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孟知葡骂道:“神经病!王八蛋!”

    邰鸣东突然发疯把她从车上扔下来,她还没站稳,车子就扬长而去。

    孟知葡觉得莫名其妙,又因为被邰鸣东这个王八蛋扯出来没拿手机,连车都不好打,只能走一路骂一路,并在心里下了决心,如果邰鸣东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给他一拳。

    不知道邰鸣东是不是听到她的心声,小半个月都没回家,弄得冯姨来问孟知葡:“邰先生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孟知葡提起他来还是一肚子气:“我看他脑子有问题。”

    冯姨劝她:“你对着外人和颜悦色,对着邰先生总是这么凶,当心夫人知道要生气。”

    孟知葡说:“姨姨,你不知道他……”

    她话音还没落,门被推开来,邰鸣东拎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他风尘仆仆,穿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大概是刚下飞机,神情有些疲倦,看到孟知葡,他愣了一下,旋即对着她点了点头:“在家啊?”

    孟知葡哼了一声:“邰二少还知道家门往哪开呢?”

    “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他笑了笑,“没别的事儿,我就先上楼了。”

    孟知葡本来想追问,看他脸色不太好,就应了下来,等他走了,跟宋妈说:“给他煮碗粥吧……冯姨,我那个山参你也给他拿两片。瞧他这脸色,也不知道这几天去哪鬼混了。”

    宋妈连忙说:“没有鬼混没有鬼混,他这些天是在外面出差呢。鸣东走之前跟我说了要去哪,又说你要是问的话,让我老老实实告诉你。”

    孟知葡“呃”了一声,因为这么长时间,她根本没想过去问邰鸣东去哪了。

    她有些心虚,等宋妈把粥熬好端上楼,她也跟着一起挤进屋子。

    屋里没开灯,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邰鸣东倚在床头,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看到她,他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了?”

    孟知葡说:“看你刚刚一副要死的样子,来关心你一样。”

    他啧了一声:“你少关心我点,我还活得更久。”

    孟知葡觉得自己是吕洞宾,没必要跟邰鸣东这条狗一般见识,看宋妈还端着粥,于是接过来说:“我来就好。”

    宋妈一向很期待他们两个小夫妻生活和睦,闻言十分欣慰,竟然也没谦让,就把托盘递给了孟知葡,又生怕打扰他们似的说:“那我先走了。萄萄,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鸣东。”

    说完,转身就走,还顺便把门关了。

    等她走了,孟知葡把粥放在床头柜上,一屁股坐在床边,问邰鸣东:“你不睡觉吗?”

    他说:“待会儿再睡。”

    “你是去哪出差了?”

    他报个地名,孟知葡有些咂舌,因为想起来,那里飞国内最少二十个小时。她问:“你不会一路都没睡吧?”

    “我在飞机上,一向不睡觉的。”他看她一眼,“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口气不咸不淡,倒显得她热脸在贴他的冷屁股。孟知葡本来打算走了,可一抬头,看到他脸色苍白,面容清癯,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黛色,瞧上去,就是一副随时驾鹤西去的样子。她动了点恻隐之心,把粥端给他:“反正你还没睡,不如先把粥喝了吧?飞机餐那么难吃,你肯定也饿了一路。”

    他没动,若有所思看着她:“不会下毒了吧?”

    “如果我要下毒,早就把你毒哑了。”

    她说话时,眉头紧锁,显然是真的考虑过这个想法。邰鸣东大笑起来,却又俯下身子,开始呛咳。

    孟知葡吓一跳:“生病了?”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孟知葡连忙替他轻抚后背顺气,半晌,他才说:“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孟知葡慢了半拍,瞪大眼睛:“你不会是得了肺炎吧?!”

    明明得病的是他,可他唇角翘着,很悠闲地靠在床头看着她:“谁知道呢。所以让你离得远点,免得被我拖累。”

    他难得狗嘴吐出象牙,孟知葡有些意动,站起身,却又坐了下来:“算了。咱们离得这么近,要传染早就传上了,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了。”

    “不用照顾我的心情,想走就走吧。”他故意叹口气,“夫妻本是同林鸟,我理会得。”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心?说了不在意,难不成还是骗你的?”孟知葡受不得激,闻言端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口粥自己喝下去,又舀一勺,硬是塞到他嘴里,“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大小姐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邰鸣东一时不察,被勺子磕了牙齿,粥放了一会儿,入口仍旧有些烫,他慢慢咽了,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孟知葡还是气呼呼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萄萄。”他舔了舔自己被磕到的地方,慢吞吞说,“想证明自己,你是不是应该先喂我,再自己喝?”

    是这个道理。

    她愣在那里,半天,说:“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

    话一出口,又有点脸红,因为好像逼着他吃了自己的口水。

    邰鸣东忍无可忍,再一次放声大笑,孟知葡气得拍他:“别笑了!怎么不呛死你好了!”

    他说:“我死了,你这碗粥可就没人喝了。”

    “又不是我熬的。”

    “可孟大小姐亲手喂给我,喝起来真是比蜜还甜。”

    孟知葡神情有些古怪,瞪着他,半天,噗嗤一声笑了:“哎呀,真是油腔滑调的,拎起来抖一抖,能挤出一壶油来。”

    他就含笑看着她说:“真心话。”

    她又舀了一勺粥,这次记得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说:“那我来一个大冒险,喂病号吃饭。”

    她说话时,眸光流转,潋滟至极,邰鸣东想起她刚刚努起嘴来,唇色红得像是一朵刚刚绽开的玫瑰花骨朵,又好像是小时候吃的糖糕,如果亲上一口,一定又甜又软。

    她忽然问:“你怎么不吃了?”

    他说:“好像有点儿热。是不是没开空调?”

    “跟那个没关系!”她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对着他眨了眨眼,他忽然有些紧张,怀疑她是看穿了自己,可她说,“我让宋妈在粥里放了参片,大补呢,你可不就喝得热血沸腾了?”

    她得意洋洋,唇角翘得很高,像是小小的月牙,他就也说:“你的参帮了大忙,等我病好,一定得好好谢你。”

    “真的?”她眼睛一亮,“那我下次喊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脱。”

    “一定不推脱。”

    她眉开眼笑,又因为室内温度确实有些高,脸颊红润饱满,像是树梢上刚刚成熟的苹果,连声音都清脆甜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愿的。”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低声说:“是我心甘情愿。”

    孟知葡本来已经在盘算,要怎么难为他,余光看到他的视线,专注至极,仿佛炽热,一时顿在那里。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开口,这一方天地安静,连带着窗外,也寂静无声,偶尔响起两声鸟叫,孟知葡忍不住想,不知道是黄鹂,还是喜鹊。

    他忽然喊她:“萄萄。”

    她猛地抬起头:“啊?”

    他说:“粥要撒了。”

    端在手上的碗渐渐倾斜,碗里的粥差点落地,孟知葡连忙端正,又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说:“你自己喝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出了门才发现,自己居然连粥一起端了出来。楼下,宋妈看她端着碗下来,有些担忧:“鸣东没胃口吗?”

    孟知葡含糊地嗯了一声,宋妈就说:“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生病就吃不下饭。”

    孟知葡想起自己刚刚喂他,每一口他都喝得干干净净,可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一时又走了神,冷不防宋妈喊她:“萄萄,你看他发烧了没有?”

    “没有吧……”孟知葡想了想又不确定起来,“不过他的脸挺红的,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喝粥喝的。”

    宋妈忧心忡忡,闻言连忙去拿了药箱,翻捡出几样药剂,又倒了一杯水,匆匆地端上楼去,半天,怒气冲冲地出来,又对着孟知葡哀求说:“这个臭小子不肯喝药,萄萄,你替我管管他。”

    孟知葡觉得为难:“我管了他也不一定听啊。”

    “他最爱面子,又喜欢你,你说了,他肯定听。”

    孟知葡一时大窘:“他怎么会喜欢我,宋妈你不要乱说。”

    可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心慌意乱地上楼,他还没睡,拿了平板电脑又在处理公务,孟知葡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他说:“进来。”

    她就捏着鼻子阴阳怪气说:“邰总,您的药。”

    邰鸣东这才看到是她,又看到她手里端着的药,无奈说:“我就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宋妈总爱大惊小怪。”

    “不识好歹。”孟知葡骂他,“别人关心你,你还说人家大惊小怪。”

    他承认错误:“是我说错了话,不过我真不需要吃药。”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孟知葡嘲笑说,“你不会是怕苦不敢吃吧?邰鸣东,你今年贵庚?”

    邰鸣东说:“跟这个没关系……”

    还没说完,她已经将药倒在掌心,不分三七二十一,塞到了他的嘴里。

    她的掌心柔软冰凉,按在唇上,像是一块将要融化的冰。

    邰鸣东下意识吞咽,药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她又递过杯子,让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

    她对自己麻利的动作十分满意:“宋妈就是太惯着你了。瞧,是不是不苦?”

    口腔上还有药剂清苦的余味,可额外多了一点点甜,或许是在她掌心沾上的,或许不是。他顿了顿,回答说:“还好。”

    “药也吃了,你快点睡吧。”她弯腰,从他手中把平板给抽走,“这个没收了。”

    他忽然同她说:“对不起。”

    孟知葡愣了一下,很警觉问:“你做什么坏事了?不会是把别人肚子搞大了吧!”

    “你想到哪去了。是我那天,不该把你扔下车,让你一个人走回家。”

    “就为这个?”她半信半疑,又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走回家的?”

    他不肯说,装困闭上眼,她也就没追问,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一片黑暗中,他想起那一晚,她在前面走,他坐在车上,沉默地看着她。

    开车的郜白没忍住,问他说:“先生,不然还是让夫人上车吧?”

    他没说话,郜白又说:“夫人穿的还是高跟鞋,这样走下去,脚怎么受得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郜白就小声嘀咕:“不然,你干嘛让我绕个圈,一直跟在夫人后面?”

    车外,她忽然把两只高跟鞋甩了,一手一只拎着,又对着天空大喊说:“邰鸣东,你这个王八蛋!”

    夜色那样美,她怒意勃勃,美丽得鲜活生动至极,赤着的足染了灰尘,越发显得脚踝纤细雪白,就像是小小的人鱼公主,刚刚幻化出双足。

    他凝视着她,半天,忽然问郜白说:“她会原谅我吗?”

    郜白没有听清,下意识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他摇摇头,低声说,“走吧。”

    车子疾驰而去,卷起流水落花,夏季走到末梢,天气转冷,一切的快乐光阴,似乎都稍纵即逝。车内车外,他们至此,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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