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前,商韶仪并未离去,看着踏出门槛吩咐宦官看管她母后的商偃,他的视线看来,商韶仪心有惧意地退了一步,“父皇。”
商偃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离去。
看着人远去商韶仪才敢踏进殿中,焦急地奔向王沛凝将她扶了起来,“母后。”
王沛凝并不想在女儿面前表现的软弱,可情绪不由她控制,忍不住还是哭了起来。
“你父皇可是太过分了,他就为了那个小贱蹄子!”
商韶仪在殿外已依稀听全了方才殿中的对话,心情略有沉重,“楚妗就那么重要吗?”
“母后,宋徽淑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个美貌温顺知书达理的可怜女人。”王沛凝话音里怜悯,“惹人心动也并非是件好事。我可怜她,也憎恨她。楚妗!她生的这个女儿,快要将我逼疯了!”
“母后,我们真就拿她毫无办法了吗?”商韶仪并不是很清楚曾经宋徽淑之事,对于王佩凝谈起她未有多少感受,只难以咽下楚妗这口气。
“她若再如此妨碍我们,我们也别无选择了。”王沛凝睫上、脸颊还留有泪痕,眼中却是阴狠。
商韶仪默然,明了王沛凝话里的意思。
楚妗出了宫,独自坐在公主府的卧房里,榻案上摆放着点心,她却指尖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悠哉悠哉吃起点心。
商偃次日便将设宴之事公之于众,命使君前往各地诸侯府邸递呈邀请。商盱站在大殿上听着商偃要因商齐清除反贼之事大宴诸侯,沉默着一言未发,半晌向商齐投去一眼。
直至退朝,冷漠地离开大殿。
商齐回过身看他半分不逗留的脚步,知他此时必然气得不清。虽心知这宴与自己无关,可商盱显然并非这样想。
又想起楚妗与他的提议,如此这样下去商盱容不下他是早晚的事。
他这皇妹绝对不简单,幸好是友非敌。
公主府中的楚妗听着宫中消息心情甚愉。至月上枝头,召见了殷集。
殷集一身宽松的素袍,系带松散露出小片白皙的胸膛,刚沐浴后从发梢至衣角都萦绕淡淡的清香。
珠玉、梅雨早已见怪不怪,浅行礼目不斜视带上门,退出卧房去。
“府中既有殷君,如何还能瞧得上外头旁的男人。”楚妗倚在榻上,衣冠楚楚,言语轻佻,目光亦是轻佻地看着绕过屏风来的殷集。
殷集深知她这会儿的话不可信,却还是笑了,“公主是要执政的人,可瞧不上男女私情。”
“或许往后就瞧得上了呢。”楚妗换了姿势仰躺榻上,殷集上前解开了她的衣裳,留衣物于美人榻,抱着楚妗走向牙床。
罗帐放下,人影交错,屋中烛火还颤颤摇曳,明灭中只照见地面与榻上团团凌乱的衣物。
“嗯哼~殷君,一切都要开始了。啊~”
“皆在公主掌握之中。”殷集缓缓俯身,语意轻柔,“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楚妗却让他撞散了神思。
罗帐摇荡不息,春潮翻涌,月下江水波光粼粼,推着一叶小舟江中浮沉。
一切的谋划已引入正轨,余下只需牵着线不久便可走到尽头,这宫里腐烂的人心,都已无需大费周章便可分崩离析。
宫宴盛大,准备了大半月之久。这日一早,楚妗就进宫前往永延殿,叫了几名梳洗的宫婢,备了几套衣裳,欲将商瀛好好打理一番。
要看起来像是商盱、商齐那番正经皇子的样子。让诸侯都知晓他的存在。
小院落里,商瀛出神地躺在小摇椅上咿呀咿呀摇动,听闻门响凝目看去,是楚妗来了院里。
“皇姐。”他欣喜地站起身,“皇姐是来带我赴宴的吗?”
“还不到时候,先来给阿瀛打扮一下。”楚妗带着笑意地让两名宫婢上前。
“我又不是女子,还需打扮吗?”商瀛不解,看着上前来的两名宫婢十分局促,像是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男孩子怎么不需要打扮了,要将阿瀛打扮的俊秀逼人,让那些诸侯都好好看看阿瀛。知道父皇还有阿瀛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呢。”楚妗温柔如水的目光揉碎在夏日的晨光里。
商瀛垂下了眼帘。
楚妗上前拉起他的手走进屋里,宫婢在床沿放下带来的衣物又出了院去。楚妗便拉着商瀛走到床前,“阿瀛看看,喜欢哪一件。这些都是阿瀛的,不过要挑一件今日穿哦。”
楚妗发现商瀛似乎总是喜欢和她穿同色的衣裳,遂今日带来的衣物里也有与她身上同色的。
今日带来的衣物料子都格外的好,夏日里薄软清凉。
见商瀛在认真地挑衣裳,她又道:“阿瀛先沐浴,然后换衣裳。”
商瀛抬头看着她,“好。”
宫婢领着两个小宦送来了热水,倒进浴桶后便都出了屋子。
楚妗也走出小屋,见落了空的摇椅走上前躺了进去,摇椅“咿呀咿呀”凭空就添了悠闲。侧目看着爬上了藤蔓的院墙,又想起郦姬来。
自那日又遇郦姬发疯之后她就再未去过那个院落,惠子忽然死去的事至今也没有眉目,虽说想监视一下郦姬可又担心让那暗中之人查到她。
商瀛乖巧听话又懂事,似乎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皇姐。”
楚妗思绪纷飞,忽闻商瀛的声音收回神思回头看去,他果然又选了与她所穿衣物同色的衣裳。刚沐浴后,发丝还带着湿意。
她从摇椅上起身,微笑着走上前,“阿瀛头发都未擦干,一会儿要如何梳呢。”
楚妗召人收拾屋子,拉着商瀛又回到屋里,让他坐在铜镜前替他擦拭头发。商瀛看着铜镜里的楚妗,看得入了神。
他仍旧有些局促,从未被如此细心对待过,而后两名宫婢进屋替他挽发时,在楚妗温和的视线里他显得更加无措了。
楚妗面带笑意,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笑意更浓,商瀛见她笑他心生窘迫。玉冠戴上后,两名宫婢便行礼退下。
商瀛站起身搂住楚妗,将她拥在怀里,“皇姐不准笑我。”
“好啦,没有笑。阿瀛只是不习惯。”
“嗯。”
商瀛应了一声,片刻又道:“我会离不开皇姐的。”
楚妗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
前往宴席时,楚妗遇见了王沛凝,王沛凝已是被商偃禁足椒房殿至今,约莫因着是场大宴,皇后不可不在场,商偃允她参宴。
狭路相逢,商韶仪一如往常不是跟在商盱身后就是跟着王沛凝。
楚妗向王沛凝行礼,四周无外人王沛凝连样子都不愿做了,冷眼看着楚妗不应话。商韶仪是沉不住气,次次都要讽刺楚妗。
“你还真是往哪儿都要带着这小杂种,果真啊,杂种就只能跟杂种走得到一块儿。”
楚妗极少为口舌之事生气,但商韶仪这几句话点燃了她的怒火。
杂种?
如若不是他们,她怎会失去所有的亲人。
“呵呵。”如今不是争论之时,楚妗低垂着睫羽,笑了两声,“皇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落,直接离去。
商韶仪未得到什么反应,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吐不出。王沛凝脸色阴沉,也未多说,“走吧,少逞口舌之快。”
“还真是软包子,我这样骂她都无甚反应。”商韶仪愤愤道,“怪不得能与商瀛这种下贱玩意儿混在一起。”
前路上,商瀛已经感受到楚妗的怒气,他从小被如此骂到大,早就麻木,伸手去抓住楚妗的手,“皇姐不要理她,她才是没人教的杂种。”
“呵。”楚妗不知自己是气还是被他逗乐了,“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该生气的事太多,不多这一件。
露天的筵席设在皇宫僻静的清凉园里,草木山石之间,溪从裙边过,清澈可见其中活泼的鱼儿。
诸侯并未尽到,却也有二十几位之多。
楚妗入到席间准备落座,此时这片场地已人声嘲哳,入席的诸侯,大臣,寒暄笑论,站在夏日繁茂的丛丛绿荫里,不觉暑气。
“皇妹!”
入席的商齐看到了楚妗,快步行了过来,见锦衣玉冠的商瀛愣了一下,笑道:“皇弟这番打扮险些让我认不出了。”
商瀛垂眸似是腼腆,躲到了楚妗身后。
楚妗笑,回身去抓住商瀛的手装作认真地打量他,“可不是么,阿瀛弟弟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不输给皇兄。”
商齐听她打趣,开怀大笑起来。
商齐非嫡出,比起太子盱亦无什么存在感,若非楚妗他于宫中同样默默无闻,没有半分出头的机会,也不会得商偃多看一眼。遂对于商瀛并未那般抵触。
楚妗喜欢,他就不会说扫兴的话。不会像太子盱与公主韶仪,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商盱也入了场,站在小路的出口花叶之间远远看着楚妗与商齐相谈甚欢,阳光斑驳明亮的剪影都照不进他阴暗的眼底。
“皇兄,你看他们。”商韶仪走到了商盱身侧,“楚妗如今已经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她真当自己姓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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