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曾以为,上元节灯会只是庆贺新春佳节的延续,这种观念一直延续到他置身于眼下这个仿佛盛况空前般的喜庆之日。

    直到此时此刻,谢安这才意识到,冀京的春节尽管也热闹非常,但比起上元节,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与长孙湘雨手牵着手站在广安街的街头,谢安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上元节竟会热闹如斯。

    大周历来实行宵禁,每日二更天左右,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便会敲响禁鼓,禁止百姓出行,而到了戌时二刻,差不多是后世十点左右,依然还逗留在街头的人,便会以触犯宵禁的罪名,被巡防司的卫兵抓捕起来,按照大周履行,要责打犯事者十仗,以儆效尤。

    这一点,作为大狱寺少卿的谢安相当清楚。

    但是在每年的上元节,大周天子特许开禁三天,此称为[放夜],在正月十五日、十六日、十七日这三天里,就算百姓彻夜嬉戏于街头,也不会触犯大周刑律。

    这是连新春佳节都不曾有的莫大皇恩,正因为如此,比起春节,上元节更为热闹,可以说是大周众多传统节日中最为热闹的节日。

    有诗赞曰,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

    此刻呈现在谢安眼前的冀京城,犹如一座奇幻之城,街头巷尾,张灯结彩,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更有朝廷礼部司属辖下、太常寺礼乐坊的礼乐官,带领众多衣着鲜艳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引来城内众多百姓围观、欣赏。

    这支太常寺礼乐坊的队伍,会缓缓巡遍广安街、广渠街、永安街、朝阳街、阜成街等冀京城南聚集着大部分居民的街道,最终抵达正阳街,列于正阳门之前,向当今天子以及众百官展现舞艺,其擅长袖舞的女子,多达数百位。

    除太常寺礼乐坊外,上元节的冀京,还有许许多多民间艺人,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有耍龙灯、踩高跷、舞狮子、划旱船,各式各样的杂耍艺人汇聚于冀京各个街头,向围观百姓展现本领。

    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而那些彩灯中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数由礼部监造的数万五色彩灯,这些彩灯上绘着各种传说中的喜神,这些位喜神有男有女,手托之物也大不相同,有持桃木剑者,有持玉如意者,有持紫金宝葫芦者,粗粗一数,便多达上百种,栩栩如生,舞姿翩翩。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喜鸟彩灯,这些彩灯大多由工艺精湛的工匠所做,专门售给世家千金小姐,这类彩灯灯骨皆仿造百鸟的模样而编成,外糊锦绣纸片,从规格最低的喜鹊、百灵,到最高贵的赤凰、青鸾,品种之多,令人目瞪口呆。

    尽管赤凰、青鸾这等鸟类属五凰,在平日里属于违禁事物,只有母仪天下的大周皇后才有资格佩戴这类饰物,不过鉴于上元节,朝廷特例不予计较,将绘有龙凤的彩灯,排除在违禁物品之外,如此,也引来了许许多多风华正茂少女的亲睐。

    也是,有几个情窦初开的芳龄少女不想成为意中人心目中的凤凰呢?

    据说,最昂贵的一座五彩赤凰彩灯有一人多高,其售价万两白银,若非是家境殷富的名门世家,显然负担不起。

    想想也是,那几乎相当于谢安一年的俸禄,而谢安是什么官?那可是堂堂大狱寺少卿,大周正五品的官!

    当然了,由于谢安最近得了一笔多达五十万两的赏银,倒也不是太在意银子,倘若长孙湘雨开口要的话,他也自然舍得花点银子取悦身边的女子。

    但出乎意料他的是,长孙湘雨在蹦蹦跳跳地围着那赤凰彩灯转了一圈后,拉着他咯咯笑着跑开了。

    见此,谢安好奇问道,“不想要么?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长孙湘雨闻言笑了笑,歪着脑袋说道,“一万两银子买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怎么想都觉得吃亏呢……”

    谢安愕然地张了张嘴,这话若是从梁丘舞嘴里说出来,他自是能够接受,可从长孙湘雨口中说出来,这让他感觉非常别扭。

    别人不清楚可谢安又岂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怕是一件裹胸、亵衣,其价值都高达数百两甚至上千两,更别她闺房内满柜的鲜艳衣服,单单数十万两一件的狐绒长袍,便有数件之多,论奢华的程度,这个女人丝毫不比皇宫中天子李暨的妃子逊色。

    也难怪,谁叫人家的祖父是当今的丞相呢,说起来长孙家的权势,或许就连如今渐渐家道中落的东公府梁丘家都无法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谢安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有说服力啊……”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秀目一白,没好气说道,“先前人家在家中,自然是衣食无忧,可既然要嫁给你,奴家自然要替日后打算,似你这般挥霍无度,人家日后多半要忍饿挨饥,唉,奴家真命苦……”

    “我?挥霍无度?”谢安只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古怪说道,“要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啊?”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戏谑说道,“市井上传,嫁汉嫁汉,为的穿衣吃饭,若不能穿衣吃饭,嫁汉何用?”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不假思索说道,“娶妻娶妻,为的是忍饿挨饥,若不能忍饿挨饥,娶妻何用?”

    本来长孙湘雨只是与谢安开个玩笑,耍耍他,却不想谢安头脑也机敏,工工整整,对答如流,差点还将她气个半死。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奴家肯嫁给你,那是你上世积德行善,你不感恩戴德,日后好好待我,竟然还要人家忍饿挨饥……”

    “饿不着你的吧,姑奶奶?你可是有八百万两的私房钱呢!——要不,先接济一下为夫?”

    “那……那可是奴家的嫁妆!——什……什么为夫,人家还没嫁给你……不知羞!”

    “嘿,脸红了……话说,第一次看到你脸红呢……哎呀,喂喂喂,很痛啊!”

    “叫……叫你胡说八道!”

    在人来人往的广安街街头,谢安与长孙湘雨目无旁人般打情骂俏着,引来许多百姓惊愕的目光。

    或许是注意到了周遭百姓惊愕万分的目光吧,谢安倍感尴尬,小声说道,“湘雨,要不你换回女装吧,这样,我总感觉怪怪的……”

    长孙湘雨本来就是别人指东、她指西的性格,见谢安面露尴尬,她反倒是来了兴致,变本加厉腻在谢安身上,轻声细语,口吐种种肉麻的话,让谢安又好气又好笑。

    终究,谢安再也无法忍受旁人惊骇莫名的眼神,拉着身旁这个作怪的女人逃命似地跑向广安街深处,一直来到几座五彩花树之前。

    所谓的花树,并不是真正的树,它指的是挂满了各种彩灯的木架,高十余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万盏明灯,簇之为花树,端地是世间罕见。

    有词其赞曰,花萼楼门雨露新,冀京城市太平人。龙衔火树千灯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在花树四周,冀京许许多多名流围观左右,其中不乏有撑着纸伞的世家千金,相伴着自己的意中人在此赏灯,诚可谓是郎情妾意,情意浓浓。

    也难怪,毕竟上元节本来就是年轻男女幽会的节日,说它是大周的情人节,丝毫不为过。

    古人有诗赞其曰,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饶是长孙湘雨素来胆大,此刻与谢安贸然闯入这属于一对对相慕的青年男女之中,心口亦砰砰直跳,尤其是当她见到有些青年男女的亲昵举动时,她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痴迷、动情之色。

    见身旁的女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谢安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纵然长孙湘雨平日里擅长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在此时此刻,受到了周围气氛影响的她,不禁也动了情,忘乎所以地抱紧了谢安,将脸蛋埋在他怀中。

    平心而论,香玉满怀的感觉虽然不错,可问题是,长孙湘雨眼下可是穿着男子装束啊,片刻之际,谢安就注意到周围像他射来许许多多古怪的视线,以至于他甚至没敢抬头。

    是个人都知道,眼下正是俘获长孙湘雨芳心的最佳时刻,在此与她定情一吻,比什么誓言、承诺都来得有效,这种事,谢安又岂会不知。

    甚至于,长孙湘雨已主动踮起脚尖,将鲜艳可人的红唇呈现在谢安面前……

    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谢安暗自咬了咬牙。

    啊啊,死就死了!

    想到这里,谢安拥紧了怀中的丽人,当着周遭无数对年轻男女的面,吻在长孙湘雨的红唇上,以至于周遭响起一片惊叹之色,无数年轻男女目瞪口呆,傻傻地望着不远处一对男子相拥在一起。

    不得不说,谢安在紧要关头,还是极具勇气的……

    可惜的是,这股勇气在那无数年轻男女惊愕莫名的目光下迅速消失无影。

    待双唇分开时,就连谢安亦是面红耳赤,百般尴尬,更别说长孙湘雨,小鸟依人般依在谢安怀中,出奇地乖巧,险些让谢安误以为他怀中的是伊伊,而不是长孙湘雨。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抵不住周围古怪目光的谢安小声问道。

    “嗯……”长孙湘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继方才之后,二人再度逃命般离开这让他们倍感尴尬的是非之地,尽快长孙湘雨满脸羞红,然而眉梢眼角间那浓浓动情之色,却比之方才更甚一筹。

    “咯咯咯,咯咯咯咯……”在无数行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长孙湘雨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只笑得直不起腰。

    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你笑什么?”

    “你方才……方才的表情,好好笑……”擦了擦眼角的笑泪,长孙湘雨捂着小腹咯咯直笑,继而抬起头来,歪着脑袋打量着谢安,继而舔了舔嘴唇,轻柔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不敢?”谢安愣住了,疑惑问道,“你在试探我么?”

    “没有呀,”长孙湘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尝试着做一些刺激的事……”说着,抬起头来,望着谢安轻声笑道,“方才的疾奔,让奴家想起当初在李寿殿下王府蹭……蹭饭时的那一晚……那是我当时感觉最刺激的事……”

    谢安愣了愣,恍然大悟,笑着说道,“你是说,被卫尉寺巡防司卫兵追赶的那一晚?”

    “对呀!”长孙湘雨点了点头,脸上笑容犹如百花绽放,望着谢安笑嘻嘻说道,“可能是这几日被那家伙关在府上久了,心情不佳,因此,今日上元节,奴家想做些刺激的事……”

    “比如说方才?”回想起方才长孙湘雨踮起脚尖让谢安当街吻她,谢安至今亦感觉有些尴尬。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意味深长说道,“可不止那些呢!——就看安哥哥是否有胆量陪奴家胡闹了……”

    望着长孙湘雨那犹如寻常女子般纯真笑容,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在他看来,长孙湘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但是,她被压抑地太久了,世俗的约束,礼法的束缚,使得这个女人不得不深藏自己真实的一面……

    比起伊伊与梁丘舞,长孙湘雨的心性其实并不成熟,她生性喜欢玩耍,喜欢胡闹,但碍于她是长孙家的女儿、当朝丞相胤公的孙女这个极其特殊的身份,她无法肆意地过她想要的生活,无拘无束的生活……

    与其说她心肠恶毒的女人,倒不如说她是依然处在叛逆期的女孩子,处在叛逆期的女孩子这本身并没有错,遗憾的是,没有能够理解她的人……

    正如谢安当初所说的,她,也只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谢安伸出右手,点点头正色说道,“舍命陪君子!——无论你今日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

    “……”长孙湘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沉寂了半响后,缓缓将手放在谢安手心中,轻笑着说道,“奴家……可不是君子哦!”

    “那可真巧了,”撇了撇嘴,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痞态,嘿嘿笑道,“我也不是!”

    “嘻嘻……”

    从广安街转到右安街,一直来到皇宫南侧的右安北街,谢安与长孙湘雨沿路尝边了上元节的传统美食,八宝元宵、蘸糕、青红酒,其中以油锤最让谢安难忘。

    所谓的油锤,其实与炸元宵相似,香脆美味,难以言喻,尤其是就着青红酒,也就是黄酒的香醇,配上几叠小菜,诚可谓是莫大的享受。

    由于已向长孙湘雨承诺过,让她尽情地做她想做的事,为此,谢安并没有拦着她喝酒,以至于几瓶青红酒下肚,别说长孙湘雨喝地双颊娇红,一脸诱人醉态,就连谢安亦有些脚步不稳。

    望着他二人跌跌撞撞走在前面,期间大呼小叫、口无遮拦,引来众多百姓驻足观瞧,担任侍卫的费国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临近皇宫宫墙时,街道上摆满了许许多多高达数丈的巨型彩灯。

    谢安知道,这叫[天灯],又叫[祈福灯],是朝廷礼部官员特地放摆在皇宫前的街道上的,为的就是叫百姓们用笔墨书写祈福的文折,放置在那巨型彩灯的内侧小槽,待过些许时辰,等大周天子李暨与百官驻足正阳门城楼时,右安北街、左安北街、正阳街、朝阳街、阜成街这五条街道上所放置的数千盏巨大祈福灯一同放飞浩瀚的星空,那才是今日上元节真正的压轴美景。

    “我看看你写的什么,唔……希望天下太平?——嘁,好无趣!”探头探脑观瞧着谢安所写的祈福文折,一脸醉态的长孙湘雨鄙夷地撇了撇嘴。

    谢安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也知道他所些的愿望太过于空洞,只是一时半会,他实在想不到写什么好,难道说,写希望梁丘舞、伊伊、长孙湘雨、苏婉、金铃儿等众女身体健康?

    要知道长孙湘雨本来就吃味谢安对苏婉的感情,这会儿要是被她发现又多了一个金铃儿,她不拆了谢安才怪!

    “那你又写了些什么啊?”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谢安伸手去夺长孙湘雨手中的祈福文折。

    仅看了一眼,他呆住了,因为上面只写着寥寥几字。

    [娘,万安,女儿一切都好,无念……]

    望着长孙湘雨略显失落的表情,谢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动,取起笔来,在长孙湘雨的祈福文折上又添了一行。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定会好好对待湘雨,无忧……]

    在长孙湘雨惊愕的目光下,谢安扬了扬手中的祈福文折,笑嘻嘻说道,“这样,你母亲应该就能放心了……”

    长孙湘雨噗嗤一笑,故意板着脸说道,“什么岳母大人,奴家可还未嫁给你呢,真是不知羞!”

    “那……要不要放进去啊?”谢安笑嘻嘻地望着身旁的女人。

    长孙湘雨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轻咬红唇似羞似嗔般望着谢安,顾左言他说道,“问我做什么?你要放……就放咯……”

    “那可不行,”谢安故意摆出一脸夸张的表情,连连摇头说道,“方才我说过,今日我听你的,只有你说放,我才能放!”

    “你这人!”见谢安故意调戏自己,长孙湘雨气地直跺脚,在恨恨瞪了一眼他后,气呼呼说道,“好啦,放啦!”

    “好好好……”谢安将手中伸入那盏祈福灯中,忽然,他变得一变,惊声说道,“糟糕,好像掉出来了!”

    长孙湘雨闻言大惊失色,张望着祈福灯,连声说道,“掉……掉哪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说到这里,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气恼地发现,谢安正一脸嘿笑地望着她。

    “可恶!”或许是气地不轻,或是酒意未退,长孙湘雨一把抓过谢安的手来,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措不及防,谢安痛地倒抽一口冷气。

    “嘶……姑奶奶,用不着这么狠吧?”

    “哼!——叫你耍我!”长孙湘雨一脸得意地望着谢安。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人难养,这叫做长孙湘雨的女人更难养……

    心中暗自嘀咕一句,谢安没好气说道,“好男不跟女斗,不跟你计较!——眼下逛哪啊?”

    见谢安不停地揉着被自己咬伤的手背,长孙湘雨咯咯直笑,闻言望了望左右,忽然抬起手,指着远处说道,“去那里!”

    “那里?”顺着她所指的地方一看,谢安愣住了,因为长孙湘雨所指的,正是西直门城楼。

    虽说上元节可以无拘无束,但是冀京各处城门,却也属于禁区,不对人开放,可望着长孙湘雨期待的目光,谢安却不好推脱,毕竟他方才已许下承诺,只要长孙湘雨的要求不触及大周律法,他都会满足她。

    想到这里,谢安犹豫说道,“要不……去试试?”

    “嗯!”

    穿街过巷,谢安与长孙湘雨手牵着手,朝着西直门城楼的方向跑去。

    大概戌时一刻前后,二人来到了西直门城楼底下,守在这里的东军士卒拦下了二人。

    也难怪,毕竟西直门与西便门一样,是专供东军离京训练、或者应付突发*况的两座城门之一,平日里都有东军驻守在这里,不归卫尉寺城防司值守,可以说,除了当今天子李暨、以及梁丘公、梁丘舞这祖孙二人的命令,哪怕是当朝大将军,也不得擅自接近这里,更别说寻常人。

    当然了,谢安可不是寻常人……

    “我二人想到城楼顶上观赏灯会,还望几位东军大哥行个方便!”说这句话时,谢安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木牌。

    并非是他大狱寺少卿的令牌,毕竟在西直门,哪怕是大狱寺正卿孔文的令牌都没用,谢安从怀中取出来的,那是梁丘舞交给他的、东军的令牌,为的是让谢安在遇到危险时,能够调动东军将士保护他。

    “这块令牌……”果然,那位将官瞧见谢安手中的东军令牌面色一正,在上下打量了谢安一眼后,惊声说道,“阁下何许人?何以会有我上将军的令牌?”他口中的上将军,指的便是梁丘舞。

    见此,谢安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谢安,大狱寺少卿谢安……”

    “原来是谢大人!”一听谢安名字,那将官当即换了一副表情,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知姑爷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要知道,谢安与梁丘舞之间的事,早已传遍了冀京,更别说谢安前后帮东军弄了一笔数年也花不完的庞大军费,这让两万东军将士对谢安感恩戴德。

    “哪里哪里,这位大哥言重了……我二人,能上去么?”谢安讪讪一笑,虽说在附近的东军将士眼里,他身旁的长孙湘雨只是一位俊秀公子哥,可谢安却又一种背着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的负罪感,虽说梁丘舞已经应允了他与长孙湘雨之间的事。

    “当然、当然!——姑爷但去无妨!——喂,上面的,谢姑爷欲到城楼上赏灯,还不速速准备?”

    “是!”

    见西直门的东军将士为了自己的无礼要求准备起来,谢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多谢诸位弟兄,赶明若是诸位不嫌弃,在下请诸位吃酒!”

    “哈哈,姑爷客气了!”

    在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中,众东军将士将谢安与长孙湘雨请到西直门城楼顶上,更为他二人放置了桌子,甚至于,还给他二人弄来了一些酒菜,想想都知道,那本是人家留着自己庆祝上元节的。

    见此,谢安更是不好意思,从怀中的钱袋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黄金,递给那将官,笑着说道,“这个,诸位大哥换防后拿去吃酒,聊表心意,莫要推辞!”

    “这……”那将官看起来有些犹豫,摇摇头说道,“姑爷,这恐怕不合适!——这也太多了……”

    “都是自家弟兄,大哥就别客气了!”

    望着谢安诚恳的目光,那将官喜滋滋地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如此,末将愧领了!——多谢姑爷打赏!”

    “哪里!——哦,对了,在下之后,还有一个叫费国的人一道来,此人乃在下护卫,还望这位大哥放行!”

    “是!”那将官抱拳应道。

    客气了几句,谢安别过这一干东军护卫,半扶着醉醺醺的长孙湘雨,顺着城楼的楼梯一直来到城楼顶上。

    不得不说,站在西直门城楼顶上居高远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放眼望去,整座冀京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几条街道上点点灯火汇聚成璀璨的灯河,端地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就连醉醺醺的长孙湘雨亦强打精神,忘情地在空旷无人的城楼顶上来回奔跑起来。

    望着长孙湘雨欢喜的神色,连带着谢安的心情亦是万分愉悦,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如你所言,这里的景致,确实不错!”

    “嘻嘻……”长孙湘雨微微一笑,半倚在谢安身旁,忽而长长叹了口气,露出几分落寞之色。

    见此,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不满意么?”

    “不,”长孙湘雨摇了摇头,欢喜说道,“奴家真喜欢……”说着,她放眼望向冀京万家灯火,喃喃说道,“安哥哥,奴家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女人,然而这世道,这冀京,却要用各式各样的礼法约束奴家,好累,真的好累……曾经,奴家也想过去尝试这些事,只可惜……”

    “可惜什么?”

    “呵,”长孙湘雨轻笑一声,轻声说道,“似今日这等有趣的事,奴家一直期待着,只可惜,当初奴家身边的人太无趣,有些人纵然是父、叔在朝中做高官,却也不敢陪着奴家胡闹,整天到晚,一嘴仁义道德,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无趣、甚是无趣!”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双手捧着谢安的脸庞,柔声说道,“只有你,肯陪奴家胡闹……”

    抬起右手,反握住长孙湘雨滑嫩的小手,谢安笑着说道,“难道说,这才是你愿意嫁给我的原因?”

    “不好么?”长孙湘雨轻笑着问道。

    “如何会不好?应该说,这是我盼望已久的事……”

    “哦?”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捉狭之色,窃笑着说道,“这么说,安哥哥许久之前,就对人家有非分之想了咯?”

    “什……什么非分之想啊!”谢安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

    “说说嘛,究竟什么时候!”

    被长孙湘雨缠着无可奈何,谢安只好说道,“就是被卫尉寺巡防司卫兵追赶的那一晚咯,那一晚的经历让我明白,其实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普……通?”长孙湘雨愣了愣,捉狭说道,“难道奴家不美么?不聪明么?”

    “好吧,是一个美丽的、聪明的、普通女人!”

    长孙湘雨闻言噗嗤一笑,抬起头来望着谢安,正色说道,“谢谢!”

    见长孙湘雨一脸正色,谢安错愕之余摇了摇头,说道,“为何要谢?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不解地望着谢安。

    “你想啊,当初不是你闲着无聊算计舞,我就不可能与舞发生关系,成为东公府梁丘家的女婿,也无法结识你……无法结识你,自然也不可能通过科举成为大狱寺少卿,自然也没有了后来的诸多事……是你,给了我如今的官职与地位!”

    “……”呆呆地望着谢安良久,长孙湘雨忽而噗嗤一笑,双手搂住谢安的脖子,动情说道,“那,安哥哥日后可要好好待奴家哦,可不许像奴家那薄情的父亲那样,不然……奴家决然饶不了你的……答应奴家,好么?”

    她的语气,很平淡,很温柔,与之前大不相同,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恳求。

    很显然,她父亲长孙靖抛弃她生母王氏一事,给长孙湘雨造成了极其巨大的影响。

    “答应奴家,好么?”

    “嗯!”望着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谢安重重点了点头。

    长孙湘雨满意地笑了,见此,谢安轻轻搂住她,笑着说道,“今日满意了吧?——都照着你说的做了!”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摇摇头说道,“不,还有一件事……”

    “唔?什么事?”

    还没等谢安明白过来,长孙湘雨伸手敞开了身上的大氅,拉过谢安的右手,深入自己衣服之内。

    这个女人,竟然没穿内衣……

    摸到那火热滚烫的娇柔**,谢安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就在这时,长孙湘雨凑上前来,在谢安耳边温柔吐出一句柔情话语。

    “奴家会嫁给你,日后相夫教子,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但在此之前,容奴家再任性一次!——安,要了奴家,就在这里……这就是奴家最后想做的、疯狂的事……”

    “……”感受着右手传来的美好触感,谢安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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