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感受不到熟悉的脚步声,慧永回过头看道寂,笑眯眯:“来都来了,开心才最重要。”

    “出家人不该打诳语。”年轻的僧侣捏着佛珠神色有些紧绷,跟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倒也没有打诳语吧,又没说不去西北塞外,只是这里先行一步,传经本来就是走到哪儿算到哪不是吗?”

    “若是住持早说是京城,想来道方还有道空师兄是愿意来的。”

    “所以才没这么说嘛。”慧永依旧笑眯眯,丝毫没有骗了他几个弟子的愧疚:“你经书自通,坐在寺里便是一尊佛,可念再多的经书又有何用。你当知晓,不是离了红尘就断了红尘。”

    道寂蹙眉。

    “带你出来是我的私心却也不完全是私心。”慧永摇了摇头朝道寂招手:“快些跟上,那前面最是热闹,兴许能找到好吃的素面。”

    慧永回过头去再仔细瞧了瞧前面热闹处,不过一瞬就推翻了刚刚的话:“热闹是热闹,可都是看热闹的,恐怕难得找面了。”

    白眉白须的僧侣视线所及处是一座精巧却不失宏伟的楼阁,金粉红纱漂浮环绕在门口,当的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这里不是全京城最红的天香楼又是哪里?

    纵是平日天香楼也有不少人在白天进进出出,可现在令不少路过的人都驻足停留,是今日的天香楼门口亭亭一道曼妙身影正朝落在马车行去,女人戴着红纱覆盖的帷帽,哪怕未露出面容也能知晓这是位绝代佳人。

    既是佳人,何人不想多看两眼?慧永也笑眯眯欣赏地瞧去。

    白芙夭得知陆凌来找她,还是让人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

    这个男人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未正大光明的踏进过天香阁的门,好似只要沾了这里的地便脏了他的鞋。现在想想,讽刺至极,生了副文雅纯良的模样,做的还是高高在上的行径,偏偏她瞎了眼觉得陆凌好,巴巴地去勾他。

    这一日陆凌站在马车之下,做寻常公子打扮穿了身素雅青衫,一打眼看过去倒也没有等了许久不见人的不耐烦。至于是不是真的耐心,白芙夭不想探究,她不在乎。

    “让二公子久等。”白芙夭做了个屈膝礼。

    陆凌有些讶异,他并未与白芙夭有过交待,但能这般在外自然地喊他二公子而非二殿下,白芙夭心思的确玲珑。

    “无妨。”

    “不知二公子此番前来是为?”白芙夭一礼后便起身,与他隔了有好几步远距离,比正常人交流的距离还要远些。

    她不太想和自己亲近。

    这个认知让陆凌无意识捏紧了手指,在见到她走过来时略有浮动的心绪冷了下来。

    陆凌不痛不痒问了些落水之后身体如何的话,白芙夭也一一答了,他没问自己写的那封信有没有收到,白芙夭为何没有给他回。

    接着陆凌就让人将准备好的匣子交给白芙夭,匣子里有十万的银票,还有一封刻了官印的书函,书函是向礼部提议将天香楼提作京城教坊司的文书。虽未表一辞,但从白芙夭手里拿到这个匣子的人想必能领悟到是什么意思。

    “陆帧交代我,让你把这个匣子交给楼主。”

    白芙夭抱着檀木匣,摸着上面纹路,嘴角无声地挑起一点刺意,她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和陆凌接触,但有的事还是转向了过去的轨道。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回是陆帧交待的。

    她知道这里装了什么,可她不想要。

    她上一世用尽了全力,拼了命从泥泞里往上爬,拼了命把自己洗干净,一生都在为做清清白白的女子努力。

    但那又如何?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她就想当个表子。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白姑娘,你的手指……”

    陆凌出声提醒才让白芙夭从思绪里抽拔而出,她透过红纱看到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用力抠着木匣,于是赶紧松了手。

    与此同时,曼妙女子却挪动步子靠近了他。菡萏的清香越发明晰传到他的鼻尖,将整个人包裹住。

    女子打破了两个人的距离,在面贴面的位置停下,衣衫碰着衣衫,风一吹头发也能挨着头发,陆凌没有躲,只是看着白芙夭。陆凌觉得,好像他躲了就是输了。

    女子掀开了红纱,小巧的下巴、嫣红的、波色泠泠琉璃明透的眼一一在陆凌面前露出,那么近那么近。

    她突然笑起来:“七殿下交待的,那你呢?”

    “我的□□夜,你心里怎么想?”

    陆凌呆住。

    下一瞬这艳色无边的女子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了个吻。陆凌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女子就迅速退去,而那红纱又重新垂落回去。

    “多谢二公子。”

    此时陆凌脑子里一片白。他没有立刻答话,只眼睛错也不错地看她。

    白芙夭忍着唇瓣颤抖,随时都要呕出来的恶心,要不是帷帽有纱她恐怕绷不住真会吐出来。说出多谢这句话时她本该再含羞带怯些,但真的装不下去。

    其实陆凌不来找她,她总会想方设法去找陆凌,做表子,最该看谁倾家荡产,看谁妻离子散的人不就是陆凌吗!

    没了她的干扰,陆凌和武思月这对狗男女在一起简直顺风顺水,居然这么早就要成,这么看来她其实一直都是横亘在两个人感情之间的那个恶人,叫两位正主都荣登大宝才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她恶人做到底,让她旁观陆凌步步为营获得他想要的绝无可能,可自己步步为营曲意奉承再勾他一遍又难得做到,最快的方式便用这个吻作为贺礼好了,不知道这个时候眼高于顶的武小姐还是不是那么能忍。

    白芙夭胃里恶心不想多呆,敷衍地又曲膝礼后转身离开,手腕却被张炙热的手抓住。

    “白姑娘,刚刚是何意?”

    白芙夭感觉被抓住的地方被蛇缠住,演都不想演下去,直接狠狠抽手,但嘴里依旧答得甜蜜:“自然是你想的意思。二公子,还有话吗,若是没有,芙夭便回去了。”

    骗子。陆凌浸淫皇宫许久,自然不是好骗的人,听到这句话脑子里最先浮现的就是骗子二字。这个女人对他一时远一时近,跟小猫儿拿尾巴在他掌心挠啊挠,根本分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可他自己的想法——

    那丝微末的焦躁奇迹般的抚平,甚至还发出隐秘的欢喜。

    陆凌收回空荡荡的手,空待片刻才说道:“没有了,白姑娘去吧。”

    陆帧交代他的话陆凌一字未提。

    马车去了,白芙夭还站在门栏,都被拉过一次再提前陆凌离开就不合适了,只得忍着车跑远才冷着脸甩袖,转身时在很远很远的人群里看到一个灰色人影,宽袍松散,行走间身姿如竹。

    白芙夭淡淡撇过便收回视线,进了楼。

    两位主角都已离场,慧永也就笑眯眯收回视线,他并未驻足旁观,而是在那女子掀纱撩人之时就已经穿过人群,倒也看完了个大概。

    “这世间真是热闹啊。”慧永抚须而乐。

    走在他身边的道寂捻着佛珠未有表示,所有人都在瞧热闹看美人,只他好似超乎世外,对一切漠不关心地走着自己的路,很快两道灰色宽袍便隐入人群之中越去越远。

    白芙夭没把匣子给红姑,十万两她暂时收了,既然是陆帧的人情,等陆帧以后封王她把以前陆帧给她的还有这十万两全还回去,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张文书她直接撕掉,天香楼做不做教坊司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被卖还要给天香楼钱的人。

    至于这匣子被昧下被陆凌知道了该怎么办,白芙夭不在乎,依旧日日醉生梦死,搂着小公子寻欢作乐。

    武家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大小姐的嫁妆,武家小姐却在某一天大发脾气还大哭几场。

    武将军下朝刚到家,最疼宠的女儿就梨花带雨地扑过来跟他说自己不嫁了。

    “怎么回事?”武将军闻言脸色一沉。

    “二殿下前几日去天香楼厮混,还跟他们的头牌牵缠不清,女儿这个时候嫁过去还要不要脸面啊!”

    “你从哪儿听说的,此事可当真?”

    武思月从父亲怀里抬起头,她身子骨小巧,脸也小巧,生得一副招人疼的模样,一哭一闹更是可怜极了。

    她点点头:“是春樱说的,她也是从外面人那儿听的,我其实不信,就让人去打听,结果不少人都看到了,二殿下就在楼口跟人卿卿我我,那妓子那么多人看着就亲他全是真的!”

    武将军脸色更加不好,他夫人也赶了过来朝他点点头,表示武思月所说无疑,接着抱过女儿的肩膀安抚。

    这亲事对武将军来说,本是无可无不可的,陆凌虽是皇子,可风光远远不及陆煊,若以后陆煊上位,他得离开京城做个闲散王,也不知离了京城他这娇养的女儿住不住得惯,他们又能再见武思月几面。他武家出了多少将,跺跺脚皇城也得抖一抖,选哪个青年才俊都不在话下,要不是看在陆凌人品着实没处挑,他那女儿又中意陆凌,这亲事没这么好定下。

    “取消婚约不难,但思月,你可是想清楚了?你放得下陆凌,爹明儿个就去跟皇上说清楚。”

    武思月张张嘴,最后咬牙眼泪又直掉。这模样,谁都明白了。

    “订婚推后。”武夫人是个有主意的:“等思月想想,二殿下那边别给那么多好处,冷他一冷让他知道武家的人不好欺负。”

    “天香楼呢?”武思月问。

    “一个妓子,勾搭男人是本能。错的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哦。”武思月答着,可眼底却不是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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