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我在这。”眼泪被指腹拭去,却听到林欺“嘶”地一声。
他抽泣着:“疼。”
伤口正慢慢渗血,本就被眼泪淹得发痛,手指一碰凸起的嫩肉,更疼了。
“哪里疼?”
林欺开口,满满的委屈:“脸,疼。”
“我看看。”李丝丝抬起他的脸,月光被树冠和灌木层层遮掩,照不到坑底,只能隐约摸出一道道凸起的痕迹。
“这么多,怎么弄的?”李丝丝急忙收回手:“别哭,万一感染就完了。”
手上有细菌,不能碰到他的伤口。
李丝丝不说还好,一说他又哭了。
林欺眨了一下眼睛,微挑的眼尾哭得发红:“急着,找你,就”
李丝丝一听,脸上愧疚不已:“对不起,我给你吹吹。”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伤口痒痒的。
林欺扬起脸,闭眼感受对方的温意和安慰。
李丝丝想他的脸现在肯定很脏,脱掉一件外套,翻出干净的里衬给他擦脸。
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肩膀,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不禁嘀咕:“上山怎么没多穿点。”
她立马脱下一件给林欺套上:“其他人呢?”
林欺睁开眼睛,“什么,人?”
“你不是和李洋徐海星爬山的吗?另外两人去哪里了?”
林欺怔怔地摇头:“没,没爬爬山。”
“你们没爬山?”李丝丝蹙眉。
林欺:“嗯。”
“李洋,洋,去班主任那里了。”
“我去去,卫生间。”
李丝丝:“”
她被耍了!
艹。
见姐姐没动,林欺思绪流转:“谁跟,跟你说的?”
“张涵凌告诉我,你们约我去石碑亭看夕阳。”李丝丝打哈欠,说:“她被骗了。”
张涵凌涉世未深,被身边人保护得很好,圣母又单纯,不可能帮林宇骗人,所以被别人利用了她的善良,并不知实情。
李丝丝又困又累,脚踝已经疼到麻木没知觉了。她怕林欺担心,没有告诉他。
李洋拿着手电筒,一步步向山上爬。
既然徐海星没上山,那么山上只有林欺和李丝丝。
他边走边笑,老三和姐还不下山,是不是表白了?他可得上去迎一迎,免得他们摸黑害怕。
头顶有各种奇怪的“咕咕呴”的鸟鸣,在安静的夜空中格外瘆人。
李洋心里高兴,没有把古怪的鸟鸣放进眼里。
他笑眯眯咧开嘴,走了半个多小时,可前方只有手电筒发出的光线,空无一人。
笑容渐渐消失,李洋心里越来越没底,站在原地,心中发怵。
“老三?”
“姐?”
没人回应。
李洋掏口袋的动作顿住,该死,忘记带手机了。
他握着手电筒,照了照没有尽头的前方,黑压压的,雾蒙蒙的,不知还要走多久。他又转身照身后的来路,山脚下的灯光如闪亮的星点。
“咕咕呴呴”
“咕咕呴呴”
鸟又叫了。
一阵风吹来,石道两边的树木发出沙沙声,不远处还有石头和沙土碰撞翻滚的声音。
李洋僵住身子,心里默念:富强民主和谐友善
他们还在山上,肯定也很害怕。
李洋想。
他咬着牙,一鼓作气往山上冲,边跑边喊:“老三,姐,老三”
不知过了多久,李洋终于爬到山顶。他扶着石台,胸口里发出破风箱的声音。
“呼,呼呼。”
李洋腿脚酸软,靠着石台大口呼吸,颤声喊:“呼,老三,姐,我们快下山。”
一阵风吹过,又是寂静无声的世界。
李洋拂了一把汗,惴惴地试探出声:“姐?老,老三?”
平台没有人。
李洋快哭了。
他们到底去哪了。
他好害怕,呜呜。
李洋颤颤巍巍往山下跑,背后是紧追不放的古怪声响。
他一边跑一边喊:“老三,快出来!”
“姐,你们在哪里?”
他确信他们没有下山。
李洋跑到半山腰,实在没力气了。他停下来,还没等松气,手电筒不亮了。
他使劲拍了拍,光线逐渐恢复。
李洋快被吓尿了,使劲夹紧腿。
老三和姐不在石道和山顶上,又去了哪里?
莫非走的是小路,迷路了?
李洋抬起脸,抹了一把汗,用手电筒到处照:“姐,姐?老三?”
他边往下走边照两旁的树木,走了一会,一个空荡的豁口撞入眼帘。
婆婆山的植被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乱砍乱伐现象,灌木和荆棘丛生密布,葎草缠绕伸展,野蛮生长的植物把树木间的缝隙糊得严严实实,唯独此处,空了一条道,像是被人扒开似的。
李洋摸不准,走近两步,手电筒晃荡:“姐,你们在里面吗?”
小道蔓延到看不见的地方,雾气浓郁,根本看不清前路。
李洋咽了口唾沫,左右打量,想进又不敢进。
林欺靠在土壁上,手脚僵硬,一颗头颅靠着他,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
姐姐睡着了。
柔顺的长发铺散开,刺挠地触碰他的肌肤。
林欺心痒痒的,像是刺挠进心里。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伸出手,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滑滑的,凉凉的,发尾碰到指尖,还有微凉的痒意。
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心虚地看她。
姐姐没醒。
林欺有了勇气,大着胆子,整个手掌覆上去。
头发被手指穿透,像是光滑的绸带,一缕缕缠绕于指尖。
林欺心如擂鼓,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圆润的指尖还残留淡淡的痒意。
林欺呼出一口气,把头转向别处。
李丝丝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很熟。
山里气温低,俩人屁股底下是潮湿的泥土,哪怕穿了外套,林欺还是被冻透了。
他利索地把外套脱下,披在李丝丝的身上,然后两颗头相偎,阖上眼睛入睡。
李洋攥紧半亮不亮的手电筒,叫苦不迭。
手电筒是统一租的,偏偏他的这把电池快没电了,灯光绰绰约约看不清路。
李洋用袖子拂开碍事的葎草,开口喊:“老三!老三!姐!”
话音刚落,手电筒又不亮了。
周边陷入黑暗。
林欺突然睁开眼睛,他好像听到了李洋的声音。
“唔。”李丝丝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轻响,无意识地收紧臂膀,向热源靠近,紧紧环住林欺。
林欺竖起耳朵,果然,又听到了李洋的呼唤。
李洋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灌木丛中,怕得不行:“老三!你在不在?”
他不敢再向前,浑身起满鸡皮疙瘩:“不说话,我,我”
“在!”前方传来林欺的声音。
“你在?!”李洋激动不已,撒开腿往声音的方向跑。
“你,小小心,有,坑。”声音从地底传出,并不清晰。
李洋:“什么?我没听清。”
“大点声。”
林欺坐在坑里,大声喊:“坑,有,坑。”
“坑?”李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脚底踩空。
“噗通。”
李丝丝睁开迷糊的眼睛,口齿不清道:“什么声音。”
李洋摔得眼冒金星,哎呦呦喊痛。
李丝丝惊诧地问:“李,李洋?”
“呜呜,是我。”李洋翻个身,“好疼啊。”
李丝丝坐直身子,“你别乱动,小心骨折。”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你来找我们的?”
“就你一个人吗?”
李洋委屈巴巴:“就我一个人。”
李丝丝:
好家伙,三人都栽在这里了。
“你带手机了吗?”
李洋:“没。”
李丝丝:“”
李丝丝:“希望老师能早点发现我们不在。”
李洋没说话,只嘶嘶地吸气。
李丝丝:“你怎么不说话?哪里疼?”
李洋:“胳膊。”
林欺走过来:“没事,吧?”
李洋咬着牙,侧着身子对他们,不让软绵无力的胳膊被他们发觉。
李洋说:“嘶,没事。”
林欺听他声音不对,伸出手想检查,被李洋躲过去:“我没事。”
三人干巴巴坐在地上,齐齐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李丝丝打了个呵欠:“要不你们先睡,我守夜。”
她说:“班主任肯定会上来找我们。”
三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直到天明,才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呼喊。
李丝丝推醒他们:“快醒醒,来找我们了。”
山里湿气大,三人的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李丝丝擦了擦脸上潮湿的水汽,站起身。
林欺睁开睡意惺忪的睡眼,去叫李洋,却发现他满脸通红,痛苦地拧紧眉毛,已经昏迷不醒。
“我们在这里——”李丝丝扶着土壁,大声喊。
她单脚往前跳,对着上方:“这里!”
李洋发高烧了,陷入昏厥。
林欺急急地推他:“李洋,醒,醒。”
李丝丝转头:“他怎么了?”
她单脚蹦跳到两人跟前,“李洋,李洋?”
“他们在前面!”周老师高兴地对村长说,“我们快去。”说着,往前小跑。
村长:“慢点慢点。”
周老师已经到了坑前,对身后招呼:“他们掉坑里了。”
“丝丝,你们情况怎么样?”
李丝丝焦急万分:“李洋发烧昏厥了,需要立刻去医院。”
“好像骨折了,有一边胳膊垂下来了。”
村长脸色一变,睁大眼瞪身后的村民,小声训斥:“完了。”
“村长”黑脸汉子嗫嚅道。
“还不快去拉绳子救人!”
“我早就说了,不让你们乱挖,非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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