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适回家以后洗了个澡,  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

    肚子空空如也,她又去厨房做饭,但做的时候心不在焉。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两个人,  晚上回来总有另一个人在,  或是沙发上看电视,或是书房里亮着一盏灯,  或是需要做两人份的饭。

    但今天她知道许清竹不在,  回家之后还没回来。

    应该是吃了晚饭的。

    她只做了单人份。

    吃的时候总下意识看向门口,分明是外头的风在刮,  却总给人一种许清竹回来的错觉。

    晚上总想和人聊聊今天去养老院遇见的事情。

    似乎是一种习惯性的分享欲。

    因为她和许清竹分享之后,许清竹可以提供主意。

    那道清冷声线在别墅里响起的时候,格外悦耳。

    梁适吃完饭以后,  身体往后一仰,  瘫在椅子上。

    手机就在桌上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几次拿起来看,  发现没有消息又放回去。

    其实也挺想知道许清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的,  谈得顺不顺利,是不是闹了不愉快。

    但她又怕这会儿正是许清竹聊事的关键期,发消息会打扰她。

    在犹豫中,  她又去收拾了餐桌,  然后坐回到沙发前,  继续刚才的状态。

    直到时针划过“9”,她才拿起手机给许清竹发消息:【许老师,  谈得顺不顺利?】

    许清竹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床上发呆。

    盛琳琅回房间洗漱了,  她坐在那儿翻了会盛琳琅藏起来的相册,  里边有很多盛清林的照片,  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留着那个年代最时尚的发型,  骑一拉风的大摩托,一身黑衣。

    还有他穿校服的样子,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许清竹的样貌遗传他居多,所以众人常说她长得像母亲,实则是像盛清林。

    少年英才,英年早逝。

    也只能惋惜地说了一声天妒英才。

    任是不相关的陌生人看了都会扼腕叹息,更遑论自家人。

    许清竹翻完那些照片,再加上盛琳琅和她讲的那些话,忽然就感觉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一面的舅舅活了。

    不,或许该是父亲。

    这个人好似曾鲜活地出现在她生命里。

    她手边还放着相册,手机微震,屏幕亮起。

    看到是梁适的消息,她笑了下,顺手回复:【很顺利。】

    梁适:【那就好。】

    许清竹:【我晚上不回去了。】

    梁适:【好。】

    梁适应答得很快,许清竹盯着屏幕,也不知该说什么。

    隔了会儿,梁适又问:【吃晚饭了吗?】

    许清竹:【吃过了,你呢?】

    梁适:【刚吃。】

    许清竹终于想到个话题来问:【你去养老院见到古院长了吗?】

    梁适:【嗯,就是不太顺利。】

    许清竹:【怎么了?】

    梁适:【我一提到杨佳妮,他就发病了,一直在说疯子、疯女人,所以什么都没问到。】

    许清竹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无奈,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思考几秒后才回复:【那就说明古星月就和齐娇、杨佳妮有关系,不然古院长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不能顺推就倒推呗,反正没有白跑一趟。】

    梁适:【……许老师聪明。】

    许清竹:【是梁老师给我表现机会。】

    梁适:【……】

    “在和谁聊天呢?”盛琳琅换了睡衣,头发还湿着,走进来问她  ,“是和梁适吗?聊得这么开心。”

    许清竹抬起头,收敛笑意,反问道:“有吗?”

    她就是和梁适随意聊几句而已。

    “有的。”盛琳琅笑道:“你和她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

    许清竹撇嘴,“反正你们就是想把我嫁出去,不回来才好。”

    “这话说得。”盛琳琅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当初是谁非要嫁给梁适的?我可拦过你。”

    “知道。”许清竹弯唇轻笑,“是我。”

    那会儿盛琳琅让她和梁适谈几年恋爱再结婚,毕竟她刚毕业,年纪还小,梁适在外又是那么个名声。

    但禁不住那会儿梁适的穷追猛打,再加上当时明辉的衰败,她就想帮明辉一把。

    而且当时也是真心想嫁给梁适,记忆里的她还是小时候那个温暖的姐姐。

    种种原因叠加起来,导致她没有想清楚就和梁适步入了婚姻。

    结果就是一天比一天失望。

    不过现在……

    好像阴差阳错了。

    许清竹也没和盛琳琅说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让盛琳琅知道自己一直都蛮好的就行。

    之前聊完后,许清竹说晚上想和盛琳琅一起睡,太久没和她坐在一起聊聊天。

    盛琳琅晚上睡得早,这会儿已经困了。

    许清竹匆匆洗漱后关了灯,躺在床上依偎在盛琳琅身旁。

    也没再管手机。

    其实这个点根本没到许清竹的睡觉时间,但她白天马不停蹄地忙工作,晚上回来以后又一直紧绷着神经,这会儿和盛琳琅待在一起便也困了。

    既然开了盛清林的这个口子,盛琳琅便躺在那儿给她讲他们小时候的事。

    盛琳琅说当时盛清林的一个好友追她,气得盛清林把那小子约到拳击馆打了一架,告诉人家:“你配不上我姐。”

    对方顶着一张被揍伤的脸过来找盛琳琅安慰,盛琳琅又踩了他好几脚。

    因为盛清林的脸也被对方打伤了。

    还有一次,盛清林和一帮朋友去外地旅游,他们专业有一门公共课老师特别你严厉,上课必点名,他就让盛琳琅去帮忙答到。

    盛琳琅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当时还是苏瑶帮她糊弄过去的。

    她替苏瑶答到,苏瑶替盛琳琅答到。

    下课以后两个人去学校门口吃冰,一路上遇到三个人要联系方式。

    苏瑶在给盛清林打电话的时候说了这事,结果盛清林当天下午就回了学校,直问苏瑶:“哪个长得丑的混蛋追我姐?”

    苏瑶一怔,气得问他:“难道不应该更在意我吗?”

    盛清林也一怔:“你还想过别人吗?”

    苏瑶:“……”

    盛清林揽着苏瑶的肩膀,笑得自信又张扬:“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好了。”

    当时盛琳琅站在他们对面,拿着刚买来不久的相机,给他俩拍了照片。

    许清竹还记得刚才翻阅过的相册,询问:“是不是那张在桃树下的?”

    “对。”盛琳琅的声音温柔,带着无限的怀念与眷恋,“桃花还落在苏瑶肩膀上,我当时觉得苏瑶真漂亮。”

    “那张照片拍得很有氛围感。”许清竹夸赞道。

    盛琳琅笑道:“是吗?我那会儿刚学摄影,拍什么都还拍不好,但是他们两个人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不会差。”

    许清竹却问:“这些年怎么没见你拍过?一直都在家里闷着,很容易闷出病来的。”

    盛琳琅闻言表情微变,却轻轻阖上眼,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拍过小时候的你们啊,你趴在书桌前的,窝在房间里拼图的,荡秋千的,好多好多。后来你们长大了,都不给我拍了。”

    盛琳琅的动作又轻又缓,就像在哄小朋友。

    她的语速很慢,轻轻柔柔地讲那些年的事情,讲着讲着许清竹便犯困,很快睡着。

    盛琳琅给她盖好被子,自己躺在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描绘过她那酷似盛清林的眉眼,低声道:“你得好好的啊。”

    这样才不会辜负所有人对你的保护。

    这几天听了太多盛清林和苏瑶的事情,许清竹连做梦都是她们两个。

    他们在校园里肆无忌惮的牵手,去海边旅游。

    梦里带着柔和的滤镜,许清竹好似代入了盛琳琅视角。

    看他们恣意地平安度过他们的青春。

    但在所有的美好过后,又来到了那个街头,在盛清林精心换上裁剪得体的西装,拿着花和戒指来到和苏瑶约定好的地方,却不幸被车撞飞。

    画面一下子变成黑白,还交织着血色。

    “嘟——嘟——”

    手机响起,许清竹一翻身就摸到了温热的手机。

    有一半被自己压在身下,根本没注意到。

    她半眯着眼睛划过接听,脑袋枕在单臂,眼泪落到床单上,接起来以后声音都是哑的,带着刚睡醒的软。

    做了噩梦,下意识害怕所以应答时有些哽咽,听上去像在撒娇,“嗯?”

    “你睡着了啊?”梁适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从梁适这边的镜头看去,许清竹的长发垂下来,落在她白色的丝质睡衣上,整张脸被昏黄的床头灯笼罩,让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朦胧光影,她的半张脸埋在臂弯间,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闪动,却怎么也无法从梦魇中醒来,难过又悲伤。

    许清竹的唇艳红,却有些干,奶白色的肌肤干净透亮到看不见毛孔,半睁着眼睛像一直慵懒的猫。

    听到梁适的话以后又嘤咛了一声,吸了吸鼻子说:“嗯~”

    怎么也不愿意睁开眼睛,但眼泪又滑过鼻翼,化成晶莹的泪珠聚在鼻尖,轻轻掉在床单上。

    梁适温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声音放得很轻,似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尖,带着无限的包容和宠溺。

    听到她的声音,许清竹眉头皱紧,语气却更软,哪怕是一个单音节也拉长了语调,“嗯~。”

    梁适正要说话,却见镜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盛琳琅找了张纸,凑过去轻轻擦掉了许清竹的眼泪,起身给许清竹盖好被子,然后下了床。

    许清竹感知身边的动作很明显,在盛琳琅起身要走的时候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哑着的声音喊了声:“妈。”

    “嗯。”盛琳琅说:“时间还早,你们聊会儿再睡。”

    “你去哪儿?”许清竹一说话就感觉嗓子像被沙子磨砺过的哑。

    盛琳琅轻笑,“你和你老婆聊天撒娇,我还能在这里当电灯泡啊?”

    许清竹:“……”

    “我回去找你爸。”盛琳琅说:“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身边换个人都不习惯了。”

    许清竹:“……”

    她慵懒地笑了声,“那您去吧。”

    盛琳琅离开房间后,许清竹拿起床边的水杯喝了口,喝完以后皱眉,梁适便懂了,“是不是冷水?”

    许清竹点头:“太凉了。”

    “做什么噩梦了?”梁适柔声问:“怎么哭成这样?”

    许清竹后知后觉,“我哭了吗?”

    梁适点头:“你摸摸你鼻子,现在还湿着呢。”

    许清竹靠在床头,脑袋往后一仰,再次闭上眼,“是个很悲伤的梦。”

    “不好意思啊。”梁适说:“我吵到你睡觉了。”

    “没事。”许清竹轻叹气,连声音都绵延着悲伤,“今晚是我睡得早。”

    梁适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她的无力,忍不住问:“是你爸爸妈妈的事吗?”

    这个称呼从梁适嘴里说出来,许清竹一下子就知道是在说谁。

    不是许家的这对父母,而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脑袋稍稍倾斜,睫毛在下眼睑打下浓重的光影,睫毛微颤,半闭着眼,轻声道:“是啊。”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负载着她所有复杂到无法言喻的情感。

    “许清竹。”梁适看着屏幕里的她,忽地温声说:“我去找你吧。”

    许清竹:“嗯?”

    “太晚了。”许清竹说:“开车要半小时。”

    “现在不堵车。”梁适说:“时间还早,二十分钟就到了。”

    许清竹哑然。

    梁适又道:“是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挂断视频电话后,许清竹才看到梁适给她发的消息。

    【这周六搬家,可以吗?】

    【虽然你不喜欢我问来问去,但我依旧觉得这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要和你商量。】

    【许老师,你在做什么?】

    【睡觉了吗?】

    【还没到你睡觉的时间啊。】

    【就搬去赵叙宁的那个房子,有点小,但给你住主卧,有个飘窗。】

    【等以后有钱,我就在那个小区买个超大的。】

    【快有钱了。】

    【……】

    平常话不多的梁适今天的话格外多,大抵是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太对劲,所以不停地发消息。

    隔几分钟就是一条,但她那会儿在和盛琳琅聊天,聊完就睡觉,所以根本没注意到。

    现在看着,梁适的消息刷了屏。

    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梁适开车到许家门口的时候,忽地意识到……冲动了。

    她要说的其实只有周六搬家的事情,那也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

    真实原因是看到许清竹隔着屏幕传递出来的悲伤,以及她悲伤表情下带出来的易碎感,她很想来陪着。

    带着不安的坏情绪过夜,会让人很难过。

    她曾亲身体会过,所以想要陪许清竹度过这个悲伤又难熬的夜晚。

    一时冲动就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来了。

    但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轻呼出一口气。

    以什么身份来的呢?

    以什么立场来的呢?

    而且来了以后要住哪里?

    梁适轻闭上眼,思考片刻后还是下了车。

    心道:先去看看,不行就开车回去。

    梁适刚下车就看到了在家门口站着的人。

    许清竹穿一件浅色的开衫,里头是纯白色的棉质t恤和一条宽松的灰色裤子,脚上穿着棉拖鞋,头发随风飞舞,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微弱光线照耀下,明亮又纯净。

    她抱臂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很快看到了梁适,朝她微笑,又轻轻地挥了挥手。

    梁适站在那儿,忽地心安。

    她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出来等了?”

    许清竹在外头待的时间久了,鼻子冻得通红,声音也被冻得软乎乎的,那清冷声线要被风全吹散掉,只剩下柔软,却朝她张开双臂,“梁老师,抱一下吧。”

    梁适一怔,许清竹已经上前一步,脑袋埋在她脖颈间,呼吸吐露在她脖颈和发梢,双臂在她腰上收紧。

    两人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贴近,梁适愣神片刻,这才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下,低声哄道:“我来了。”

    短暂地抱过之后,许清竹松开她,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家里阿姨都休息了,没人开门你进不来。”

    “等了多久?”梁适跟着她一起进门。

    许清竹敷衍地回答:“没多久。”

    梁适一靠近她,就感受到了凉意,趁她不注意,手放在她脖颈间,冷得梁适打了个寒颤。

    而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许清竹下意识后退,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她瞟了眼梁适,“梁老师,你怎么还偷袭?”

    她的语气已恢复到往常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在视频中看到的脆弱感。

    梁适低声说:“怎么这么凉?”

    “外边天气冷啊。”许清竹说:“站一会儿就冷了。”

    梁适说:“那你就应该等我来了再下楼,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骗人。”许清竹轻笑一声,“我要是不在外边等你,你现在应该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了。”

    梁适:“……”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坚定,却又很快道:“怎么可能?”

    许清竹笑而不语。

    梁适:“……”

    许清竹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然后靠在床头,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这才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梁适起身问她:“有热水吗?”

    许清竹说:“在楼下厨房,和家里差不多。”

    “那你等会儿。”梁适说完之后拿着她的杯子出门,杯子里是剩下的半杯冷水。

    许清竹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隔了没多久,梁适回来,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杯水,一杯牛奶。

    梁适把热牛奶递给许清竹,一本正经地说:“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噩梦么?”

    许清竹:“嗯?”

    “没有喝牛奶。”梁适说。

    许清竹:“……哦。”

    梁适手中抱着热水,整个身体都暖和过来,她坐在床边,也没什么话好说。

    颇有点尴尬。

    隔了会儿,许清竹的脚背隔着被子轻轻踹她一下,“你要说什么事?”

    梁适微顿,“就是问你搬家的事。”

    许清竹闻言逗她,“赵叙宁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不该问的别问。”

    “那这就是该问的。”梁适说:“以后是你要住的地方,你到时候住进去不舒服怎么办?”

    许清竹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不舒服就忍着呗,还能怎么样?”

    梁适看着她,轻轻抿唇,“你是不是就没打算住很久?”

    许清竹挑眉:“啊?”

    “算了。”梁适自知失言,“你快点喝,喝完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带着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

    许清竹也没理会,低头慢慢喝起牛奶。

    梁适坐在她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那杯温水。

    她并不渴,睡前喝太多水也不好,所以只喝了一半就放下水杯,而许清竹很快喝光了那杯牛奶,将杯子和她的放在一起。

    一个透明色,一个奶白色,放在一块也莫名搭。

    梁适将杯子放在房间的另一边,又在房间里尴尬地站了会儿。

    终是忍不住,起身往外走,“你休息吧。”

    她站在许清竹床前,低头看了眼,确认她没什么事,这才叮嘱道:“订好闹钟,记得吃早饭。”

    许清竹仰起头,猝不及防地和她目光对上。

    清冷声线在房间响起,尾音却上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去哪儿?”

    “回家。”梁适说。

    许清竹挑眉:“就过来给我热杯牛奶?”

    梁适:“……还有聊事情。”

    拙劣借口只要不被拆穿,就可以一直用。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许清竹轻笑一声,“聊完了就走啊?”

    “嗯。”梁适说:“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睡。”

    许清竹盯着她看,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好似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梁适也没问,她正在自己和自己怄气。

    她发现最近发生这种事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自己和自己怄气,却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总归心情有些低落。

    她打算晚上回去以后思考一下,顺带一个人冷静地消化掉所有坏情绪。

    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许清竹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那泛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腕血管处,刚好是能感受到她脉搏的地方。

    心跳忽地加快,许清竹的指腹却在那儿停住。

    “砰——砰——”

    梁适想抽手,许清竹却握得极紧,她又扯了下梁适的胳膊,温声道:“梁老师,留下吧。”

    梁适惊讶地回头,再次和许清竹的眼神对上。

    那双眼澄澈又透明,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许清竹说:“和我聊聊天。”

    梁适晚上再次躺在了许清竹身侧,一个被子。

    因为许清竹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也幸好她被子够大,中间留了足够的空隙。

    许清竹确实累了,和她聊了会儿盛家的事便睡着了,梁适也没比她好多少。

    只是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怀里有个冷冷的东西跑进来,她下意识揽住,但那只泛着冷意的手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落在她的后腰。

    她睡得沉,也没注意,只是把腿搭在了那团冷冷的东西上。

    后半夜降了温,寻常的许清竹都会把自己蜷缩起来,得以抵御寒冷的气温。

    尤其是到了这段时间,还没上暖,气温骤降,许清竹又是个天生的寒冷体质,每天早上醒来手脚都是冰冷的。

    但这天晚上,她半夜发现了热源,当然是往热源处滚。

    也得益于这热源,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没有做过噩梦,甚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也是温的。

    ……

    许清竹花了三秒才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地。

    她的手落在梁适的后腰,甚至将她的睡衣下摆掀了起来,露出了小腹,而梁适并未穿内衣。

    其实她也没穿。

    就……睡觉的时候穿内衣是会得癌的。

    而且她掀起来得太厉害,可以隐隐看到梁适的……

    而她们的双腿交缠在一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很难说是谁压倒了谁,反正这样是不会冷。

    许清竹一抬头就看到了梁适的下颌线,在她想要动腿把自己的身体抽出来的时候,梁适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许清竹下意识把手往出拿,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了梁适的前边。

    甚至还撞得梁适有点疼,惹得她闷哼一声。

    梁适:“……”

    彻底清醒。

    两个人四目相对,随后几乎同时松开自己的手脚,再往两侧滚。

    而许清竹滚到了床的左侧,梁适稍一转身就掉到了床底下,脑袋还磕到了床柜。

    ……

    很闷的一声响。

    许清竹立刻探过头去看,只见梁适躺在那儿,脸都被疼得变形了。

    幸好地上有松软的地毯,不至于让她的身体也很疼。

    许清竹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梁适哀怨的目光投望过来,许清竹立刻抿唇敛起笑意。

    但眉眼中仍旧带着光亮,看上去还蛮开心的。

    梁适斜睨她一眼,然后坐起来。

    许清竹伸手摁在她脑袋上,轻轻揉她撞到床柜的地方,“给梁老师揉一下,不疼了哈。”

    跟哄小朋友似的。

    梁适:“……”

    好吧,她有点受用。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觉得没那么疼了。

    吃早饭的时候,盛琳琅一脸满足地看着梁适和许清竹笑,给梁适夹了好多饭,叮嘱梁适多吃点。

    盛情难却,梁适就……吃得有点点多。

    所以早上是许清竹开她的车送她去上班,然后又去了公司。

    昨晚的小插曲被揭过,但梁适从许清竹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说要和苏家相认。

    不过苏哲给她抛出了二选一的选项,但许清竹说:“我都要。”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自信,让梁适看呆。

    随后梁适表示支持。

    公司里的事情梁适已经上了手,但她还是准备好了辞职信,在周四这天递给了周莉。

    李冉刚好看见,颇为惋惜地问:“你真要离职啊?”

    “嗯。”梁适说:“下周《余光》开机仪式,我要进组了。”

    “这么快?”李冉说:“好可惜啊,我还以为还能跟你相处一个月呢,你在这里我都习惯了。”

    “以后还能联系。”梁适笑笑。

    李冉拍了拍她的肩,从桌上取了个本儿,“未来的大明星,来给我签个名呗。”

    梁适在纸上随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冉一看,惊了,“哦豁,你这练过啊?”

    梁适笑而不语。

    以前签过很多了,所以签名对她来说都不需要练。

    但周莉在拿到她的辞职信以后,将信封捏在手里,思考以后才回答:“你的这个性质有点特殊,所以得问过上级。你自己去问,还是我帮你去问?”

    梁适一听就知道,得先去找梁新禾。

    所以她把自己的辞职信拿回来,也没有为难周莉,“莉姐,我去吧。”

    于是在下午下班前,她上了总经理办公室。

    进去时敲门,里头传出一声进,梁新禾正背对着梁适,还以为是秘书进来,所以没在意,而是继续打电话,“查一下左叶文化这家公司。”

    片刻后又道:“我妹妹在这家公司,现在想解约。”

    “他们家合同怎么那么坑?解约要赔一千万。”

    “我有,但不想给。”

    “反正查一下,还有他们家旗下的艺人,有黑料的都给挖出来。”

    “……”

    梁适站在那儿听,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打开手机在微博搜索郭欣然。

    跳出来的简介已经变成了:左叶文化签约艺人、寻亲女孩。

    她的微博id还没有变,但最新的一条微博是: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我好像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他们通过当地委员会联系到了我,明天会到我们这边来。虽然只是个可能,但依旧好开心啊,这一切都和一场梦一样,在接到他们的电话时,我都不敢相信。之后有好消息我再和大家说吧。

    而这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前天晚上,评论区是一片祝福和恭喜,顺带祝她早日找到父母。

    从这条微博之后,她就再没发过了。

    还有很多人关注她的寻亲进度。

    梁适收起手机,一下子就明白了。

    而梁新禾也转过身来,看到是她以后怔了下,随后略有些僵硬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梁适说:“刚到。”

    她保留了成年人的体面,只将辞职信递过去,“我要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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