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望着苏娆,秦霁也望着苏娆。
她这话说得实在大胆,可她的脸一点儿都没红,非常自然坦率,甚至还透出那么些期待。
秦霁震怒难当。
难不成她还真想和他……?
大娘坐在一旁,一大把年纪了听到小姑娘说这些,仍然臊得慌。
她紧了紧怀里一直抱着的包袱,把话题岔到了别处。
原来,这大娘和苏娆一样,也不是长安本地人。
来这儿不久,就遇上长安封城,疫病盛行,也真是飞来横祸。
大娘是个苦命人,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直到夜色中传来一声梆子响,有官兵高喝道:“吹灯了!都歇下!不许再出棚子走动!”
大娘擦干脸上的泪,同苏娆说道:“姑娘,多谢你陪我说这会子话,我这心里头倒是舒畅不少。”
“你是好人,神仙会保佑你和你夫君早日好起来的。”
说罢,大娘转身铺好垫着睡觉的稻草,小心翼翼把怀里一直抱得很紧的包袱放在正中央,这才自个儿躺下,又紧紧抱着那包袱睡去。
她的包袱里,似乎有比她性命还重要的宝贝。
苏娆没有多问,她也躺下来,伸进袖袋里摸了摸那张画像。
这也是她的宝贝呢。
苏娆没想到自己碰动了画像的位置,原本躺得自然的秦霁先是因她身子贴过来而浑身紧绷。
再就忽然感到腰间有什么硬东西一戳,他的眼神复杂幽深起来。
秦霁睁开眼,直勾勾地望着苏娆。
比以往的不屈、愤怒中,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反正苏娆说不上来,她从来就没读懂过他的眼神。
但她喜欢他这样看她。
用“幻肢一硬”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惜她好几年前就在合欢宫的偏门书文里见过这样的形容,却是到了近日才体会到这样的有趣感受。
她毫不羞怯的和秦霁对视,眼底兴奋的不正经的笑意越来越多。
最后还是秦霁败下阵来,他垂下长睫,语气虚弱,难得开口说话。
“你袖袋里有什么?”
苏娆粗心大意,这才注意到,“啊,原来是戳到你了呀?”
“秦真,你若是不舒服就直说。”
居然忍了这么久才问她。
她的漂亮道君真是太害羞了。
苏娆把那副画像拿出来,直接展开给秦霁看。
虽然棚子内那几盏微弱的油灯被官兵吹熄了,但他们身在角落,透风的油毡布也透光。
外头明月流光倾泻而来,照亮了画像上光风霁月的谪仙般的人。
苏娆看一百遍这画像,还是忍不住陷进去。
而秦霁,瞳孔陡然一缩,细细麻麻的震惊涌上心头。
她怎会有这幅画像?
苏娆不等秦霁问,就跟他解释了一通。
把她如何遇到魔界的人,如何糊弄过去,又如何拿到丹药和画像还有一枚小令的事儿,都给秦霁交了底。
她是这样想的,既然他是她的人,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和他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要通个气儿,一致对外。
秦霁听罢,久久沉默。
他望着她,观察她每一分细小变化的神情。
可她说得从善如流,没有半点儿停顿,看起来完全不似在撒谎。
又或者,是太会撒谎。
可她确实把底儿都翻出来了,除了画像,她还把那枚小令、没了丹药的空瓶都给他看了看。
十分坦然。
秦霁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苏娆问他,“秦真,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会惹上魔界的人?”
“……”秦霁没告诉她,不止是魔界。
他的这副画像挂在玄清殿,若非与仙界之人勾通,魔界的人绝不可能将这画像复刻到手。
秦霁低垂眼帘,避而不答,呼吸微不可闻。
苏娆猜他或许有难言之隐,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也是意料之中。
没关系,反正她在乎的也只有他的脸,他不愿意说就算了,苏娆也没那么在意。
她说这些,就是为了强调一下她的重要性,让他懂事一点,乖一点。
毕竟,她以身犯险,为了他连魔界的人都敢糊弄,他该知恩图报才对。
苏娆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收起来,伸手朝秦霁身上探去。
他果然变得很乖,默默阖上眼,任由她捏住他的脖颈,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不过,秦霁想歪了,她并不是想要做什么,而是摸一摸她给他贴的“驱”还在不在,有没有起效。
这疫病凶猛,她今日见了太多尸体,传播又极为蹊跷,许多人都是冷不丁就染了病。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漂亮道君栽在这上头。
可这一摸,苏娆神色忽的凝重起来。
她的“驱”明明贴得很好,灵力也没有消散,更没有一丝缝隙,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可为什么,她分明看到他苍白眉心有一缕疫气,一闪而过?
苏娆心头一突,指尖的力道加重,甚至开始顺着他的后脖颈往下,到了他的肩头,再到胸口,再继续往下。
她要查清楚那缕疫气到底是从何处进入了他的身体,现下又藏在哪儿。
秦霁病得严重,刚从鬼门关里迈出一只脚,可依然虚弱,病容难掩,呼吸浅不可闻。
他绝对经不起那缕疫气的摧残。
渐渐的,苏娆神色凝重起来,她虽然才筑基修为,不算深厚,可对付凡人界寻常的疫气,不该如此困难。
至少,她不可能防不住那抹疫气入侵他的身体,更不可能揪不出它。
可那疫气偏偏就是如此狡猾,她明明已经摸到它了,它却滑溜得似泥鳅,总是从她指尖溜走,再藏去他体内的其他地方。
苏娆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而同时,秦霁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他闭着眼,看不到苏娆的脸。
但也正因为看不见,所以肢体的感触才更深刻、更敏锐。
他之前还以为,她是个还算规矩的人,不会对他做太过分的事,或许也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不然的话,她直接将他交出去,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可现在……
他都忍这么久了。
她竟然还在对他“上下其手”,不安分的指尖到处游走,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得寸进尺,嚣张至极。
……她这是当他死了吗?
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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