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渝城的傍晚冷得吓人。
叶双鲤穿着羽绒服,围着厚围巾,把自己裹成一个活体睡袋,在寒风瑟瑟中跑他的校园晨跑。
这会儿已经是月底了,再不跑就要过期,还影响拿奖学金。
学校里大部分学生一般都在早上跑,规定时间里跑的步数分高,合计起来也少跑几步。
叶双鲤早上起不来,做什么事非要拖到最后。
他寻思着要是再跑不完就借辆电瓶车,一边骑一边摇手机糊弄过去。
反正又不是没人这么干。
跑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他的小身板有点扛不住了。
晚上六七点钟,这个时间点的学校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小情侣,他一个单身狗简直就是夜幕下最亮的灯泡,不管走到哪都照的人眼疼。
叶双鲤一边走一边躲,最后来到学校内最偏的医学院侧边,那儿有一大片竹林,还有条活水河,加上荧绿色的警示钟,阴森森的一点都不适合小情侣约会。
他刚找了个石凳坐下休息,还没刷一会儿手机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争吵。
其中一男的似乎非常无奈,好声好气的劝着:“我一说这些你就生气,生气又不跟我说话,我来找你你又不见我,我们俩有问题你从来没想过主动解决过,这样下去还有意义吗?”
估计是在闹分手,叶双鲤心想。
他不是个凑热闹的人,也没那份爱八卦的心。
平日里性格还算合群,跟周围的人相处良好,但遇到什么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是偷听墙角这种没道德的事儿,他还是不惜得做的。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开口了。
“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你哄我那么多次,就不能长个心眼别惹我生气。”
叶双鲤一屁股又坐回凳子上去了。
好家伙,竟然还是个男的。
虽然他们大学里对性向这事儿还算开放,可是遇到同性情侣叶双鲤还是第一次。
他心里多少就有点好奇,喜欢男人的男人和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我做错了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原因。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才跑这么远过来找你。连衾,你要跟我分手,总要有一个理由让我彻底死心。”
叶双鲤无语,还是个舔狗。
这年头同性恋都不好当,找个对象还得硬舔,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江野我就烦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跟条狗一样,我看着就恶心。”
嚯——
叶双鲤眼睛一瞪。这n啊,嘴也太欠儿了。
别人好好讲理好好说话,这嘴欠的上来就骂别人是条狗,这也太捅人心窝子了吧。
情侣都这样玩情趣吗?叶双鲤不能理解。
要是换成他立刻扭头就走,顺便还把这手分得干干净净。
“小衾,”那人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我就是你的狗。”
叶双鲤:“……”
他立刻圆润地滚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两人太尼玛绝了。
分什么手啊?这手千万不能分,但凡要是分了各自出去都是祸害别人,渣贱就要配渣贱,百年好合锁死了。
他打开手机软件,正准备继续跑接下来的步数时,却听身后一声水花溅起的轻响、
叶双鲤下意识朝声源方向看去,目光还未锁定,又听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噗通”一下,把他给听懵了。
“卧槽?”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实在没忍住惊叹出声。
跳湖了?卧槽啊,命都不要啦?
叶双鲤纠结两秒,自己要不要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不过竹林里的另一人倒是挺安静,没有呼救大概就是会水。
再说这寒冬腊月的,就算别人说需要帮助,叶双鲤都不一定能跳湖里救人,真就爱情万岁,他吃不了这爱情的苦。
就在他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其中一个主人公从竹林里冒出了个头来。
对方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衣服裹得比叶双鲤还严实,全副武装下只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到叶双鲤时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还真挺可爱的。
靠,怪不得有舔狗呢。
大概是出于校友的礼貌,两人微微一笑表示尊敬,友好地打了个照面,谁也没说话。
湖里还有扑腾着的水声,叶双鲤的那点同情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纠结来纠结去,到底过去看到了那位合格的舔狗。
岸上有扔掉的大衣,舔狗现在还在水里扑腾。
算起来湖也有一分多钟,在这个气温下也该上来了。
“兄弟,”叶双鲤蹲在岸边冲他打了个招呼,“上来吧。”
舔狗一个猛回头,还一脸天真地问:“小衾?”
“早走了,”叶双鲤没好气道,“上来吧。”
舔狗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时不时扎进水里。
不管岸上的叶双鲤怎么劝,还是固执地在湖里坚持了四五分钟。
直到他四肢冻僵知觉迟缓,这才靠近岸边想爬上来。
只不过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体力带动满身的冰水,冻的发紫的食指扣在岸上,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撑上来。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有些寒冷,湖面上漂浮着冰渣,手伸进去都冻得生疼。
叶双鲤嘴里念叨的日行一善必有福报,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这位舔狗从湖水里给拔了出来。
他迅速扒了对方快要结冰的毛衣,把岸边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你是哪个院的?还记得同学的电话号码吗?”
这位舔狗似乎已经心死,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一点不搭理叶双鲤的话。
“兄弟挺住啊,你要是嗝屁了,我就是第一犯罪嫌疑人。”叶双鲤拍拍这位大哥的脸,没反应,那就拍重点。他噼里啪啦打了人家一堆耳光,终于把人又给打醒了。
舔狗看清现实,费力地撑起身子,掀掉身上的大衣,极其缓慢地把自己脱得只剩贴身的秋衣,开口对叶双鲤道:“羽绒服给我。”
这人躺下时没察觉,站起来后才发现对方的身高足足高了叶双鲤一个脑袋。
他护住胸口“唰”地一下后退一步:“你不会要讹我吧?”
“两千买你的,”舔狗从大衣里掏出手机,他的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需要来回握上好几次才能恢复知觉,“收款码。”
叶双鲤一听来了精神:“微信支付宝?”
舔狗:“都行。”
他飞快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了过去,趁着对方慢慢吞吞输转账的时候,把自己身上的行头全给卸了:“你还要围巾和鞋子吗?打包算你三千。”
舔狗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像是肯定。
他把手机还给叶双鲤,叶双鲤一看,转了五千。
卧槽,这不得再来一套全身按摩大保健?叶双鲤甚至连毛衣都给脱了,完事儿后还贴心地把鞋子转了个朝向,放在舔狗的脚边:“老板给我留双袜子吧,我还得走回寝室去。”
舔狗缓慢套上衣服,只是脚已经冻的没有知觉,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叶双鲤见状赶紧蹲身拆开鞋带,甚至还用纸巾把对方脚上的水给擦干,然后再放了进去。
“老板您能走吗?”叶双鲤看舔狗的嘴巴都冻紫了,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念什么大悲咒。
“扶一下。”舔狗声音虚弱。
“您还去我寝室吗?”叶双鲤扶住他的一只手臂,带着他慢慢往前走,“去寝室还能洗热水澡,你再加我三千?”
舔狗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不去。”
“那你要去哪?”叶双鲤的热情丝毫没有被打击减退,“我送您过去。”
“图书馆…”舔狗重新看向前方,“停车场。”
叶双鲤是个社交牛逼症患者,在他感兴趣的事物面前,那症状简直可以乘以无数倍。
叶双鲤最感兴趣的就是钱,所以他扶着舔狗得吧得吧说了一路单口相声。
舔狗,哦不,应该尊称为江老板。江老板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发抖产生热量了,根本没空管身边这只聒噪的麻雀,好在他大衣兜里的东西都在,远远的就按亮了他那款油滑水亮、座驾中的逼王——劳斯莱斯。
叶双鲤哆嗦一路,在远处还没察觉,直到把江老板扶进车里,突然发现这车门他怎么是倒着开的。
“卧槽?”他关上车门,把身体往外一缩,后仰着头去看整个车型。
那一刻他承认他就是土鳖,他也不是没见过豪车,但是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叶双鲤忍不住又说了句卧槽,心道真有钱啊这舔狗,又想着有钱还不是要做舔狗。
这世界还挺公平的。
汽车发动,开了暖气。叶双鲤站在车边冲江老板挥手告别,这才揣着袖子准备往寝室狂奔。
他连毛衣都没穿,刚才走了一路已经快要和江老板一起打摆子了。
冬天的地上凉,连草都扎着脚。
他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一声车笛打断了进程。
老板有事找,他肯定得回头。
叶双鲤硬着头皮重新回到车边,说话时牙已经开始抖了:“老板我冻死了你啥事儿啊能电联不?”
江老板降下车窗,看着对方发白的唇瓣,朝副驾驶坐上一抬下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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