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尼觉得今天真是惊险刺激的一天，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因为只要跑得慢一点，他绝对会被陛下逮个现行。
而一旦被陛下发现，无论是千古骂名，还是他的骑君之罪，就都无了。
以陛下当初得知他的死讯后，在诺玛平原无能狂怒的表现来看，如果发现他没死的话，多半会用暴力手段，把他抓回皇宫里。
剩下的剧情，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届时，那些曾经的下属们，自然而然也会得到消息。
李锡尼这辈子就没脸见人了。
“陛下啊陛下，我真不是有意要骗您的啊，毕竟我们纯洁的君臣之谊还没有升华，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二十年以后死了吧？所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老师和局长大人，我对您的忠心一片赤诚啊……”
这一路上，他都死死的攥着骷髅头。
心想着一旦被陛下发现，那就同归于尽！
蹬蹬瞪！
诺伦扛着他，在地下世界里绕了一个远路，来到了另一个出口。
“你好像很紧张。”
诺薇雅跟在后面，狐疑说道：“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害怕？”
她的背后还漂浮着两具尸体，分别是死去的管家，以及那个暗杀者。
“呵，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如果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你也会害怕的。”
李锡尼从灰雾里摸出一个面具扣在她的脸上，又扯出一件黑风衣，扔到她怀里，说道：“一会出去要记得隐藏身份，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跟你待在一起。外面人多眼杂，指不定哪个人就是家族的眼线。”
诺薇雅哦了一声，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变出这些东西，有些惊奇。
诺伦把自家少爷放下来，随手一抬。
金属系魔法发动，下水道的井盖直接被掀翻，暴雨灌入进来。
只是一瞬间，就有人撑起了一柄巨大的伞，挡住了风雨。
“老板。”
迪蒙探出大胖脑袋，笑眯眯举着伞，恭敬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
李锡尼摇了摇头，牵着小老婆的手，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与此同时，无数披着雨衣的探员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将他们护在了最中间，然后以手按住腰间的猎枪，森冷的目光环视四周。
防止有敌人偷袭。
下一刻，两具尸体被随意地抛在了地上。
诺薇雅也从下水道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小子在统辖局里，似乎非常受人爱戴的样子。
他这才上任几天，居然已经有了如此稳固的地位。
然而，迪蒙看到那两具尸体的同时，也是倍感震惊。
那可是五阶的近战术士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位五阶术士居然还有同党。
老板当真恐怖如斯！
“这两具尸体，带回统辖局，进行尸检。”
李锡尼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说道：“尤其是那个小矮子。”
“是，老板。”
迪蒙立刻招呼下属，把尸体抬在了担架上，例行检查并且封印。
李锡尼这才有空环顾四周，只见街边的暴雨里，蹲着一排被逮捕的贵族，他们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这些人被迫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被探员们用枪指着。
在风雨里瑟瑟发抖，全然不见昔日里的优雅和傲慢。
还有无数尸体横陈在街上，即便是漫天的暴雨，也无法洗刷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在风雨飘摇的土腥味里，还混合着一股子血腥气。
天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
统辖局放开手脚做事，效率本来就很高。
又配备了热武器，更是如虎添翼。
“老板，任务完成。”
琥珀披着雨衣，手里握着铁剑，走过来汇报道：“今晚死了一百四十七个人，其中有九十七人是贵族圈养的术士。还有二十八人试图反抗，被就地击毙。剩余二十二人被手雷误伤，当场身亡。”
李锡尼嗯了一声：“兄弟们没什么伤亡吧？”
琥珀一愣，颔首：“只有十二人受了些轻伤，还有两个人因为过于兴奋，在追击敌人的过程中不慎跌入下水道，摔成了骨折。”
在统辖局里，这还是第一位关心下属的长官。
李锡尼眼角一抽：“给伤员们放个假，把这些活着的犯人带回去候审，剩下没事干的兄弟去给我抄家，把那些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
他顿了顿：“无论是金币，还是魔导具和魔法资源，亦或是昂贵的收藏品，一个都不放过。重点搜查他们来往的书信，还有名下产业的贸易账单，等他们招供以后，就以叛国罪上报检察院，没收名下所有财产。”
琥珀神情一凛：“明白了。”
她转身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下属们可以行动了。
那些黑衣探员们最喜欢抄家了，顿时露出丧心病狂的笑容，甚至发出桀桀的笑声，一窝蜂的冲进了贵族老爷们的宅邸里。
结果又有人因为过于兴奋而不看路，跌进了下水道里。
贵族老爷们目瞪口呆。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下贱的贱民冲进自己豪华的宅邸，胡作非为。
心里在滴血。
结果下一刻，就有一位探员冲了出来，在人群里扫视。
只见这位探员揪出来一个中年贵族，狞笑道：“肖恩男爵对吧？我听说过你，你背着你妻子藏了不少私房钱吧？来，去给我找出来。”
肖恩男爵勃然大怒，你骑在我头上拉屎，居然还要我给你递纸！
瞬间，一柄猎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中年贵族立刻露出谄媚的表情：“好的长官！哎呀您是不知道，我背着我妻子藏了那么多年的私房钱，就是等着您来查的！”
其他探员发现还可以这样，纷纷开始效仿。
李锡尼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淡淡说道：“琥珀，这些搜出来的现金，就给兄弟们分一分，当做年终奖了。剩下的东西直接充公。”
琥珀忍不住问道：“老板，您不要吗？”
按理来说，统辖局抄家过后，钱基本都是进入长官的腰包里的。
至于下属们，一般情况下连口汤都喝不到。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穷鬼么？白痴，我不缺钱。”
李锡尼摆了摆手：“兄弟们每天在刀口上舔血，还得担心家人被人报复。还有三个月就是新的一天了，就当是给他们发发福利了。”
他今夜动用蛮妇查克拉模式的时候就想好了，以后炼成武器消耗的金钱，全部都找局长来报销。至于剩下的开支，那就从瓦勒里乌斯家族里抠。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嘛。
那些探员们闻言以后，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先是愕然，然后是惶恐，最后是震惊和狂喜。
琥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少年。
风雨里，他被探员们簇拥并保护着，银色的碎发随风飘摇。
如此年轻气盛，意气风发。
“走吧。”
李锡尼淡淡说道：“记得通知警局，让他们来处理尸体。”
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黑衣探员们自发地跟在身后，浩浩荡荡的过街。长街上，那些从窗户里窥视他们的平民们，纷纷拉上窗帘。
生怕惹上了这个魔鬼。
诺薇雅站在后方，默默凝视着少年的背影，忍不住问道：“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吧？以前在家族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藏拙，对么？”
诺伦在旁边，没有说话。
片刻过后，她忽然问道：“姐姐。”诺薇雅瞥了她一眼：“嗯？”
“如果是你得知，自己其实并没有父母，只是一个可怜的实验品，小时候还被每天抽血，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诺伦抬头问道：“你会怎么想？”
诺薇雅一怔，沉默了片刻：“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很难过。”
诺伦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安慰喜欢的人？”
诺薇雅正考虑着该怎么回答。
忽然间，远处亮起一道灼热的，辉煌的金色光芒。
仿佛太阳高悬天际，照破了风与潮的黑夜。
·
·
地下世界的废墟里，有人捡起了一枚弹壳，陷入了沉思。
“这百分之百是队长的热武器。”
海登蹲下身，钢铁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纯黑的眼瞳，声音沙哑：“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
然后他站起身，望向远处被轰塌的巨石，以及焦黑的灼痕，皱眉说道：“嗯，还有火炮轰击的痕迹，真是可怕啊。”
特莉娅背后的恶魔双翼鼓荡，悬浮在半空中，俯瞰下方：“现场还有被巨力碾压过后的足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中有一人是五阶以上的术士。仓库上也有塌陷的脚印，从力道上来达不到五阶，但也无限接近了。”
“所以，到底是谁跟谁在这里战斗啊？”
莉兹双手抱胸，咂舌说道：“你们看那边，那些通向地表的金属管道，都像是被一双巨手给捏扁了一样，真是太恐怖了。”
守夜人们陷入了沉默，谁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原本，今天是守夜人们掌握了黑魔法之后的第一战。
结果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统辖局居然先他们一步，把那些通敌叛国的贵族给抄家了。
而在地下世界里，还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咕嘟。
老尼尔咽了一下口水，没有说话。
此刻，他那双沧桑睿智的眼眸，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色重瞳。
透着一丝诡异不详的气息。
是的，作为五阶精神系术士的他，也已经掌握了黑魔法。
原本他作为宫廷总管，就是为陛下处理一系列琐事的。
虽然并未加入守夜人的编制，但也一直在帮忙干活。
自从枭死后，由于人手严重不足，他也终于成为了守夜人的一员。
并且他所掌握的黑魔法，还是黑暗占卜术。
如今算是守夜人的中枢大脑。
“这里怎么会出现队长的热武器？”
海登忍不住说道：“总不能是队长还活着吧？”
众人微微一愣。
老尼尔脸色大变，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放你的屁！”
海登被顿时被拍懵了。
尼尔大人向来是儒雅随和，怎么会突然如此粗鄙！
老尼尔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那个小巧玲珑的金色虚影。
女帝并没有以真身前来，而是用了灵体。
此刻的她，只有巴掌那么大小，双手抱胸，俯瞰大地。
娇小又不失威严。
“呼，还好，没什么反应。”
老尼尔松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如此紧张，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不久之前，守夜人奉命出动以后，他遇到了一个人。
嗯，就是那个世界树下的人。
经过了一番简单的亲切友好的交谈以后，他这把老骨头差点就吓尿了。
没有人知道，那场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从今以后面对陛下，他都要顶着如山般的压力。
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被撕成碎片的结局。
“都别吵吵了，真相只有一个。”
老尼尔干咳一声，淡淡说道：“看那些被捏扁的钢铁管道，很显然是金属系魔法的手笔。再看这些热武器，明显是队长留下的。那么这个世界上，谁会同时拥有金属魔法，和队长留下来的武器呢？”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了。
“很显然，是诺伦小姐。”
老尼尔笃定说道：“但大家都知道，诺伦小姐是没有那个脑子的。”
众人用力点头。
虽然大家都很喜欢诺伦小姐，但不得不承认一点。
诺伦小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属于那种天然呆三无冰山美少女。
“所以啊，这一切都是队长的遗命。队长早就算到了，叛国党们的存在，也猜到我们会跟他们发生冲突，因此才留下了黑魔法的使用方法。”
老尼尔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悲痛说道：“队长用心良苦啊，他知道我们刚刚掌握了黑魔法，未必能够熟练运用，所以才让诺伦小姐提前帮我们把敌人处理掉，留给我们足够的成长空间。”
特莉娅微微一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伤感的神情，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么？又被队长保护了啊。”
莉兹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
“是么？”
海登环顾四周，狐疑说道：“诺伦小姐已经掌握了金属系魔法？就算她真的学会了，但这个输出也太恐怖了吧？”
老尼尔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诺伦小姐的天赋，是你可以质疑的？”
海登：“……”
“队长算无遗策，当然也会想办法帮助诺伦小姐进阶！”
老尼尔忍不住抬起头：“您说呢，陛下？”
女帝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
她只是抬着头，凝视着被轰碎的穹顶，陷入了沉思。
因为穹顶之上，有一大块明显的缺失。
并不是被轰碎的，也不像是被切割的。
反而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跟当初诺玛平原上爆发出的神罚之力，如此的相似。
“尼尔卿。”
女帝淡淡说道：“你的黑暗占卜术，得出的结果就是这样么？”
老尼尔恭敬低头：“是的陛下，就是这样。”
短短的八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轻描淡写。
但他知道，回去以后需要换条裤子了。
“哦，那你们就去问一下诺伦小姐吧。”
女帝似是失望的收回视线，平静说道：“尼尔卿，当初魔王送给朕的唤魔之石，放在哪里了？去给朕找出来，朕要联络她。”
她顿了顿：“如果说李锡尼卿当初利用的是邪神的力量，那么理论上来说这股力量是不可能再次出现的。除了李锡尼卿以外，那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邪神的人，也只有她能够给朕答案。”
老尼尔怔住了。
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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