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而来的、过于直白的话让严锐之全身一愣。
他当然察觉到贺年对自己不一般,但从来都只蒙着眼睛装不知道,就算贺年有想挑明的趋势,也被自己状似无意地压了下去。
而现在这样与其说是口误,倒不如说是一时嘴快,吐露了心声。
贺年也像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动作一顿。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严锐之看了贺年一会儿,心中暗想,帮他掩饰一次也没什么。
他正要找个由头开口,譬如岔开话题,或者直接让贺年别乱说话。
然而贺年比他反应更快。
他不想绕开这个问题,甚至还多强调了一句:“真的!严总,我只喜欢您。”
“我知道你肯定要说那些话题,没事,反正你在我这边身份有这么多,那喜欢本来也有很多种分类。”
“只要不是您想的那一种就好。”
贺年毫不露怯地说完,语气很坦荡,却也给了严锐之足够的空间,让他能够不费力地退回他想要的那个舒适区。
不用现在回应,也不用多想什么。
想保持这样的关系也可以继续下去。
严锐之何尝又不知道贺年的想法,只觉得对方实在聪明,却更衬得他无所遁形。
贺年光明磊落,而自己却总是一路逃避,等找到一个合适借口或者好的壳子,就一头埋进去,闭上眼睛、封住耳朵。
“没事的严总,你别多想。”
可是贺年还要安慰他。
他弯着眼睛对他笑:“您这么好,大家都喜欢你,多正常。”
贺年把想说的说完,就将刚才顺路买的蛋糕往严锐之那边推了推,小声叫他:“严总?”
严锐之没动。
贺年锲而不舍,又接着叫:“严老师?”
严锐之睫毛动了动。
见有了效果,贺年继续:“哥哥?”
“……”虽然就两人年龄来说这么叫其实并没什么错,但严锐之听见了这一声还是抬眼看过来,“有话就说。”
“时间不太早了,我叫了外卖,上次我看您挺喜欢的那家。”贺年立马跟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的。”
“就算生我气,也别不吃饭啊。”贺年讨好地看着他说。
严锐之望着他的眼睛,随口说了一句:“那这顿饭要不要给你报销?”
见他这么说,估计就是不生气了,贺年终于胆子大了点,也接着他的话开玩笑道:“这顿算我赔罪,肯定是不能要的,但您要是非要想要报销……”
他眨眨眼,趁严锐之又要开口之际补完后面的:“要报销我也不收。”
严锐之终于被他哄笑了,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
“您不生气就好。”贺年见他态度好转,立刻说,“我再去抄十遍——”
“行了,”严锐之对他招招手,“过来。”
贺年应声而动,坐到他身旁。
“别整天抄动抄西的。”严锐之觉得无奈又好笑,“你是不是古装宫斗剧看多了?”
也只有那种冗长的后宫大戏,才会动不动就罚抄这个罚抄那个。
没想到贺年还很自豪地承认了:“是的严总,我记最近在重□□x传》。”
严锐之不想理他。
但贺年还要接着说:“没关系的,即使喜欢严总您的人那么多,嫔妾也依旧只钟爱您一个!”
严锐之永远不知道贺年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每次一有点火气就能被他这十八弯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偏偏自己还常常被绕进去。
他干脆也顺着接了一句:“朕知道了。”
贺年听他接了话还来劲了:“陛下!”
严锐之烦不胜烦:“你很吵。”
“没关系,嫔妾一心都在陛下身上,今天的事只是意外,我肯定不会再去那种地方,遇到这样的人也会坚决拒绝……”
严锐之忽然想到什么,幽幽地开口:“不对啊。”
不过贺年戏还没出来,装模作样的:“怎么了?”
“上次,你不是还在我面前突然夸过一个人么。”严锐之看着他道。
贺年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严锐之在说什么,还沉浸在终于遮过去了的快乐中:“哎?”
“之前在你租的那间屋子,”严锐之慢条斯理地给贺年梳理、替他回忆,“你跟我说你在京行实习完以后,还夸了他们之前来的那个新上任的一把手。”
!
“……”贺年深吸一口气,哪能想到严锐之突然提这种陈年旧事,不尴不尬地咳嗽两声,“有,有吗?”
“是啊。”严锐之觉得自己越活越幼稚了,不仅配合了贺年不说,还开始翻起旧账来。
不过他觉得有趣,还是慢悠悠继续说道:“你说,他很帅,又优秀……”
贺年差点呛到,原本美妙的一天结果在晚上多了这么多波折。
“我,我……”坑朋友他还能不手软,只是现在……
贺年状若自然地说:“我也是当时快走的时候看见了,就是觉得那个……那个新来的老板人特别好,没有架子,做事决断,有超过那个年龄的魄力!”
严锐之听完,心说自己也就这么一提,没想到贺年还真全方位夸了起来,眉毛轻轻一挑:“是吗?”
贺年硬着头皮,只能在心里默念这也是在给自己刷好感,不过后背还是泛起了冷汗:“是、是啊。”
“哦。”这次严锐之只回应了一个单音节。
正当贺年思考着怎么样解释时,严锐之就叫住了他。
他沉思片刻,重新扬眉看过来:“贺年。”
“哎?”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尽管现在严锐之语气还算平和,但贺年机敏地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严总,我——”
“我当时不是说过,你要是有什么心仪的对象,或者要是想谈恋爱了就可以及时告诉我。”严锐之打断他。
贺年这才意识到出大问题了,明明刚刚还在热情又惊险地表了个白,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形?!
为了避免翻车太彻底,他立刻找补:“严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制作和发行不是一家,但好歹也是一个行业……”
没想到严锐之只是瞥他一眼,继续说道:“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也可以让郝帅给你引荐一下,回京行上班。”
贺嫔花容失色:“严总!”
严锐之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实在好笑:“哎。”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贺记年把头完全低下来了,也不管什么会不会惹那位“一把手”生气了,一个劲儿开始认错,“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欣赏了!其实我还听过一个八卦,我在京行的时候有人说,虽然那个人看上去光风霁月,”他咬咬牙,“其实背地里说不定是个骗子呢!”
严锐之也就逗一逗他,没想窥探隔壁公司的八卦:“行了。”
“而且我来实习可是正正规规签了合同的,”贺年生怕自己真被踹了,找补道,“更何况,我跟有鱼天生一对,名字都契合。”
严锐之想起那个“年年有鱼”的歪理,叹口气:“你还得意起来了?”
“我是年年嘛。”贺年不要脸,自己说叠词。
不管刚才出于什么原因提起这件事,跟他聊两句又没了别的想法。
严锐之总觉得自己跟贺年在一起久了,多少也有了点变化。
眼看贺嫔还在为了圣心绞尽脑汁,他终于还是勾了勾唇角。
“年年。”
原本卖力解释的人忽然安静了。
贺年像是惊喜,又像是没想到严锐之会主动这么叫他,一时怔住。
那些用来取悦他的小伎俩一下子全从他脸上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惊讶和欣喜。
严锐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这么叫,但看着贺年干净英俊的脸,又鬼使神差叫了一声:“年年。”
等贺年反应过来、向他走近,再伸手抱住他时,严锐之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
他没拒绝贺年的拥抱,只是对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有些痒,严锐之回避地说了一句:“你干什么。”
贺年反应快,抱着他说:“您之前说不喜欢接吻,但没说不让抱啊。”
在扯歪理方面严锐之总是比不过他,他的双手有些拘束地僵着,回应这个拥抱有些怪异,可要是不回应,贺年的满腔热情好像总被自己无言忽略。
不过还好,这样尴尬又暧昧的气氛没能持续太久,门铃响起,贺年叫的外卖到了。
两人便都心照不宣地松开,贺年跑过去开门,跟外卖员道了谢,把东西都摆好,才叫严锐之过来吃饭。
严锐之也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走过去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
在这方面他们总是很聪明。
也许是晚了,又或许是贺年坐在他身旁,偶尔看着他,还要说一句“不吃晚饭要是到时候又得去医院”之类的话,严锐之这一顿居然吃了不少。
等贺年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扔出去,严锐之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被贺年哄着吃饭的样子怎么这么像小孩子。
简直是……
他在心里叹口气,总觉得这一段日子越活越回去了。
尽管有了钥匙和密码,但今晚贺年还算懂事,毕竟惊险了两回,没太敢继续厚脸皮地蹭去跟严锐之睡在一块儿。
不过正当严锐之松了一口气准备洗漱的时候,忽然感觉贺年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
贺年穿了睡衣,叫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严总。”
见他看上去不像装出来的,严锐之皱着眉回过头。
贺年深吸一口气:“就是……今晚说的事,我还听了一个八卦。”
“我不喜欢那个京行的新老板,”他还强调了一下自己不喜欢记,然后转折,“但要是……对方喜欢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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