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和服药后,易梦病情明显好转。但她也没有重新回到学校,两年过去,安灵从实习当上了医生。
大学辍学,学历只有高中的易梦自然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几年过去做了几份工作,但都因为大大小小的原因辞了职,后来她父母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过了一段日子,她去看望她。发现那家神经病院的护士很是折磨人,大冬天的,她的十根手指基本上都是冻坏的。
她测评了她的精神状态没有危害性,倒是被治的更加呆滞。她说服了易梦爸妈,把人接出来由她治疗。
过了一年,易梦精神状态逐渐正常,她父母找了个不知情的外地人,打算把她嫁了。然后她就逃跑了,无处可去,安灵收留了她,把自己家的旧屋租给了她,租金每月500,看情况给。反正自己也不缺这个钱,又是两年过去,两个人断断续续联系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在逐渐的交往中,她也明白易梦的心理问题并没有好,只是死死按住自己,当一个表面正常的人。
在之后的诊断中,重度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
这个时候安灵已经离开了医院,自己开了心理诊所,顺便做起了社区的义工心理志愿者,给她做着免费的心理治疗。
“往后的三年,她不再工作,靠着给一些公众号写些文章赚点稿费,以及在我朋友的猫咖打着零工,勉强生活。也一直断断续续接受治疗,可是不见起色,我做了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能做的一切,可是没有用。她从一开始的沉默无语,变的暴躁易怒,时不时就将家里砸的稀巴烂,再然后家里就不怎么摆东西了。后来,她又变得沉默甚至是更沉默,经常几天也不出门,也不与任何人说话。我一直尝试拯救她,我让她每天写完稿子,就下楼去超市,买当天新鲜的食物。让自己处于一个规律中,一开始也是有用,直到她自杀那天,在医院我问她原因,她说,因为她喜欢超市里的猪耳朵,而超市将不再售卖。”说到这里,安灵没由来的惨笑了一声。
“她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李昀眸色一痛,因为那天买不到猪耳朵,就自杀了吗?
安灵面露隐色,思索半响,缓缓说起了那个人在奔溃时向她诉说的故事。
······
时间过去良久,雨仍在下,两人面前的咖啡都已经凉透,带着湿润寒意的雨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李昀的骨髓里,他手脚发麻的站起来,又无所适从的坐回去,比起安灵这个外人,他曾是那场惨烈青春里一站的见证者,甚至可能·····是始作俑者。
他又想起那天女人浑身的鲜血,凉到发冷的胳膊,本来两人再度遇见,这对于他或者是一件有待补全的遗憾,可如今,他竟不知怎么去面对她,还有什么资格见她呢。他懊丧的埋下头,大脑里已是一团乱麻。
安灵抿了口已经凉透的咖啡,淡淡说道:“她看着配合治疗,其实,内心一直从未对我打开过。我除了是她的医师,也是她的朋友,我认识的易梦,是一个不该死的人。她虽然自杀,可她内心其实是想活的,我去她家的时候,看见地板上有摩擦的血迹,说明她当时尝试挣扎着往门外爬······”
安灵的手机闹钟突然响起,她午后还有一个病人。她找店员借了伞,打开时她转头对李昀说道:“总之,她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目前除了药物外,心理治疗的作用也已经是微乎其微。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吧,和她接触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刺激到她,她的状态不太好。”
女人走后,外面的雨势越大,潮湿的空气涌入室内,也给李昀心里蒙上一层雾。
十年过去了,他过的很好。可她呢?
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会是她的人生。
他当年去参兵,在一次次的伤痕与磨砺中把自己变得强大坚韧,为的就是有一天当自己想要保护所想保护的人的时候不再那么懦弱无力。终于,他逆着砂砾和荆棘终于爬出了泥沼,可当向后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原来,她早已坠了下去。
下午,特警支队日常训练,顾枫拿了一瓶水递给满头大汗的李昀。“悠着点,人又不是钢筋铁骨,过度训练引起会引起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两人对抗都快起火气了。”
常柏跟他是同一个兵营的朋友,从新疆到c市,两个人这么多年倒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李昀接过水瓶,猛灌了一口:“我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就说看你回来时样子不对,啥事,让女朋友甩了?哦,不对,你没女朋友。”朋友刻意的开朗没让他好受一点,李昀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问起了顾枫:“你当年为什么参兵”
“我?”顾枫挠挠耳后,“还能为啥,光荣呗,再说了,我爹可是老兵,虎父无犬子,让我去就去了呗。咋的,你当年为了什么?”
李昀漫不经心的笑笑:“让人揍的,太怂,干不过,没办法只能往兵营跑了。”
顾枫略有震惊的望着他,这小子怂?曾经兵营里凶得跟头饿狼似的,面对□□挨颗子弹也往前冲一刀抹脖子的人,现在他们支队的副队长,怂过?
“这倒是看不出来。”
“都是以前的事了。”外面的雨还在下,且雨势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李昀站在窗户前,想着她家的窗户不知道装上没有。
支队附近是一所中学,中学旁边有几家卖玻璃的店铺,李昀寻思着去看一眼,还没走到店铺巷子里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涂个口红勾引谁啊,就你贱!”
“哈哈哈,你看她缩的。”
“诶,拽出来拽出来。”
“手机,手机快拍。”
巷子里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拿着手机对着角落里的一个女生撕扯殴打。
“你们干嘛呢?”
背后凛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把那几个学生吓的不轻,待他们回头发现不过就只有一个大人,脸上毫无畏惧。
“关你什么事啊?你个保安看你的亭子去。”
李昀眉头一黑,保安?
见他不走,两个不知死谓的小崽子上来推搡道:“滚滚滚······啊!”
李昀抓住男生手腕轻轻一扭,那之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立马“哇啊”像杀猪一样嚎叫。“你们在学校学的知识就是让你们欺凌同学的吗?知道这样算犯法吗?”男人语气凌厉,眼里是怎么也遮盖不住的愤怒。
那男生捂着自己红肿的手,吓的往后缩。在仔细看了一眼李昀后,嚣张气焰瞬间散去,小声对同伴说:“警察,快走。”
谁曾想,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李昀一脚又扫回去。“道歉!保证下次不敢了,要不然全给你们逮局子里去。”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被这么一威胁,几人吓的快没哭出来。连忙回身冲着角落里的女生连连鞠躬说对不起。
女生也不敢看他们,缩着头不说话。
待几人走后,李昀才走上前伸出手:“你还好吧。”
天空中还飘着细雨,阴暗逼仄的巷子里到处都是湿答答的,女生原本蓝色的校服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污垢。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勾起了李昀不太好的回忆,他闭了闭眼,直接把女孩拽了起来。
“谢谢······”
女孩受惊过度,颤着牙说出这两个字。
李昀把手里的伞递了过去,说:“你知道吗?这从来就不是你该承受的,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受他们欺负。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就报警。实在不行,就来找我。我叫李昀,就在附近公安局上班。我可以保护你的。”最后的这句话,他说的坚定又带着两分哀伤,他望着女孩却似乎是透过她跟另一个人说。
女孩抱着那柄黑色的大伞,愣愣的点了点头。
下午六点,雨刚停,安灵就赶紧联系了装窗户的师傅,她认识的老师傅今天有事,喊了自己店里的员工来。
在楼下等了一会,人就来了。少年一脸稚气,穿的工装皱皱巴巴,看着还不到20岁。安灵内心暗自诽腹,怎么派了个学徒过来。
“你看上去年纪不大,她那个窗户位置不太好,你能行吗?”
小伙子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易梦就开口为他担保。她指了指小伙子的手说道:“应该可以,你看他的手上都是老茧。”
“对对对。”少年急且回道:“我初中毕业就做这个了,好几年了,没问题的。”
安灵干咳一声,为自己刚刚的轻视感到尴尬。眼睛一瞥,正好看到对面的奶茶店。“那个,我请你们喝奶茶吧。”
“不用。”少年刚想拒绝,安灵却已经拎着包包走了过去,“先上去,我一会就买上来了。”
“走吧,她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的。”易梦拎起少年的工具包,独自上了楼。
少年盯着对面的奶茶店望了一眼,他确实很久没有尝过奶茶的味道了,以前干活的雇主大多连口水都不让喝的,这个姐姐人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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