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安静,楚大老爷的话说完以后,楚延琛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过了一阵子,才抬眼看向楚大老爷。
“父亲,您先歇着吧。”楚延琛看了一眼楚大老爷难掩疲惫的面容,担忧地劝道。
楚大老爷摇了摇头,眼中的忧色愈发浓郁,道:“把消息呈上来,我看看事情究竟是到了何种境地!寿安也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再看看”
听着楚大老爷的话,楚延琛眼中的神色略微闪烁,他迟疑了下,小声地道:“父亲,您今晚先歇一歇,我把消息都捋一遍,您明儿身子好一点了再看。都这时候了,也不差这么一晚上了。”
楚大老爷并未注意到楚延琛刻意的避重就轻,只是想着刚刚楚四老爷的可怜模样,眉头微微一拧,他摆了摆手,疲惫地道:“就是这时候了,更该抓紧时间,你”
“都这时候了,还什么抓紧时间,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困乏的模样。想来这脑子都要糊成一团了吧。”
楚大老爷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女子声音。
楚延琛和楚大老爷朝着门口看去,就见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楚大夫人徐氏芳苓。
“夫人?你,你这怎么来了?”楚大老爷没想到徐氏会在这时候过来。
徐氏步伐不疾不徐,但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想来先前来的时候匆忙了些许,她一脸不赞同地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楚大老爷面上的疲态,轻蹙眉头道:“老爷,这才喝了药,正是要好好歇一歇的时候,府中大夫交代了,这两日你得好好歇一歇,若不然这小小的风寒,怕是要拖成大病。”
徐氏走到楚大老爷的面前,与楚延琛相对一眼,而后才温声对楚大老爷回道:“老爷,这事儿,怀瑾会安排的,今日您先歇着,明早起来再琢磨。”
楚大老爷看了一眼温声劝阻的徐氏,再看了看一边沉默着的楚怀瑾,感觉到自己此时确实也是精力不济,他也不愿让两人多有担心,便无奈地点点头,道:“是,夫人,我这就随你去歇着。”
“怀瑾,这事,你多费心些,如果”楚大老爷拧着眉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起刚刚楚四老爷的苍老姿态以及楚延勤的哀求,心头不由得一软,张了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只是这话未完,却忽然被徐氏打断。
“老爷,放心,怀瑾这性子,你还不懂吗?他定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徐氏轻轻拍了怕楚大老爷的手臂,又回看了一眼楚延琛,眼中带着深意,道:“怀瑾,这事儿,你便处理了,老爷都是会理解的。”
“是。”楚延琛笑着点了点头。
徐氏扶着楚大老爷起身,两人往屋外行去。只是走到一半,楚大老爷便又不放心地道:“怀瑾,你自己的身子也要多注意点。”
“是,父亲放心。”楚延琛躬身回道。
徐氏瞅着这俩父子单薄的身子,不由得叹息道:“你们俩呐”
“怀瑾,凡事,适可而止。”徐氏眼中的担忧难掩,却又忽而意有所指地对着楚延琛提点道。
“是,母亲。”
徐氏和楚大老爷随后便出了门。
待楚大老爷和徐氏离开后,楚延琛才压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数声,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去,安抚他肺腑间的难受。
“大公子,是否请哑医前来?”重九忽而出现在楚延琛的身边,担忧地唤了一句。
楚延琛摇了摇头,道:“不碍事,不过是先前赶得急,略微有些岔气。”
“楚长康和楚延勤是回去了吗?”楚延琛放下手中的水杯,开口问道。
重九拱手一礼,道:“是,马车是往回去的路上行去的。天权盯着了。”
“嗯,好好盯着,六喜儿胡同那里,让玉衡也盯紧了。今夜子时之后,如果楚长康还没动手,那么就推上一推。”楚延琛淡漠地吩咐着。
“是。”重九低声应了一声,随后便迅速离开。
偌大的花厅里,便只落下楚延琛一人安静地坐着。先前得到的消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起,纷纷扰扰,搅和得人心神不宁。
楚大老爷任楚家族长多年,心性上本是个坚韧的人,但是今日这事儿,牵扯到了楚四老爷,便就心软了些许。楚延琛知道楚四老爷楚长康的母亲曾经养育过楚大老爷一段日子,且从小便是和楚大老爷一同玩耍长大的,自然这兄弟情谊上也就多了几分。
只是今日这事,楚延勤是非死不可,若不然,他们楚家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而且这事儿还必须在今夜就要安置妥当。
解决妥当的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祸头处置掉,若是由楚大老爷来处置,怕是要为了替楚延勤挣一条生路而多费思量了,这不是楚延琛所想要看到的。
故而,刚刚他特地遣人去请了徐氏来,便是让人将楚大老爷劝回去。过了今夜,一切便都成了定局。徐氏是察觉到了楚延琛的想法,最后走的时候,才会提了一句“适可而止”。
只是,徐氏不知道,如今这情况,是骑虎难下,容不得他适可而止了。更何况,这些年,楚家这棵苍天大树,内部已然是有了不少毒瘤,若不能下重手,来一个破而后立,只怕不用皇室动手,他们自己便就倒下了。
楚延琛想着最近暗鸽传来的消息,心头一沉,他们嫡脉子嗣不丰,故而旁支便就张狂了起来,欺上瞒下,以势压人,以权欺人,呵,做得真不错!
楚延琛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握着水杯的素白的手指因为用劲而略微青白。
天色愈发得沉了下来。
楚四老爷和楚延勤坐在回去的马车里,楚延勤的面上还带着泪痕,但却止不住笑容,他想着今日在楚延琛面前的狼狈,心头忽然升腾起一股不甘和怨恨,他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手指不由得伸到唇边,一点点地啃咬着。
那张虽然难堪却不失俊朗的面容,在幽暗的车厢内,显得狰狞和扭曲。他压着嗓子,恨恨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漏了消息?呵,嫡脉,嫡脉怎么了?就剩下京都里的那么一支了,还想着高高在上吗!爹,过了今儿,咱们”
“你今晚就走。”楚延勤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四老爷截断了。
楚四老爷转头看向楚延勤,一字一句地道:“今晚,你就走!我让人送你北上!熬个几年,等事儿都过了,我再让人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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