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烛火换了一根又一根,外面,从天色黑沉逐渐变得阳光普照。
顾清黎将再次制作失败的药丸封存到药瓶之中,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张张总结出来的方子,逐渐陷入了沉思。
老师曾经多次教导过她,医术一道,从来都是知易行难,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天赋的缘故,她从学医以来,一直都是如鱼得水的,仿佛天生便对行医有着独到的天分。
可是这次,看着一道道试错出来的方子,饶是她再有耐心,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烦躁。
“怎么就不行呢,分明药性已经极为相似了,可还是没办法制作出一模一样的隐香石。”
云靖见顾清黎停下动作,走上前去关切开口:“清黎,歇一歇吧,你熬了一夜了,赶紧趁着这会儿工夫吃点东西。”
顾清黎回过神来,眨了一下眼睛,便感觉双眸刺痛,一阵眼泪模糊,连忙用力的揉了揉,这才感觉舒适了一些。
“舅舅,我没事,你和爷爷……”
顾清黎视线清晰,眼神蓦然停在了门口的位置。
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云家老太爷正盖着毯子,靠在椅背上睡着,不过明显睡得很不安稳,眉心处始终凝结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爷爷睡着了,怎么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啊?”
“老爷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回去,比登天还难,在这里守着,好歹还能心里头有个盼头,你研制的隐香石如何了?”
顾清黎暗暗咬了咬嘴唇,失落的摇了摇头:“我试了很多种药材,可惜都没能成功。”
云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阵阵失望。
“没关系,南屿的巫蛊之术曾经为祸一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破解,都不得其法,如今能够得到隐香石的配方,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顾清黎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安慰,心中阵阵焦躁凝聚,怎么都化不开。
“舅舅,把吃的东西送过来吧,我吃完之后,接着研究。”
“好,”云靖想劝,可看着顾清黎坚定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阻拦,“累了就休息,舅舅心中同样担心着长姐,可是再如何的担心,也要先保重好自己,若是你倒下了,长姐的处境才是真正的危险。”
“我知道了,爷爷这边……”
“就让老爷子在这里休息吧,你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就找老爷子给你帮帮忙,哪怕是整理一下手稿,他心中也觉得高兴。”
云靖说着,眼底带上了一股化不开的忧虑。
顾清黎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了云老太爷身上。
熬了大半宿,再加上靠着椅背,姿势十分的别扭,老太爷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让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多了几分憔悴和狼狈。
他的一只手垂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的皮肤已经长满了斑点,根根分明的血管隆起,泛着乌青……无声地叙述着眼前的老人暮年已至、明灯暗垂。
顾清黎只觉得心头蓦然一颤,像是有一根弦瞬间崩断了,酸酸楚楚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爷爷……
年轻的时候为重臣,辅佐先皇,奈何先皇昏聩、庸懦,有心开创盛世而怀才不遇。
中年的时候为宰辅,没有了先皇胡闹,却面临着新皇登基,朝纲摇摇欲坠的危机,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好不容易退出朝堂,想着能够安度晚年了,却面临舅舅离家十六年,娘亲疯癫十六年,还要为原主顾清黎那个不省心的费尽心血。
如今才开心没几日,娘亲又陷入昏迷、生死不知,最难过的应该是他老人家啊。
“我知道了,舅舅放心吧。”
“好。”
早膳端上来,顾清黎没有客气,放开肚子吃的饱饱的,又用凉水洗了把脸,顿时恢复了精神气儿。
云老太爷被她洗脸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天都亮了……”
“爷爷醒了。”
看着顾清黎的神色,云老太爷没有多问什么,自然明白这一夜的煎熬并没有成功。
“累了就去睡会儿……”
“我不累,爷爷快点吃东西吧,吃完了早饭,帮我把这些瓶瓶罐罐收拾一下,我感觉之前的思绪不对,我得好好想想。”
云老太爷起身,身形略有些踉跄,却竭力的装作没事的样子。
“多大的人了,还需要爷爷帮忙呢?”
顾清黎没有像以往那样退让,反倒是皱了皱鼻子,不依不饶起来。
“舅舅,你听听爷爷这话,好像我长大了,就不是他的孙女一样,我不管,我累的胳膊都酸了,爷爷你要不帮我,我就把自己的胳膊累废掉,到时候,看看是谁心疼。”
云老太爷一愣,看着顾清黎气呼呼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看向云靖。
云靖端起一碗粥闷头喝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云老太爷瞪了他一眼,尴尬的捋了捋胡须:“我……爷爷没说不帮你啊,怎么就生气了,爷爷帮你还不行吗?别说是整理这些瓶瓶罐罐了,你说要什么药材,爷爷现在却去给你挖也行。”
“花药材就不用了,爷爷的手法也不到位,您先把早膳吃了,不然饿的眼花,再把这些瓶瓶罐罐弄错了。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办法合成隐香石,倒是阴差阳错的调制出来不少特效的成药,回头放在千金堂里,肯定能够派上大用场。”
“行行行,知道了,小小年纪,比我这个老头子都啰嗦。”
云老太爷还没什么胃口,可听了顾清黎的一番话,为了那些瓶瓶罐罐,也不得不吃上几口,大半碗粥下肚,精神气儿比刚才恢复了许多。
顾清黎伸了个懒腰,把一大堆的瓶子往云老太爷那边一推。
对于爷爷这样忙碌了一生的人而言,相比较于安度晚年,他应该更希望自己能够被需要、被依赖。
娘亲昏迷,就由她这个孙女,来暂替娘亲,尽一尽孝心吧。
“爷爷,瓶子上面贴了名字,然后每一个名字对应一张药方,您给分门别类的放好了,然后让人送到千金堂里去,我接着研究。”
云老太爷一听,觉得这事儿不难:“知道了,就这么点小事,随意找个人来不就行了,还非得劳烦我这个长辈出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张药方,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工作,可是看到药方上的字迹,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在原地。
这一个勾、一个点儿,一个蚯蚓往前爬,组合起来究竟写的是什么东西?
还有旁边这长长的一条,画的是一只长虫吗?
他不认识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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