弯下来:“哎。”

    “你怎么在这里?”

    严锐之问他,但心里却想起今天贺年临走前问的那一句地址。

    “我怕你喝了酒,想过来这里接你回去。”贺年说着已经凑上来轻轻嗅了两下,“好像没多少酒气。”

    毕竟还在外面,严锐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手放在他脸上想把贺年推开:“别乱闻,你是狗么。”

    贺年只堪堪离他远了一点:“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严锐之皱了皱眉:“不想一直待在里面。”

    “好好,我们回去。”贺年顺着他的话说。

    只是他还没碰上严锐之的手,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个声音:“……锐之?”

    严锐之刚刚还不自觉露出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紧绷而冰冷。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周鸿声穿了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已经走到他面前:“时间还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差不多相同的话换了一个人说,严锐之就只觉得浑身反胃,连搭理都不想,转身就要走。

    然而周鸿声自然不可能放他离开:“我也是来参加的,我跟赵靖有话要说……不对,赵靖的话不一定管用,京行那个新人在里面对不对?”

    他说着就要去拽严锐之的手:“我也不要你帮我了,你带我进去就——”

    话没说完,周鸿声只感觉一股不轻的力道掼了一下。

    高大的青年把严锐之跟他隔开,满眼都是压制后还是溢出来的戾气和厌恶,一刻不错地冷冷注视着他。

    周鸿声不明白这个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敌意,但此刻没空搭理,也不耐烦地想要挥开他:“锐之,你带我去找他。”

    “你别碰他!”贺年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双手都护着身后的人,一点也不想让周鸿声碰到,恶狠狠盯着他说。

    “你是谁?”周鸿声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走开。”

    可是贺年护得太严,一点也没有松动的意思。

    “没有邀请函就别硬挤进去了,先生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你算什么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周鸿声也火了,想要上手,“还想替人出头?”

    严锐之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此刻背脊微微发着抖,不像害怕,倒像是盛怒。

    贺年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温和的,他从未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

    周鸿声怎么样此刻一点都不重要了,严锐之伸手覆上他的背,安抚似的叫他:“年年。”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穿透的魔力,原本盛怒的人忽然就安静了许多,但还是分毫不让:“严总,我们走吧。”

    “好。”

    眼看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周鸿声终于急了:“严锐之!”

    “小孩儿,他是你什么人?你不会喜欢他吧?”周鸿声开口挑衅。

    可刚才因为一个“锐之”就气得发抖的人此刻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暗暗咬着牙。

    “够了!”严锐之脸色阴沉,握住身侧人的手,看了周鸿声一眼,“周鸿声,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

    “我恶心?严锐之,当年说你只有我一个朋友,说我是不介意你取向的人,对着我哭的人不是你吗?”对方调转了矛头,“我知道你揣着这样的心思还容忍你,你以为你算什么?

    “你那个丧里丧气的玩意儿根本不可能有价值,我重新做出来是我的本事,你以为你耿耿于怀就有用吗?你后面不就仗着运气好平步青云,但只要我这次能成功,我还要你仰着头看我——”

    “砰!”

    一声闷响,暴戾的一记重拳已经招呼道了他的脸上。

    贺年眼眶涨红,丝毫没有留力,手指死死捏成拳,还不及对方反应,已经又一下挥到了另一边的脸上。

    周鸿声一身精致的西装此刻却顶了一张肿胀青紫的脸,嘴角已经有了血痕,看上去滑稽而狼狈。

    他的理智被崩断,想要还手。

    然而他看着健壮却根本不是面前青年的对手,贺年恶狠狠地瞪着他,手却已经将周鸿声制住,让他动弹不得。

    原本酒店门口只有两个目不斜视的保安,看见这边打了起来才连忙跑过来。

    “干什么!”

    “怎么打起来了!”

    严锐之怕贺年伤到自己,牢牢抱着他:“年年,年年,我没事,我没有生气,你别生气。”

    “严锐之,原来你哥哥当年说的真没错。”周鸿声被保安架住拉走,“他是你的什么?跟班?备胎?破鞋?”

    越来越恶毒的词语从他口中说出,贺年却没有多余的反应,只喘着气看着他。

    “是我男朋友。”

    没去看周鸿声的眼神,严锐之伸手拉住贺年的手,对他说:“我们先回去。”

    周鸿声犹不甘心,不相信这个答案:“怎么可能?当初你是信誓旦旦说,你这样的的人不会有人喜欢,你说得对,你本来就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更别说其他……”

    “如果你现在跟我一起进去,我还可以不追究,我还可以——”

    “你别做梦了。”带着冰渣的声音响起。

    说这句话的却不是严锐之,而是贺年。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定定看着狼狈的对方:“别说合作,我还要你为自己所有做过的一切的付出代价。”

    周鸿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就凭你?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今天的事我更不可能放过你——”

    贺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畏惧,双眸沉静地看着他:“好啊。”

    “我等着。”

    说完便不再留恋,跟着严锐之上了车。

    -

    这里实在令人心烦,贺年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一路开着车,回了严锐之的公寓。

    两人一路沉默地上楼,虽然没有说话,却依旧呼吸相闻,双手也默契地牵到一起。

    直到他们踏进家,在漆黑一片的玄关处,谁也没有开灯。

    静默的气息包裹着两人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是谁拉了一把,或者是夜风吹动,“咔哒”一声,门被轻轻关上了。

    这一点声响像是打破宁静的钥匙,严锐之在黑暗中睁着眼,忽然感觉面前的影子动了。

    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阵眩晕,贺年抵着他按在门上,用力地覆上他的嘴唇。

    对方没有犹豫地撬开、探索,吻是灼热炽烈的,嘴唇发烫而舌尖湿濡,可原本有些凶狠的动作却渐渐轻柔起来,他的手按上严锐之的腰,隔着一点冰凉的布料。

    等严锐之几乎感觉到缺氧,对方才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慢慢放开他。

    两人面对面地轻喘着,在黑暗中对视着。

    最后,严锐之终于伸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脸。

    “年年。”

    “哎。”

    “今天有你在,我很高兴。”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周鸿声说得那么难听,你怎么也不知道还嘴。”严锐之低声说。

    “我怕你不想公开关系。”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那些冲着自己来的言论,只开口道,“你不受委屈就好。”

    贺年说着,又重新抱住他,下巴枕在严锐之的肩膀上。

    “我没有受什么委屈。”严锐之摸了摸他的头发,嘴唇上还泛着水光,他仍然被抵在门边,却一点也不想挣扎,反而觉得这狭小的一隅无比安心,“你别担心。”

    “嗯。”

    对方身上的戾气全都消失了,此刻温顺地揽着他,轻轻点头。

    “事情会解决的。”

    “嗯。”

    “明天正好是周末,今天就睡在这里吧。”

    这次贺年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又重归寂静,严锐之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慢慢闭上眼。

    过了许久,他才浅浅笑了一下,想要从对方怀抱里出来:“好了,年年,要不要先去——”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黑夜太寂静,一点几不可闻的声音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严锐之忽然将手放在贺年的肩上,略微推开了他一点。

    然而对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严锐之试探着叫他:“年年?”

    他一边叫,一边微微俯身,去看他的脸。

    贺年却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可是没成功,在避开的那一刹,严锐之倏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水光。

    他蓦地疼得心里一抽。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紧张,声音不由自主轻了几分:“贺年?”

    贺年没有说话。

    于是他又伸手,慢慢地、慢慢地探到对方的眼梢,轻轻抹了一下。

    碰到一指余温尚存的眼泪。

    严锐之霎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贺年,贺年?”

    “年年?我,你……”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向来冷静的人几乎是语无伦次的:“你别哭呀……”

    不说还好,原本只是眼梢有一点,一说,对方像是终于忍不住,终于眨了眨眼,酸涩得落下泪来。

    严锐之扑上去抱他,拍他的背:“年年?”

    “严锐之。”

    贺年的声音很哑,带着水汽,却很执着地叫他。

    “我……我其实……在之前就见过、周鸿声。”

    “那时候我出差回来,他从你办公室出来,我撞见了。”

    “还有之前,我明白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没有告诉我。”

    “我,我没想哭的,”贺年双眸通红,都蓄着泪水,“郝总跟我说了一点关于周鸿声的事。”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包括前两天,我知道你要跟郝总去,也不想带上我,我故意借口去买咖啡,故意给你支开我的时间,跟郝总聊……”

    “我知道你在很努力和我尝试,我没有一点责备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我知道你太独立,一个人习惯了,很多事下意识都想自己处理,我不会逼问你不想说的事,我只是想让……你难过的时候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

    “我想要你不那么坚强,以前没有感受过的我通通带你体验一遍,儿童节我们就去游乐园过生日,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你不要嫌我比你小,我会做得很好,真的,你相信我。”

    “我不想要你一个人撑着,我不要你睡在我旁边还要担心别的事情,我想让你偶尔也可以软弱一点,或者贴近我一点,可是我,可是我……”

    贺年像小兽一样蹲着,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对你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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