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元念初猛地看过去,只见言嘉赐正坐在她的床沿,正紧张万分的凑近来看自己,那向来粉嫩如樱的唇竟变得苍白,眉宇间都带了憔悴的模样。

    “……师弟?你的伤!”

    元念初尝试稍微挪动身体,却发现全身既痛又软,怎么都使不上劲。

    “我们已回到阆山,我的伤已没有大碍了。师姐,是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言嘉赐三言两语就将现在的情况交代了,见她这模样,连忙站起身,伸手将元念初扶起来。

    元年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顺势坐起,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圈,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师弟……方才我房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言嘉赐却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心的让元念初靠在自己怀中,细心的将她散落的长发扶至肩膀一侧,又端了一直备着的温水,轻轻送到元念初嘴边,“师姐,慢点喝,别呛着。”

    他虽是第一次照顾病人,却已经细心周到、有模有样。

    自两人相识以来,元念初何曾见过他如此对待自己?搞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了一个皂角泡泡,脆弱的轻轻一戳就碎了。

    被这样放在掌心好似珍宝一样呵护,自小在泥地里糙惯了的元念初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觉得自己靠的那胸膛滚烫的好似烧着的炭火,吹拂在自己耳畔的气息痒的让自己心里发慌。

    又或许是方才梦中之事,让她现在对任何的肢体接触都敏感的不行。

    元念初强忍着不适难耐,低了头去喝水,不喝倒还没感觉,那水一入口,便觉得自己口干极了,全身所有的脏腑都在叫嚣着口渴。元念初咕嘟咕嘟个不停,几大口就喝完了一整碗。

    她喝完了水,才终于觉得自己缓过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但估计时间不会短——毕竟她现在全身僵硬的像是蹲了几天几夜的茅坑。

    直到又再喝下去一碗水,元念初才觉得各处的知觉在渐渐回笼。她正要重新问一次方才的问题,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许的不妥——她竟然深深的陷在言嘉赐的怀中,自己的腰被他的左手虚虚揽住,后背靠在他愈发宽阔的胸膛里,而脑袋,则轻轻的枕在他的肩窝处。

    亲密无间!

    这四个字猛然出现在元念初的识海。

    元念初浑身一抖,本来僵硬酸麻烦的四肢竟然神奇的充满了力量,口中叫了一声“师弟”,她兀自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怀抱,哪里能料到她不过稍微离开了言嘉赐的身子,言嘉赐手中一个用力,又将她稳稳的压回了怀中。

    四肢的酸麻再次席卷而来,元念初僵硬着不敢动,等着那一阵阵直入心坎儿的麻意褪去。

    言嘉赐垂眸看着元念初,却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长长眼睫好似蹁跹的蝴蝶翅膀,正在微微颤动,他低语道:“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别乱动,靠着我就行了,想要什么就和我说,知道吗?”

    ……知道个鬼啊!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语气!要搞清楚她才是师姐好吗?!

    但这话却好似有神奇的魔力,竟真的让元念初安心的放软了身子,深深陷入背后那好似比天地山川还更包容的怀抱中。

    元念初凝神闭目,等待自己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知觉,她昏聩的神思也终于慢慢回笼,她语气低落,闷闷的问道:“和我们一同进入秘境的师弟师妹们……”

    不等她说完,言嘉赐便打断道:“嘘……师姐,先别想其他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身体养好,一切都才好说。”

    元念初闭上眼,然而……

    师弟被一刀当胸劈过……铺天盖地的鲜血……胡梦琦死不瞑目的双眼……黑色的斗篷……

    元念初的眼又慢慢睁开了——她实在无法安心休息。

    “师尊他……派了谁去查秘境中的事?”

    言嘉赐也熟悉她这性子,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劝,他劝过一次就罢手,也不在再提养伤的事,只回答道:“师尊命成阳大师兄全权负责此事,只不过……”他顿了顿,“到目前为止,尚没有什么眉目,那伙……那伙杀手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消失,师尊甚至请了觅踪鬼,也没有追查到线索。”

    元念初沉吟片刻,她下意识的又想去扣自己的指甲,却感觉右侧肩膀仍旧僵硬不已,活动极其受限,想来断骨之伤还没好利索,她道:“……那日之事,我们是如何得救的,你再与我仔细说说。”

    言嘉赐看着她整整消瘦了一圈的小脸,本来饱满的两颊生生瘦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来。这次的秘境之行,不仅让元念初身体被重创,她的修为也跌至了筑基中期……更严重的是她的心境也可能有了波动。

    言嘉赐一边细细打量她的脸颊,一边将事情捋了捋,一一道来。

    原来那一日,因为云水秘境中的弟子死伤过于惨重,星塔中的魂灯陨落太多,十分异常,邵然仙尊等人心知不妙,便连同几位掌门一起施法,强行提前开启了云水秘境的水镜门。

    ……然而为时已晚,等他们赶到时,大部分弟子已经命丧当场,那剩下的小部分也是受伤极重。

    此次事件的性质极其恶劣,凶手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子将九派十山的所有低阶弟子屠戮了个干净,不啻于赤/裸/裸的下了一封战书,是铁了心要和所有的正道为敌。

    然而就当世而言,却并没有听说哪个门派亦或哪个世家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和实力。

    此事一发生,阆山就派人将秘境里里外外都彻底搜查了个遍,却依旧丝毫没有头绪,而没过多久,云水秘境就因为失去了主人的庇护,烟消云散,这下子更是丢了唯一的线索。

    众门派出类拔萃的弟子折了如此多在阆山的秘境,宗门后继无人,以后的兴衰成败都成了未知之数,现在都找着阆山剑宗讨一个说法。

    但邵然仙尊命成阳大师兄全权负责此事后,自己便闭门数日,不见任何来。

    元念初听完了来龙去脉,不禁低头沉思,片刻后,她才出声,声音低沉又落寞,全然不似平时活力满满的样子:“那天晚上,那个叫李老五的家伙一早就知道锁链在我的储物袋中,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

    言嘉赐沉默着,并没有回她,只是将脸轻轻的贴上元念初的发丝,低声呢喃:“师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哎哟,我可来的真不巧,没有打扰到你们……师姐弟二人吧?”

    “师姐弟”这几字说的极重,像是故意在强调什么。

    这声音娇俏清脆,仿若黄鹂,元念初朝门口望去,只见一身着七彩留仙裙、环佩玎珰的少女正站在门口。

    她一说完这话,也不等房间主人的邀请,便自顾自的进来了。

    言嘉赐皱了眉,他对外人的喜恶向来是不外露的,此刻只道:“江芸儿,我师姐还在养病,不便见。”

    江芸儿仿佛就看不见言嘉赐的冷脸似的,径自绕着那圆桌转了一圈,一边将元念初的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面上的嫌弃满的都快溢出来了,只听她道:“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房子理当好好修整一番,怎么还这般破破烂烂的,一点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探出手来,竟然每根白细的手指都带了一枚宝石戒指,且每颗宝石的颜色不一,只见江芸儿用那绚丽多彩多才的手从袖中轻轻掏出一方散发着甜腻女儿香的丝帕,垫在了凳子上,这才勉勉强强的坐了下来,又抬手掩了掩鼻尖,“……这屋子里全是一股药味,真难闻,也不熏熏香。”

    这般自说自话,好像她才是这方天地的主人。

    言嘉赐正要说话,元念初却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问江芸儿:“你来做什么?”

    江芸儿这才好似发现房间里有人似的,掐着她那把酥酥嫩嫩的嗓音阴阳怪气道:“当然是来看,你二人姐弟情深呐。”

    话未说完她就没忍住笑起来。

    元念初与言嘉赐两人直接就拿江芸儿当空气。

    言嘉赐最是不喜江芸儿这幅拿腔拿调的做作模样,此刻一眼也不看她,只仔细的为元念初将被子拢好。

    元念初便顺着言嘉赐的动作轻柔舒展了身体,好似极为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言嘉赐的照顾来,甚至又在言嘉赐怀里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等做完这一番动作,这才腾出空来,拿眼角瞄了一眼江芸儿。

    江芸儿本以为自己说完这话之后,这两人迫于人言,就会稍有收敛,不曾想竟然变本加厉,一时气急,左掌轻轻朝桌上一拍,娇斥道:“好不要脸!她分明是你的师姐,长幼有序,你们不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搂搂抱抱的,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阆山剑宗私下里竟然是这般行事的,我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剑宗的宝座还坐得稳坐不稳!”

    元念初看着江芸儿,眨了眨眼,“哦。”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好怕哦。”

    言嘉赐没忍住,嘴角勾出一个笑意来。

    江芸儿气的揪紧了娇臀下的帕子,“元念初!你就会欺负我!”

    元念初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哪里欺负你了?话说你到底是打哪儿去学的这些东西?我阆山剑宗的名头是靠拳头打出来的,又不是靠嘴吵出来的。修仙讲究的是强者为尊,你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以为光靠打嘴炮就能将我阆山拉下马不成?”

    江芸儿气急,猛地站了起来,蹬蹬蹬几步冲到床前,正要抬手往元念初身上招呼,却见言嘉赐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神色实在称不上凶恶,甚至可以说是平淡,却让她自心底升起一股惧怕,一时间僵在了当场。

    江芸儿一时尴尬的不行,被弄的不上不下的,此刻她离的近了,才瞧清楚元念初脸色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苍白难看,再无往日那得意洋洋的样子。

    江芸儿那高高举起的手便挥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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