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摩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满脸的问号都快化为实体。

    他震惊地转头看向这团水来时的方向——束摩。

    我废那么大功夫生火,不是为了让你浇灭它的啊?!

    原本还站在乌摩身边,好奇地看他生火的束摩,这会儿已经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不可置信地望着乌摩,还在不断向海里退走,模样似乎比乌摩还要震惊。

    乌摩见到束摩这个反应,也来不及心疼刚生好的火堆了。

    他急忙跳起来去拉住束摩。

    当然是拉不住的。

    乌摩去拽束摩的手,却直接被快速退后的束摩带进海中,向海底极速潜去。

    乌摩入水时,下意识地憋了一口气。眼看着自己距离海面越来越远,这口气再也撑不住,无意识地松开了拽着束摩的手。

    乌摩心想,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刚刚似乎被束摩讨厌了,那么这次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了吧。

    一大团空气从乌摩口中呼出。

    乌摩漂浮在水中看着这团空气变成一颗颗气泡升向海面。

    阳光穿透过水面照射进来的光束,被水波晕开,仿佛光也随着水波荡漾着。

    乌摩满耳都是咕噜咕噜的水声,心中想到‘海里真安静。’

    看着一群无脚带鳞的兽类绕过自己游向海面,追逐着自己刚刚吐出的气泡。

    乌摩闭上眼睛:‘大海真的好美。’

    缓缓向海底沉去。

    /

    记忆中痛苦的呛水感、剧烈的耳痛却没有到来,乌摩茫然中带着疑惑地睁眼望向四周。

    此时乌摩已经快沉到海底,此刻他眼前不再是一片朦胧,而是十分清晰。

    借着浮游生物的荧光,他看见了海底层层叠叠的各式贝类,还有众多随波招展的海草。

    乌摩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小海兽在海草间穿梭着,还有胆大的游到身旁来,用嘴巴轻轻地啄啄自己。

    他下意识挥手赶开这群海兽,却因力道过大失去平衡,整个人在水里东倒西歪起来。

    四周游来游去的小海兽,让乌摩很是新奇,它们居然在水里的行动如此敏捷。

    许久,他终于沉到水底,一番挣扎后,好不容易能稳住身形,让自己保持在站立的姿势。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能在海中呼吸了,也没了一切不适之感。思来想去,或许是与束摩喂自己吃的东西有关。不知道是昨晚的海草或贝类,还是今早的那颗透明圆球呢?

    能在水中自如呼吸后,乌摩终于能静下心来打量身边的一切。海里没有乌摩想象中的那么寒冷。他原以为束摩浑身冰凉的原因是住在大海里,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在海中有种奇异的漂浮感。每走一步,全身都有种被水阻挡着的感觉。对乌摩来说,想要在海中保持平衡行走,比在沙地上更难。

    乌摩适应了一下,在海底歪歪倒倒地走了几步后,努力站直身体,望向四周。

    虽然有夜光的蜉蝣生物,但海底的可见度还是很低,大概能看清身周二十米左右的范围,再远的地方就是模模糊糊的黑了。

    除了水声外,还有一些无法辨别方向的杂音,一直嗡隆嗡隆的在耳边环绕,让乌摩很紧张。

    乌摩又想哭了,他觉得这里比绿洲里还恐怖,起码在绿洲里他还能看得见四周,遇到危险还能逃跑。

    现在在海底,虽然他不用再担心自己被淹死,但他连行走都成了问题。

    乌摩实在想不明白,束摩到底怎么了,如此突然地跳进海中,是因为他生的火吗?如果束摩告诉自己不喜欢,他会把火灭掉的呀,为什么要直接跑掉呢?乌摩有一点点的委屈的撅起嘴,眼角微微泛红。

    多日来的疲惫、无法回家的恐惧、束摩不知原因的离开,让他越想越难过,泪水终于包不住,大颗大颗得从眼眶中涌出;他能感觉到自己流出的眼泪热热的漂浮在眼眶周围,眼睛也有一点痛。原来在海里,连哭都比在陆地上累。

    忽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抚过乌摩的眼角。

    乌摩一愣,立刻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他伴着吐出的气泡声,咕噜咕噜地呜咽道:“束摩是你吗?”

    束摩其实并未远离乌摩,当他发现他跳回水中时,乌摩竟被他带了下来,束摩就一直待在乌摩身边。

    直到乌摩开始哭泣,他才意识到在水中,乌摩好像看不见自己。

    没有人回答乌摩的问话,乌摩便伸手向四周摸索着。

    接着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只比海水还冷的手握住了。

    他顺着这只冰凉的手一路摸上去,摸到了这人的肩膀;从身高来看,确实是束摩了。乌摩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乌摩向前一扑,一把抱住束摩,心下一松,‘哇’地一声,伴着吐出的气泡、咕噜咕噜地哭嚎起来:“呜呜呜…束摩你跑哪儿去了呀,这里好黑呀,我好害怕呀呜呜呜,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了呀呜呜呜…是因为那个火堆吗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呜…”

    束摩依旧沉默着,但他学着乌摩的动作,抬起双臂回抱了乌摩;感受到乌摩身上比自己高的温度,贴着乌摩新奇地蹭了蹭。

    乌摩哭够了,打着哭嗝道:“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见我了。”

    又觉得对于刚刚的大哭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嘴,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来过这里,只是有一点害怕,平时我不爱哭的。”

    看着自己像抱着一汪空气般、环着的手臂:“在陆地上我好歹还能看见你,到了水里你就隐身了呢。如果不是你牵着我,我完全看不见你在哪里呢。”

    不记仇的乌摩,又带着点小激动道:“束摩你看,太神奇了,我竟然能在水下呼吸了!”

    束摩没有回答,他牵起乌摩的双手,引导乌摩缓慢地向前走。

    乌摩跟着束摩踉跄地走着。

    等乌摩能顺畅地走路时,束摩一蹬地,牵着乌摩在水中游起来。

    双脚离开海底,乌摩又开始东倒西歪。束摩便扶着乌摩的手臂帮他保持平衡。

    乌摩直挺挺地立在海中,徒劳地迈着大步:“束摩,我怎么在水里走不动呀,你是怎么办到可以在水中行走的?”

    束摩看着乌摩奇怪的动作,不解。

    于是他将乌摩身体前倾,再让他挥动手臂,想让乌摩学习游泳。

    乌摩被束摩放平,同样不解。

    这奇怪的姿势总容易让他大头朝下,便挣扎着站直。

    无法沟通的两人,以此反复了几次后,两人都放弃了。太累。

    本就过了饭点,再经过这一番折腾,乌摩只觉得又累又饿,向束摩表示自己现在暂时需要休息一下。

    束摩想了想,牵着乌摩的手,向海底游去。

    乌摩本以为刚刚自己呆的地方就是海底了,没想到束摩仍带着自己笔直地向下游。

    一路游来,闪着微光的蜉蝣群逐渐减少,直到看不见。身边一直是漆黑一片,游的久到乌摩都失去了时间感。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牵着,不停地向下潜。

    不知游了多久,乌摩感觉在这一成不变的环境里自己都困了,束摩才停了下来。

    束摩牵着乌摩停下后,两人似乎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弯,不同于之前的黑暗,眼前瞬间大亮。

    仿佛在夜里开了灯般,亮光出现的突然。

    乌摩眯着眼睛适应了半天,才觉得光线不那么刺眼。

    再一睁眼,面前的地上,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形状、颜色各异,正发着各色光芒的珍珠,把这片海底照得亮如白昼,场景颇为壮观。

    乌摩看向立在身旁的一颗大珍珠,甚至比自己还高。这还不是最大的一颗。

    乌摩到这里以后,吃惊得嘴就没合拢过。不停地发出被震撼的“哇——”声。

    他摸出之前掖在腰带里那颗圆圆的‘骨珠’,和地上的对比了一下,发现似乎是同一种东西。

    他望向应该是束摩站着的地方,打心底佩服道:“束摩这些骨头都是你吃的吗?你真是太厉害了!”能捕获这么多、这么大食物的束摩,一定是个强者!

    束摩让乌摩原地坐下,松开牵着乌摩的手,打算去给他找吃的。

    束摩冰凉的手抽离,乌摩心下一惊,在陌生的环境里很是无助,下意识伸长手臂四处摸索:“束摩?!别走!你在哪里?!”

    束摩只好又重新牵起乌摩的手。

    乌摩:“?!”

    乌摩噘着嘴怀疑道:“你其实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束摩依旧没有回应,他牵着乌摩,带着他去更远一些,没那么亮的地方,捡了一些贝类和海草回来。

    回来的时候,乌摩发现有大大小小的海兽用嘴叼着‘骨珠’丢进这里。

    ‘咦,原来这些骨珠是海兽们收集的吗?’乌摩奇怪。

    束摩牵着乌摩,游到一处珍珠比较平整的地方,盘腿坐下,两人腿挨着腿,束摩开始撬贝壳给乌摩吃。

    乌摩又被束摩塞了一嘴的贝肉:“束摩,在水里我就看不见你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水里也能看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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