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快点回去吧。”
季清识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安慰许珂,小声说了句,就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安全通道,她又停住,扶着门把手满脸纠结。
腿蹲麻了……
钟然回过头,就见她单脚蹦了几下,五官都皱在一起,他一看过去,她就敛了表情,僵着不动。
季清识有些尴尬,她希望钟然能快点走,可是他抱着胳膊往后一靠,饶有兴趣的欣赏她的狼狈,“聊的时候挺开心的,现在就难受了?”
“……”
季清识缓了缓,腿上恢复点知觉,她就把领带和解酒药的袋子递到钟然面前:“钟总。”
钟然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没接,轻嗤一声:“指望你给我送解酒药,我酒都醒几回了。”
“我刚刚……”季清识正想找个什么理由好,身后的门被打开,许珂走出来,看着钟然:“钟总,我走了。”
钟然目光未抬,就嗯了声。
许珂抿了抿唇,又说:“我今晚就回临安。”
钟然这回什么都没说。
许珂目光暗淡,电梯还停在15楼,她很快离开。
季清识从许珂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试探道:“钟总,许小姐好像不太好。”
钟然看向她:“想说什么?”
许珂哭成那样,季清识本来还以为是钟然薄情寡恩始乱终弃,毕竟他浪荡公子哥的名声在外,她实在很难不想歪。
可是听许珂一说,事实好像又不是这样。
钟然反而是被骗的那一个。
季清识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她只是觉得许珂状态不太好,怕出事,就稍微提了提,可是钟然显然不太在意。
那她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毕竟是老板的私事,她问太多也不好。
季清识就摇头:“没什么,我就随便说一说。”
钟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季清识腿不麻了,可被他看着,恍惚觉得那种僵麻好像并没有消散,而是攀身而上,到了她的头顶。
她站直了点,微低着头,主动认错:“钟总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听您的私事。”
钟然问:“打听出什么了?”
季清识更正道:“我没有打听,我只是……”
钟然稍抬了抬眼睛,她的声音就随之变小:“……意外听了几句。”
被迫的,不是主动的。
“嗷。”钟然从善如流的更正:“那听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眼皮往下一压,稍稍加重语气:“说实话。”
季清识迫于威慑,只得实话实说:“许小姐说她骗了您。”
她说完,抬起眼睛,飞快的瞄了钟然一眼。
她想这也不是值得宣扬的事,钟然大概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果然他轻叹一声:“是啊。”
季清识立刻说:“我不会往外说的。”
钟然顿了顿:“觉得我很可怜?”
季清识摇摇头:“没有。”又看他一眼:“您看起来不怎么伤心。”
倒是许珂哭的倾家荡产了似的。
钟然听她这样说,扯了下嘴角,拖着调子似叹非叹:“说不定我是藏在心里呢。”
季清识:“……”
她还真看不出来。
她本来觉得钟然应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骗的事情,可他这几句话,好似非得让人知道他伤心。
大领导就是难伺候。
季清识就想了想,斟酌着说:“您这样的人,是应该喜怒不行于色一点。藏在心里挺好的,应该的。”
她越说,钟然脸上的笑意就越淡,她使劲思索自己哪儿说的不合他意,钟然忽然出声:“季清识。”
她本能的,略有紧张的应了声。
他语气淡淡:“想过升职加薪吗?”
季清识不知道他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别想了。”钟然看着她:“希望不大。”
“……”
季清识几番欲言又止,想挽回挽回又不知道怎么说好,在心里懊悔自己嘴笨,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再度伸手把袋子递给他,闷声道:“钟总,领带洗好了,还给您。”
钟然仍旧没接,只是觉得她的语气好笑。
她穿了件米白的毛衣,牛仔裤帆布鞋,素面朝天,学生气十足。这会微垂着头,显得下巴削尖。
电梯间的窗户没关,微凉的风穿堂过,吹淡了许珂留下的香水味,和他自己身上的酒气。
同时带来一点清淡的花香。
钟然目光稍顿。
季清识察觉到他的注视,见他还是没有接,就抬头疑惑道:“钟总?”她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自己周身:“怎么了吗?”
他没答,移开目光,又恢复那样散漫的姿态,忽然说了句:“饿了。”
季清识想起自己还欠他一顿饭。
上次微信上问,他只说等他有时间。这会提起,她再犯迷糊,在盛誉就真是走到头了。
“那我请您吃点东西?”季清识立刻说:“您现在有时间吗?”
钟然没说好或不好,只是问她:“会开车吗?”
季清识点点头。
“那好,回去穿件衣服。”钟然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转身往房间去:“等会叫你。”
季清识回房间时,戚小微已经吃完饭回来了,正躺着看电视,见她回来就问:“清识,我准备点奶茶,你喝不?”
季清识:“我不喝了。”说着打开衣柜,拿了件牛仔外套。
戚小微:“快八点了,你还要出去?”
季清识:“嗯,我有点事。”
她穿好外套,坐在小沙发上等着,本以为钟然也就是回去拿件衣服,可等了二十分钟,他才发来微信:“下楼。”
季清识站起来往门口走,戚小微问:“你晚上还回来吗?”
季清识停了下,答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钟然站在门口等她,身上已经不是刚才的衬衫西裤,而是换成蓝色毛衣和休闲裤,衬得他温和俊朗,慵懒随性,更像个闲散清贵的公子哥。
额前黑发微湿,身上味道干净清爽。
原来是回去洗澡换衣服,难怪她等了那么久。
“还挺快。”钟然说着,把车钥匙丢给她,转身往外走,季清识小跑着跟上,到他那辆跑车面前,她又犯了难。
钟然敲敲车窗,示意她:“开下锁。”
季清识为难道:“钟总,这个车我不会开。”
钟然:“都一样,你平时怎么开就怎么开。”
“但是……”季清识满脑子都是百度上看来的阿斯顿马丁车价,老老实实的认怂:“这个车要是刮了蹭了,修车钱我赔不起。”
钟然听完就笑了,季清识被他笑的不好意思,又听他说:“撞坏了算我的,你随便开。”
季清识只好硬着头皮坐进驾驶位,结果腿一伸,什么都没踩着。
钟然个子高,他的驾驶位对季清识而言,就像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岛。
还没等她问,钟然就先忍不住笑开。季清识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心头微恼,可现在不比之前,钟然再怎么笑她逗她,她都只能忍着。
但还是忍不住憋了口气,钟然侧面瞧着,她颊边鼓起,跟河豚似的,便敛了笑意,正色道:“座位调节在你右手边,试一下。”
这车的操作系统和季清识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钟然手把手的教了一遍,她才慢吞吞的上手,好在大致原理都相同,开上路不难。
就是慢了点。
这辆车从落地开始,大概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慢的速度。
以钟然平时的作派,季清识以为自己这顿饭肯定得狠出点血,没想到他在旁边指路,指到了一个菜市场附近。钟然倾身透过前车窗看过位置:“就是这,找地方停车。”
路边找不到停车位,钟然就让季清识把车开到附近的一个商业街地下车库里。
停好车,两个人又穿过商业街,重新走回菜市场。
这个点商业街人还挺多,钟然的外貌气质都很惹眼,季清识不习惯受到过多关注,她就始终保持着两步距离,跟在他身后。
没一会钟然就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她,语气还挺嫌弃:“跟紧点,别走着走着人又丢了。”
“……”
他站着等,直到季清识走到他身边才算满意。但为了配合她,他也只好跟着放慢脚步。
季清识不怎么说话,忽略四周目光给她带来的不适,低着头专心致志的走路。
可是钟然越走越慢。
“季清识。”他忽然慢悠悠的开口,季清识侧抬起头,只看见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
钟然的目光落在正前方,她也就跟着看去。
“前面那两个人是内地来宁川旅游的,而且是南方人。”钟然说着,垂下目光看她,“信不信?”
那两个人也没背包也没拿行李箱,就是很普通的在逛街,季清识光从背影看不出什么。于是潜心求问:“为什么?”
钟然没直接答,吊儿郎当的反问:“想知道?”
其实也不是很想,但领导的面子季清识不敢不给,就道:“想。”
“你叫声师哥我就告诉你。”
季清识:“……”
她忍了忍,但是没忍住,她虽然是小员工,那也是有尊严的。“那我不想知道了。”
钟然不强求,退而求其次商量道:“那我们来赌一赌?”
“赌什么?”
“就赌我说的对不对,是的话就算我赢,不是算你赢。”
季清识想了想:“那赌注呢?”
钟然就笑:“我刚才不是说了?”
季清识:“那如果他们不是呢?”
钟然想了想:“那我叫你一声师妹?”
“……”
真的太不要脸了。
“赌注你可以慢慢想,什么我都认。”钟然朝前面扬扬下巴:“先去问一下结果。”
季清识茫然一瞬:“我去吗?”
“那还能是我吗?”钟然好心提醒她:“我是你领导。”
季清识这辈子都没主动跟人搭讪过,甚至别人搭讪她都得躲,可现在不得不去向两个陌生人搭话,就因为她从天而降这么个杀千刀的领导。
他还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季清识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更别说陌生人,艰难的迈出这一步,问完回来耳朵都泛着微红。
钟然问:“怎么样?”
季清识:“是来旅游的,但是河北人。”
钟然拖着调子哦了声,季清识有些心虚,但除非他亲自过去问一趟,否则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好在他也没追问,只是颇为遗憾的问:“那算谁赢了呢?”
季清识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那就算平局吧。”
正这个时候。
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跑过来,对季清识道:“小姐,能问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人的普通话不太标准,语调怪异,走近才注意到季清识身边的钟然,说的有些犹豫。
季清识:“……”
钟然:“不方便。”
那人便道:“对唔住对唔住。”
这人走后,季清识听见他啧了声,悠然的声音从上方落下:“糊弄我呢?”
季清识据理力争了一回:“我也问我师傅了,你根本不是我师哥。”
着急起来连尊称都忘了,钟然听着倒是更顺耳了,他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愧,“我是不是真是你师哥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刚才的赌注。”
季清识觉得他真的太不要脸了。
她企图蒙混过关被发现,好歹有些惭愧,他就一点没有。
钟然本来就是逗她,怕再逗下去她就得恼了,也见好就收,正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就听她字正腔圆的来了句:“师哥。”
钟然微微挑眉,季清识认真道:“愿赌服输。”
她是讲规矩的人,不能像他似的毫无底线。
钟然从她眼睛里明明白白看出了谴责。
但羞愧当然是不会有,他只是觉得乐。
“行,你讲规矩,我也不能白让你叫这一声。”钟然敛了笑,正色起来,肃然的像要跟她桃园结义。
话虽说的掷地有声,可仍透着不正经:“打今儿起,师哥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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