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很多考生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哭嚎,三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很值得同情,但这就是规矩,试题纸污了只能自己承受所有的后果。
至于大吵大闹的都以扰乱考场的名义拖出去了。
留在考场的人都暗暗庆幸。
只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书生文弱,稍微淋了一点雨就病了,感染了风寒,头晕眼花。
有的强自撑着,有些已经倒下了。
考官们都很淡定,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只能说这些考生的运气不大好。
考试期间在狭小的格子间吃喝拉撒,对考生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所幸,沐子诚和他的同伴适应的很好。
沐晚晴之前就安排了模拟考场将他们扔进去,跟正式考试一模一样,在里面待个九天,将各种情景都摸拟了一遍。
虽然每次都会脱一层皮,但效果显著。
沐晚晴还规定所有学生都要身体锻炼,做操慢跑都是日常。
所以,他们面对各种忽发情况应对自如,心态稳稳的参加考试。
终于熬到考试结束,考场的大门徐徐打开,官差托着担架率先出来。
等在外面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心都提了起来,不会是自家的考生吧?
按照本朝的规矩,为了严防科举舞弊,从考场大门锁上的那一刻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打开,只有等到结束才放人出来,这是铁律。
所以,就算病的不行了,也不可能送出考场,只能自己扛,因而折在考场内的考生也不少。
担架上的考生奄奄一息,已经陷入昏迷,官差们把人送到不远处的医馆。
一个个脸色惨白的考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站都站不稳,像是脱去了几层皮,等在外面的家人下人纷纷迎上去搀扶。
沐子诚没有急着出去,将试卷上交后,收拾好东西等着同伴一起走。
走出考场,所有人都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身体好臭。
沐家的下人奔了过来,满眼的担心,”大少爷,我扶您。“
沐子诚一行人是精神态度最好的,还能自如的行走,其他人都走不动路了,”不用不用,我还好。”
“族长准备的考篮太齐全了,什么都有,我们都能完完整整的走出来,全是托了族长的福。”
“县主考虑的好周到,我都想不到这么详细,这次幸亏有她。”西凉考生特别感恩,这一次受了清平县主太多的恩惠。
不光准备了文房四宝,油布,各种药丸,耐放的吃食,像方便面自热饭特别省事,还给准备了牛肉干糖果耐饥的零食,保证了他们的身体所需。
所以,其他人状况频出不知所措时,他们经验丰富,吃的又好,考的特别顺溜。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回到家里,沐晚晴早就安排了大夫替他们诊脉,确认他们身体无碍,只是累着了,灌了一碗浓浓的姜茶和热气腾腾的吃食就让他们睡下。
沐晚晴下衙后稍微问了几句身体情况,就此不提。
沐子诚睡醒后见她什么都不问,反而主动提起,“妹妹,你就不问一下我们考的如何?”
沐晚晴特别淡然,“都考完了,有什么好问的?结果已经注定。”
说的太有道理了,没法反驳。
几位考官忙碌一番后,将录取名单送到礼部尚书手里,礼部尚书还得呈给内阁,再由内阁递到御前。
首辅接过来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西凉,沐子诚。
他眼神微沉,沉吟半响,拿起毛笔一勾将名字划去,重新撰写了名单册。
礼部尚书眼神一闪,“首辅大人,这不合适吧。”
他们是同一阵营的,对沐晚晴都不喜欢,但是吧,这事经不起深究。
首辅轻敲桌面,不知过了多久站了起来,“走,去见皇上。”
他率先走出去,礼部尚书眼神闪闪烁烁,迟疑了一下,咬牙跟了上去。
养心殿,首辅行了礼,将名单双手奉上。“皇上,这是新出炉的进士名单,请御览。”
皇上随意翻看,二百进士名单一翻就到底,“就这些?都在这里?”
“是。”首辅垂眉顺眼,很恭敬的模样。
皇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来人,去考试院索要这些人的试卷。”
“是。”内侍总管应了一声。
皇上似乎刚想起来,“把沐子诚的试卷找出来,要完整的呈上来。”
礼部尚书闻声色变,下意识的看向首辅。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这么关注沐子诚?因为清平县主吗?
首辅衣袖下的双手猛的一紧,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面上不露,神色平静无波。
空气有些僵滞,不知过了多久,内侍抱着一叠试卷回来了。
沐子诚的试卷就在最上面,皇上拿起来一看,卷面污了,有几个豆大的墨点,不禁蹙了蹙眉。
礼部尚书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老谋深算的首辅不可能没有后手。
首辅神色淡然的扫了两眼,“沐子诚的字不错,就是不知道策论写的如何,他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污了卷面就不行,不过,他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他把人家搞下去,还说起风凉话,茶里茶气的。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怒气,这老东西越来越过份了。
“传朕旨意,彻查考试院,不管是查到谁,严罚不怠。朕倒要看看谁敢在国家最重要的大事上捣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到了。
礼部尚书更是心急如焚,心中暗恨,这次被首辅坑死了。
他和首辅结党只是各取所需,首辅需要更多的手下,而他想顺理成章的入阁,接任首辅之位。
但凡文官,谁还没有一个位极人臣的梦?
皇上的一反常态让首辅的心绷紧了,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只能无可挽回。
他愣了一下,一脸的迷惑不解,“皇上,您这是何意?”
他像是真的一无所知,别提有多迷茫了,演技如火纯青。
皇上对他的忍耐到了极限,本想多留几年占住位置,可这老家伙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伸手。
科举是为国家抡才,是朝庭的基石,也是他的底线。
敢在这上面弄虚作假,那就是踩着他的底线蹦哒,找死。
“年纪大了更该谨言慎行,免得晚节不保,给家族子孙带来灭顶之灾。”
这是警告,首辅心口一跳,后背升起一丝寒意,这不对劲,皇上太反常了,这跟他想像中的君王反应不一样。
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面上平平,“皇上说的对。”
他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像是不相关的人,这可把礼部尚书气的够呛,,这出了事算谁的?
明明不是他干的,但追究责任要落到他头上。
他才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会试是礼部主持的,怎么算都要算到他身上。
可眼下,只能希望首辅的手脚做的够干净。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乌衣卫一出马就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初出名单时沐子诚在上面,而且排名挺靠前,排在第十五位。
送到内阁,沐了诚就从名单上消失了,这问题出在哪里一问就知。
皇上发难的太快,没有给首辅抹平痕迹的时间,也没有机会串连。
考官们固然不敢得罪内阁大学士,但关系到这种国家大事,谁敢包庇?
明明不是他们的锅,凭什么让他们来承担?
事关自己的利益,他们撇清的比谁都快,力证沐子诚的初始卷面没有问题。
很快,乌衣卫就将故意弄污卷面的小吏揪出来,顺藤摸瓜,剑指首辅。
首辅自然是抵死不认,他虽然事先防了一手,吩咐下去转了几道手,但事发的太快,还来不及扫尾。
只能说,他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他只恨,就差半天时间就能让他将事情全部抹平,半天就够了。
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这种事情干多了,总有一天会栽。
礼部尚书虽然跟首辅是同一阵营的,但,真到了生死存亡关口,当然是保全自己。
他亲自指证首辅,将对方直接钉死了。
皇上勃然大怒斥责他们胆大包天,连科举都敢伸手,不忠不仁不义。
但念在他们是老臣,刑不上大夫,削官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
不光如此,他们的罪行公告天下,引发全天下学子的强烈愤怒,恨的咬牙切齿。
落榜的学子忍不住怀疑,他们之前也是这样被搞掉的?这可激起了民怨,纷纷要求彻查首辅这些年干的缺德事。
就这样,曾经名满天下,拥有无数学子支持的首辅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骂的狗贼,根基尽毁,再无翻身机会。
这一波快如闪电,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尘埃落定。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人物引发了这么一波朝庭大动荡。
作为当事人的沐子诚就这么走进众人的视线。
沐子诚全程蒙逼,还没有步入仕途就经历了一波腥风血雨。
他哪都不敢去,就待在家里等着最后的结果。
而,沐晚晴非常淡定,她看似没有在此事中露脸,但处处是她的身影。
“大哥,你是被我牵连了,首辅的目标是我。”
他本想通过此事逼的沐晚晴跳出来闹腾,以沐晚晴不肯吃亏的性格,肯定会闹的天下皆知。
但科举一事从来都是学子们最在意的,处理不当就会动摇国家根基,这会让她失了圣心。
他算计的很好,每一步都考虑到了,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沐晚晴。
他对沐晚晴的了解浮于表面,并不是真正了解。
他只走了第一步,还来不及扫尾,就被抓了个正着。
沐子诚最近压力很大,眼圈很重,“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有一事不明白,“不过,以首辅的城府,行事不会这么粗糙。”
感觉栽的太快,太顺理成章。
沐晚晴嘴角微微翘起,“我跟皇上打了个赌。”
“啥?”沐子诚一脸的茫然,他怎么听不懂?
沐晚晴哈哈一笑,笑声得意极了,“我赌这次会试不会太平,有人会做手脚,所以,从一开始乌衣卫就在暗中盯着。”
“首辅一动就被抓,活该,他要是不动这个念头就不会倒霉。”
当然,这也得皇上愿意配合,皇上对他登基之后的第一届科举格外重视,不允许任何人搞事。
皇上出手,有整个国家机器为辅,首辅再狡诈也得认栽。
沐子诚恍然大悟,是妹妹棋胜一招,“妹妹,你这全是为了我,谢谢你。”
沐晚晴一本正经的摇头,“是为了公平二字。”
“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沐子诚不知脑补了什么,感动的热泪盈眶。
“那,殿试好好表现。”沐晚晴也懒的多解释,“皇上亲自主持,没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搞鬼。”
会试之后就是终极之战,殿试,这一拨录取的学子由皇上亲自考一场。
通常来说,就是排名换一换,不可能落贬。
殿试如期而至,所有贡士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进入大殿。
“皇上驾到。”
所有人跪了下去,三呼万岁。
“都平身吧。”
贡士们直起身体不敢直视圣颜,小心翼翼的瞟向四周,皇上身边高官环绕,咦,怎么有个女人?
皇上在主位坐下,吩咐了一声,“清平县主,你来出道策论题。”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清平县主?如今的户部尚书?
沐晚晴是皇上点名跟来的,她其实并不想来,家人参加考试官员都要回避的。
“皇上,臣要避嫌,请其他大人出题吧。”
众人下意识的在人群里扫视,沐子诚,她大哥是吧?造成朝庭大动荡的人?到底是哪个?
沐子诚的心怦怦乱跳,手心冒汗,有点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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