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的某一天，九中那一届的老师办公室闲暇之余聊起曾经的学生，某个去当兵的学生在边疆立了二等功，稍带着学校上了新闻，狠狠增了一把光。退伍以后考了警察，回来了c市工作，上次回学校看老师，还顺带救了个准备跳楼的女学生。
“这倒真是优秀，以前也是个爱常打架闹事的主，军队果然是锻炼人，我那孩子成绩不好，完事高三读完也给他送去当兵去。”
几个老师笑笑，又说道跳楼，九中虽然严格，但好几年一直没遇到过学生跳楼的事，上次还是一个女生被另一个女生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推了下来，还好二楼，就磕了骨裂。
“不过这样，那女生家也讹了对面家20w呢。”
“可不是嘛，高三嘛，这玩意说不好要坐牢的，那家人就咬咬牙出了。那个女生成绩全校前十的，考不上北大也是复旦的主，因为这事受了影响，成绩大跌。就考了个普通的211，那自尊心强也不复读，扛着就去了。但人家就是有本事，大学努力考了北京的硕士，读完以后回来在这边的大学又考了辅导员，前途一片光明。而当初坑钱的那家女儿，一滩糊涂。”
他们听说易家那个没出息的女儿，高考就过了本科线，爹妈做主报个医专，结果那姑娘大学读了两年就退学了。好像是精神出了问题，学校建议休学治疗，后来也没接着读，退了学。
断断续续接受治疗，又断断续续工作，但都不长久，又住了一年的神经病院，父母瞧着人好一些了，就瞒着找了个外地人，要给她相亲结婚，这样以后生活说不定有个保障，然后这姑娘就跑了。
可能又疯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家婆跟他们是一栋楼，说起来啊，直说可惜，说这小姑娘小时候漂漂亮亮的又有灵气。长大以后不知就变成了这种鬼样子，废人一个，偶尔碰见瘦的跟鬼一样，脸色死白死白的。唉，当初我对她还有点印象，多文静一个小姑娘，人能活成这样，也是造孽哦。诶，王老师，这个易梦是当初你教的吧，当时就看出来点异常来？”
王显坐在位置上翻着教案，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许久之后他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没有······”
此时，又是一年高考季，窗外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学生们趁着大课间出来晒晒，教学楼顶上的白鸽舒展了下翅膀，纵身飞过操场黑压压的人群，飞出学校，飞过大桥，衔起草铺中的一粒花籽，落在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的栏杆上，鸽子抖动翅膀，正欲吞下花籽。
“咔哒”
后面的门打开，鸽子一惊，双足一蹬，远远飞走。
安灵抱着小柜子上楼，易梦正好开了门。
“不管再怎么说，搬家一个床头柜还是要的，好看吧，我特地选的。”
易梦点了点头，正欲上前接过，却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低头捡起来，是一粒花籽。
“这是花籽吧。”
“嗯。”
“试试看，能不能种。”
“好。”易梦把花籽揣进兜里，接过柜子，关上了门。
外面，依旧阳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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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会客室的闹钟指向一个整数，已经晚上九点了。
李昀过来接她，监控看了，今天暂时先回去，后续会通知他们。
“就算不能定罪，至少他以后都不敢再骚扰你了。”对于杨钟离这个人李昀从前就没什么好印象，在从安灵口中得知后来的事后，他更是愤怒至极。
外面的天气有些冷，李昀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她推了推想拒绝，却直接让李昀给环胳膊上去，推不动了。
他们刚上车，一辆蓝色汽车便在他们旁边车位停下。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慌张从车上下来。却在下一个转身，她愣住了。
李昀启动车子，在隔着窗户那几秒，易梦与对面的女人视线交错，九年的时光太长。即使她常常陷入曾经的泥沼不能自拔，可乍眼再见，她竟也一时记不清一个高中同学的大致模样。
而对面的女人望着她，目光错愕，震惊，甚至一点疑惑。但聪明如她，短短一个瞬间便大概猜到了一切。
“莉君，你瞧什么呢？”黄薇从另一边下来，就看见周莉君魂不守舍的盯着前面开走的车子。
周莉君摇摇头说：“没什么，伯母，我们进去吧。”
这世界上有什么比听到自己未婚夫因为□□未遂进局子更可笑的事吗？
大概就是犯罪对象是自己情敌了吧。
这场闹剧里，没有一个人不是笑话。
这是什么人间闹剧。
夜色沉沉，李昀盯着那扇破裂的窗户很是不放心，犹豫着说：“要不，今天晚上先去我家住吧？”
易梦掏出钥匙照常开着门，不以为然。
可李昀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进去，“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这栋老楼底下就可以看见你窗户没了。”
“李昀······”
男人赶紧打住她的话：“你是不是还是想说，这是你的事？”
女人平静的眸子无波无澜，但已经说尽了她的话。
月光如荧，微弱的折在幽暗的过道处，笼罩着门前两个模糊的身影。李昀静静的盯着她，空气中流转着压抑的情绪，四周很静，只有楼下时不时呼啸而过的车辆发出一点刺音。
他甚至可以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上次二医院有人闹事，持刀伤人，我带队过去，正好遇见了安灵。就向她询问了你的事，易梦······这为什么偏偏会是你的人生？”
回忆里的那些人与事无不让他感到心寒与痛苦，他难以想象一个人青春最美好的几年会是如此惨烈，践踏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朝着光明的未来奔去，唯独她，被抛弃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挣扎爬起，四下茫然。
这为什么会是她的人生？
李昀苦涩笑了一下，与她并肩靠在门上，凄冷的月光洋洋洒洒覆盖了他们，他呼出一口气，很寒。
“既然都那么艰难呢，你又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呢？”
女人带着沙哑的嗓音低低开口：“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李昀感觉听了什么笑话，“你觉得你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坦然面对我是因为当年因为那些流氓混混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原点，也是因为我。如果当初你不是因为选择了我，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但你一定会活的很好。”
“人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易梦垂下眼帘，淡淡说道。
“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改变，可是以后呢？”李昀转过头，正视着她说：“这已经不止是你的人生，还有我的，我曾经真的想过要好好保护你，可是我没有用，自己跑了。现在我回来了，就不可能再离开。不管你怎么觉得，愧疚也好，喜欢也罢。我只想陪着你，等你一点点好起来。请你，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啪嗒——”一滴滴的眼泪从眼眶落下，易梦带着哭腔说道：“何必呢？你和我不同了，你有大好的人生，一个27岁，一无所有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李昀轻轻抱住她，滚烫的泪珠渐渐润湿他的肩膀。“你哪里一无所有了，你还有我啊。”
晚秋已至，c市穿流的风也开始变得生寒，她仍在哭，可面前温暖的怀抱却让她有了一丝安然。
她在黑暗里走了太久了。
李昀猜的没错，因为证据不足加上他父亲背后的关系，杨钟离很快就被释放出来。易梦早就料到了，也不作反应，至少他不敢再来这里了，要是再进去，他这个律师怕是名声尽毁了。他那个父亲，是怎么也饶不了他的。
关于杨钟离后来和易梦的故事，李昀没有问，也不想问。
她不爱他，他只需要确认这点就可以了。
而另一边，杨父手里的文件狠狠砸在杨钟离身上，颤抖的手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可以啊，□□未遂进去，你是真有本事。就算你想玩，能不能处理干净点，闹到警察局去。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你还有名声吗？”被砸中的杨钟离身形都没有偏一下，面对父亲的指责毫不在意。
“你！”杨父气得抬手要打，却被护子的杨母一把拦下。
“都查清楚了，没有实质性动作，都是误会。就那么一个儿子，这么大了还打他干嘛。”
“慈母多败儿。”杨父怒骂一声，背过手去沉了音调说道：“你感情上的事我管不着，但莉君那边你一定要解决掉，就算要分手，你也得找一个更好的。”
“是啊。”杨母心疼擦着他的脸也附和道：“你年纪轻轻玩归玩，但还是要注意分寸。闹大了，我们两家脸面都不好看。”
“我没有在玩，我是真的喜欢她。莉君那里我会说清楚的。”杨钟离抬着头，认真的称述着一件普通不过的事。
“喜欢她？”杨父嗤笑一声：“先不说人家不待见你，都报警了。再说那个女孩子我浅浅打听了一下，一个大学都没有读完的无业游民，杨钟离你花花世界见的也不少，怎么什么女人都喜欢啊？我都跟你说了，你要分手我管不着，但前提是有一个更好的，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听到这儿，杨母也是眉心一簇，在听丈夫提到易梦这个名字的时候，久远的记忆翻涌而来，与丈夫的不明所以不同，她忆起那姑娘眉眼的时候以一个女人的角度便能猜到一二。
年轻人，最是容易为情所困。
“我也不反对你分手，但你爸说的对，不能什么人都能进咱家门，就算什么都不看重，但······”她按着儿子肩膀坐下，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但绝不能是家里父亲坐过牢的。”
杨钟离眸色一颤，望向母亲，原来她也还记得她啊。
自从杨钟离放出来后，周莉君可以说是寝食难安，一方面要瞒着自己父母哥哥，一旦他们发现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另一方面，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可以说但凡那个人是任何一个女人，她都可以理直气壮找上门去问清楚，也可以闹着让杨钟离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
可是，她偏偏是易梦。
一个自己今生，最不敢见的人。
她的内心有一面镜子，映照着她丑陋的一面，让她恐惧。不敢触碰，更不敢被别人瞧见，她日日害怕，生怕那面镜子一旦碎掉，那里面的丑陋会死死将她缠住，拖入黑暗。
她快奔溃了，可他却不敢发消息问一句，他究竟和她怎么了？
终于，手机微信消息响起，熟悉的头像弹出一句话，“我们谈谈吧，你下班以后，在风忆咖啡厅见。”
律所下面的咖啡厅，是杨钟离参加工作以来，两人最常去的地方，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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